倘若這個世上有許多可以重新來過的事。假若有人發明了後悔藥,那他註定是給全人類做出了巨大的貢獻。沒有一種藥比發明後悔藥的意議來的更加重大。
可是至今這項偉大的發明還沒有出現。
她盯着眼前女傭粗糙黧黑的臉,彷彿從未認識過一樣。這個女傭是新來的,也是別人介紹的,一開始她見她長得老實巴交的模樣,以爲她是個厚道憨厚的人,原來是自己有眼無珠看走了眼。
“我辭工了,再也不想在你地方做下去。這什麼破別墅,還鬧鬼!我怕我自己不長命。”女傭還在嘮嘮叨叨地念着,並起身上樓打算收拾行李。她站在二樓的樓梯口,看着女傭一步一步地走上來。
當經過她身邊的時候,她一把就揪住了女傭。
“你真的打算走了嗎?”
“當然,我還留在這裡幹嘛。你這個女人,我都不知道你整天腦袋裡在想什麼,跟你住在一起,實在是太危險了,萬一哪一天我惹得你不高興了,你也把我軟禁起來,那怎麼辦!算了算了,這種錢我賺不來,也不想賺!你把這個月的工資給我結了。”
女傭撥開她的手,兀自地嚷嚷道。
女傭那跟臉一樣粗糙又略啞的聲音,刺刺地戳進她的耳朵裡。她微蹙起眉,斜眼地盯着她。
女傭要走了,走不妨事,她會不會把自己所知的一切告訴別人,會不會告訴秦然?
她的大腦高速運轉,想着這些問題。
“不過你也得付點精神損失費給我吧。”女傭的眼珠嘀嘀地轉動着,閃爍着狡黠的神采。“起碼也來得封口費,你不怕我說出去嗎?”
她的心像豁了一道口子。
“你想要多少?”
女傭站在臺階邊停下來了,一隻手搭在扶手上,身後是蜿蜒長長的階梯。她沒有說話,只是微笑着朝她比劃了一下手指。
“五萬?”她不動聲色地問道。
女傭收起了笑容,那樣子像要打人:“你開什麼玩笑!誰不知道秦先生的財產數也數不盡,以後他死了都是留給你的。你真的想讓他知道真相嗎?”
這種充滿脅迫味道的話令她很是不爽。一個毫不起眼,從農村出來打拼的女人居然也敢威脅自己?
“好吧。五十萬就五十萬!可我怎麼知道我付了這麼一筆錢,你就不會說出去了呢。”
“那你想讓我怎麼保證。總之我收了你的錢,就不會再提起這件事。做人總得要講點信用是不是?”女傭得意洋洋地又笑開了。如果她真的付了,對於自己來說這無疑是一筆飛來橫財,到那時候她還用得着忍氣吞聲做人家家裡的傭人麼。
“好,那你寫下保證書吧。我把五十萬的支票開給你。”她冷冷地對着這個貪得無厭的女人說道。
“好,好。”女傭忙不迭地答應道。臉上還掛着那種小人得志的表情。
她擡起手臂,朝她伸出了手:“那我們就達成協議了哦。以後你可不能把這件事說出去。”
“當然,那是一定的。”女傭毫無防備地將握住了她的手。
她悄悄地鬆開了手,另一隻手就在女傭的肩膀上停留了一會兒。然後悄悄施力,把女傭從樓梯上推了下去。
女傭在摔下去的時候,那張臉極其的扭曲,眉毛眼睛嘴巴都皺成一團,尤其是那雙充滿恐懼的眼睛,睜着老大,雙手伸在半空,想要抓住什麼東西。爲時已晚。她已經就像一隻被摔破的可樂罐,咕嗵咕嗵地從樓梯上滾了下去。
摔到一樓的地板上時,撞了櫃子一下,才停了下來。
過了半晌,她身居高臨地望着躺在地板上的女傭。發現她一動不動地躺在哪裡。她轉身回到了臥室,看到陽陽的手上抓着自己的襪子在往嘴裡放,一邊還朝她甜甜地笑着。
她把陽陽嘴裡的襪子拉出來,孩子還不高興地打她的手背。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她不時地看着牆上的鐘,過了十五分鐘之後,她拿起一件布偶塞到陽陽的懷裡,這才若無其事地走了去了。
女傭還躺在原來的地方,保持着四肢蜷縮的樣子,已經斷了氣。她拿起手機報了警。
警察來了,救護車也來了。
女傭的屍體被搬走了。她也抱着孩子來到警察局做筆錄。
她相信自己能夠解釋這一切的。
做完了筆錄,警察就放她回去了。女傭的致命傷在於脖子,她滾下樓梯時不小心扭斷了。
她帶着孩子又搬回老地方居住了。
翌日她就像沒人似的,從保姆介紹所又找來了一個傭人帶陽陽。爾後她才起身前去醫院。
秦然的氣色看上去好多了,病情也得到控制,這幾天大概是因爲要結婚了,所以胃口也大開了,看上去有一點點胖了。
“你的婚紗試好了嗎?”
她替秦然削蘋果,一邊回答他的話。
“好了,已經在訂做了。”
“你替我也選了吧。
“都選好了。”她擡起頭衝着他微笑了一下,“你穿上一定很帥氣。”
他摸了摸理得很短的板寸頭說道:“如果是生病前的話,我還點自信。現在這個樣子怎麼會帥氣。”
她看到他捏捏自己細瘦的胳膊,估計陽陽的胳膊都要比他粗了。
可在她的眼裡,他還是那個獨一無二的秦然。
“我想把別墅好好裝修一下,你同意嗎?”
他愣了一愣,隨即說道:“你是房子的女主人,你說怎麼樣就怎麼樣吧。”
“如果你出院的話,可以暫時住在我那裡。裝修好了,我們要多晾幾個月,否則對身體不好。”
“一切都由你做主。”秦然現在已經沒有什麼盼頭了,他知道自己的時日不多,所以只要她能開心,他都願意放手讓她去做。
“我們去國外治吧。”她提議道,“也許你的病還有治癒的可能。”
“去國外又怎麼樣,這種病是不會好的,最多延長我的生命而已。”他對自己的病情並不樂觀。
“可話不是這麼說,延長你的壽命也好啊。你不是能看陽陽嫁人了嗎?”
他哧地一聲笑了:“這還得等多少年啊。我那時是說笑的。”
“可我是認真的,你就聽我的,去國外治好不好?哪怕只能延長你一年的生命,我也覺得合算。我跟陽陽都需要你,你是我們的頂樑柱。你的病一定會好轉的。”
她將腦袋隔在他的胸口,碰到的是他硬硬的,硌人的胸骨。他渾身上下沒有一塊脂肪,只是在骨骼外面包了一層皮而已。
他笑了笑,沒有作聲。
端木塵發現兒子並不親自己。也難怪,從小到大小滿都是被何月帶大的,他會講話的第一個詞是奶奶,而不是媽媽。即使是她跟程汐澈在一起,小滿通常要抱的人也是他。
小滿不僅對她不親,還很抗拒她的接近。
“你看看你,平常忙於工作,所以弄到現在兒子都跟你不親。”程汐澈抱着孩子,略嫌得意地說道。
扳着手指也數得清一個月照顧兒子才幾天而已。
她對不起小滿。
要是正因爲有了工作,才使她忘記了兒子要給何月帶的痛苦。
“我會抽出點時間陪陪這個小東西。”她泄氣地說道。自己給小滿泡了奶粉,可兒子怎麼也不肯領情,非要程汐澈喂他才吃,否則就大哭大鬧。
她真的拿這個孩子沒轍。
他把孩子放入嬰兒牀,小滿吮着奶瓶,咕碌咕碌地喝着。
程汐澈趁機問她:“不如我們再多生一個好不好?否則小滿一個孩子多孤單啊。”
她使勁地瞪了他一眼,彷彿在說你開什麼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