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醫院病房裡,楚喬踩着細碎的陽光走進來,“伯母今天感覺怎麼樣?”她的手裡捧着大束的康乃馨笑容明朗。
胡蘭珠正在特護的照顧下吃早餐,此刻笑道:“好多了,我正想着啊,出院的事呢。”
“哎,那怎麼行啊?”楚喬立刻便皺了眉,佯裝生氣的樣子,“一定要徹底治好了才能出院。”
“呵呵,伯母覺得已經差不多了。”胡蘭珠神色和藹地笑道。
楚喬不依地道:“那也不行,一定要再多住幾天,好利索了才能走。丫”
胡蘭珠笑着搖頭,“好好,聽喬喬的。”
“這就對了。”楚喬將手裡的花插在花瓶裡,在胡蘭珠身旁的椅子上坐下,笑眯眯地看着胡蘭珠吃飯媲。
胡蘭珠道:“喬喬啊,最近好像瘦了,是不是伯母拖累了你呀?”
“不是,怎麼會呢!”楚喬仍然笑得明亮。
“伯母,嫂子每天都來看您,可是一直都沒敢進來。伯母,其實這事也不能全怪她的,都怪伊長澤那隻老狐狸。”
胡蘭珠斂了眉目,只靜靜地聽着,楚喬又溫聲細語地道:“伯母啊,您就別再怪她了。她再來,您就讓她進來吧,不然她會更內疚的。”
“哎,喬喬,她要是有你一半的懂事就好了。”胡蘭珠嘆了一口氣道。
“媽,嫂子來了。”清致走了進來,胡蘭珠道:“讓她進來吧。”
白惠對於胡蘭珠讓自己進屋感到十分意外,但還是走了進來,“媽好。”她說。
胡蘭珠道:“自己坐吧。”
白惠在胡蘭珠對面的沙發上坐了下來,對於胡蘭珠,她是內疚,但是楚喬,她是連看都不想看的。
楚喬看向她的眼睛是帶着笑的,但是眉梢眼角那種輕蔑也是顯而易見的。
“哎喲伯母,我給您帶的野山參忘了拿進來了。嫂子,你跟我去取吧!”楚喬清靈靈的眼睛又看向了白惠。
白惠擡頭,胡蘭珠道:“哎喲,你這孩子。白惠,去跟着喬喬取進來。”
白惠起身,心中疑惑不定。楚喬叫她一起去取人蔘,是不是安了什麼特別的心思?
她站起身跟着楚喬一起向外走。楚喬高挑的身形走在前面,清冷而漠然。走到樓梯口處,卻又忽然間轉身,“長風昨天晚上和我一起用的晚餐。”
白惠的眉心倏然一鎖,但她卻並沒有說什麼,而只是黑沉沉的眼睛看了看楚喬,楚喬又道:“知道爲什麼長風會娶了你嗎?”
白惠前行的腳步倏然一頓。只見楚喬的雙脣緩緩地開合着:
“因爲我那時候打胎,傷了身體,被醫生判了不孕。而徐家需要一個孩子,所以,他又去南方找你了。而今,我懷孕了,我們有了自己的孩子,所以你……可以離開了。”
楚喬對着她挑了挑眉。
白惠心尖上像是被人拿針戳了一下,接着又是悶悶澀澀的疼。但她的神色仍然平靜得可以,“很好,恭喜你們。不過可惜,只要我還一天是徐長風的妻子,你的孩子就永遠不會有光明正大的身份,永遠是個私生子。包括你,永遠,也只能是情人。”
白惠說完,便蹬蹬下樓。楚喬在後面咬了咬脣,不能不說,白惠的那些話還是讓她心尖生疼的。她恨恨地看着白惠下樓的身形,好半天才邁開步子下去。
白惠出了住院大樓,她深切地呼吸着外面清涼的空氣,心裡的憋悶滯堵才似是減輕了一些。
楚喬的身形掠過她,走到自己的車子旁,從裡面取了一個很精緻的盒子出來。白惠伸手去接,楚喬卻在這個時候手指一鬆,那包裝盒便掉在地上了。楚喬哼了一聲,鑽進了車子,車門啪的一關,車子後倒,離開。
白惠半晌纔去撿那掉在地上的盒子,胡蘭珠沒有看到楚喬再回來,眸光有些疑惑,但也只是認爲楚喬是有事情離開了。白惠離開醫院時,心情仍然難以平靜,她在楚喬面前僞裝的堅強和淡然,在這一刻土崩瓦解。徐長風總是對她說,聽到的,不一定是真的,那麼她,是該相信楚喬,還是該堅信他的話?
徐長風,你讓我怎麼樣堅信啊!
你讓我怎麼樣相信,你沒有騙我,而楚喬說的,都是假的啊?她仰望着外面的藍天白雲,心口好像被人豁開了一道口子,汩汩地流出血來。
她打車去了徐長風的公司,她想,有些事情,她需要開誠佈公地問他個明白。不然,她可能,真的會就此被憋悶死,她自己不算什麼,可是她的肚子裡還有兩個寶寶。
白惠在徐氏的大廈外面,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她仰頭看着那高達百層的摩天大廈。在裡面,有那個運籌帷幄的男人,她的,冷漠,多情卻更是無情的男人。
未到下班時間,白惠可以感覺到格子間裡那忙碌的氣息,她徑自到了徐長風所在的樓層,輕推了他辦公室的門。她的出現,無疑是讓徐長風意外的,他的頭上,傷口早已拆線,額頭有淺淺的疤痕,但被額頂的碎髮半遮半掩的,倒是看不分明。
“你怎麼來了?”他的聲音裡不乏意外。
白惠只定定地看着他,他的容顏恍似清瘦了一些,但那種斯文和與生俱來的貴氣絲毫未少。
她的腦中迴響着楚喬的話,她說,他南下找她,只是爲了給徐家留個子嗣,事實若是如此,該是多麼不堪的真相?
白惠的心尖好像仍在流血。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才說:
“我有些話要和你說。”
徐長風深瞳凝視着她,“你說。”他放下了手中的簽字筆,反倒是凝神在等着她說話了。
“你到南方去找我,是因爲,楚喬,她當時被診爲不孕,而徐家需要子嗣是嗎?”白惠一字一句,聲音難掩的顫抖。
她的話未說完,已經看到眼前的男人,他的修眉一點點地就凜了起來,“我不明白你爲什麼要這麼想。抱歉,如果你來找我,就是要說這個,那麼請走吧,我沒時間聽你發瘋!”
他說完,便又是拾起了桌上被放下的簽字筆,手指翻開眼前的文件,工作起來。只是那樣子再不是平心靜氣,而是眉宇之間明顯地有了些焦躁。
白惠輕咬了咬脣,還要說什麼,房門卻再次被人推開了,進來的是楚喬。楚喬一身的鮮亮,精心地化過妝的小臉越發的明豔如水。
“風,時間到了,我們快走吧,法國的朋友都在等着呢!”楚喬只是輕掃了白惠一眼,便走到了徐長風的面前。
徐長風放下了手中的筆,卻是站起了身,邊是摘下身旁架子上的外衣邊是對白惠道:“你先回去吧,我有客戶要見。”
白惠咬脣,“我的話還未說完。”
“那就以後再說。”徐長風冷漠地說了一句,已是邊繫着釦子邊向外走去。
徐長風的身形消失在辦公室門口時,楚喬冷哼了一聲,然後也踩着約摸十幾公分的高跟鞋跟了出去。
白惠心頭悶悶澀澀的,她的男人已經冷漠地開了,她自然也不用再留在那兒了。
從徐氏裡面出來的時候,徐長風的車子正從停車場裡面開出來,她看見楚喬踩着高跟鞋鑽了進去,而後那車子緩緩地提速開走了。
白惠在大廈門口處呆立了半晌,才邁步離開。她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着,她不想馬上回家,可也不知道要去哪裡,只是一顆心麻木了似的。
他說要去見客戶,可卻是和楚喬同去,這還不明白嗎?在他的心底,自然是楚喬才是妻子了。
她也不知道在路上走了多久,眼前有車子劃過視線,熟悉的鷹形車標,黑色的車身,華貴卻並不張揚,白惠怔了怔,那輛車子已在前面的一家賓館外面停下。
車門打開,徐長風邁步下來,接着是副駕駛的車門打開,下來的是楚喬。那抹倩影高挑亮眼,已經換上了一身曳地的海藍色禮服,肩上是一款不知什麼毛做的披肩。
端莊而華貴。
楚喬伸手攏了一把飄逸的長髮,邁步到徐長風的身旁,伸臂挽住了他的胳膊。兩個人一起向着賓館大門走去。白惠的眸光就一直地落在那兩人的身上,她的雙腿不由自主地跟了過去。
“小姐,請問您找誰?”門口的保安攔住了她。白惠道:“我找剛纔進去那男人,他是我丈夫。”
保安愣了愣,扭頭向着裡面看了看,楚喬依舊挽着徐長風的臂膀,而徐長風沒有反對的樣子,兩個人向着左面一拐,身影便消失了。
保安沒有再攔她,白惠也向着他們走去的方向而去。
這家賓館很氣派,在這個城市算是屬一屬二的了,白惠被它的富麗堂皇眩得有些眼暈。
眼見着,徐長風和楚喬的身形進了一處華麗的宮殿一般的大廳,裡面音樂繞耳,紅酒繽紛,身形高大的異國男子和東方男女混雜。
她看見楚喬靚麗的身形與一個異國的男子擁抱了一下,接着是徐長風和那人握手。他們好像很熟絡。白惠想起,楚喬曾在法國留學,而徐長風經常去那邊看她,想來,那是兩個人共同的朋友吧!
白惠遠遠地看着,裡面的人說些什麼,她並不清楚,只是偶爾可見她的男人,那張俊顏上緩緩綻開的笑靨,那麼溫潤,儒雅。而楚喬則是語笑嫣然,恍若是宴會上的公主,光芒四射。
她怔怔向裡面望着的時候,男人的眼光瞟了過來,似是不經意地一瞥,眼底已是滑過一抹異樣的深邃。
“小姐,請讓一下。”一個服務員模樣的女孩兒端着一個盛滿洋酒的大託盆走了過來,白惠心頭一緊的同時,忙側身讓出路來。那女孩兒對着她說了聲謝謝,白惠怔了怔,這個女孩兒,竟是見過。
周逸曉也是一怔,她對着白惠笑了笑,“是你呀。”然後,端着手中的大託盆走進了宴會大廳。
她小心地繞過一道道人影,一隻手臂撐着那托盤,將上面斟好的酒,一杯一杯小心地放到長長的桌子上。
身邊是一個長相十分俊逸儒雅的男人,他在用一口流利的法文和對面的法國男子說話,
周逸曉不懂法文,不知他們在說着什麼,她側頭看了一眼那個中國男人,那個男人修長的眉毛微微地斂着,正是一副沉思的模樣。
她將所有的酒杯依次放好,轉身想走,冷不防卻撞到了一個人。那是一個極漂亮的女人,仿若豔光四射一般,一下子就將她的眸光吸引住了。
“走路沒長眼睛啊!”楚喬臉上一冷,但是礙於現在的場合,不便發做,她的聲音很低。
周逸曉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她端着托盤從裡面匆匆地出來了。
門口處,那個大姐還在。
周逸曉對着她點了點頭似是招呼,便匆匆地走了,這份酒店兼職並不好做,還真挺累人的。
“風,我去那邊歇歇,我有點兒不舒服。”楚喬眼角的餘光在瞥到門口處閃過的那抹身影時,心頭已然有個殘酷的念頭生成。
“去吧。”徐長風溫聲道。
楚喬便笑笑拖着長長的裙襬出來了。
白惠此時,已是置身於安全出口的樓梯處,她不明白自已跟過來是做什麼。他們在一起像是珠聯碧合的一對,這樣的場合,她從未有參加過,想來,他也是嫌她身份低微,上不得檯面的吧!
她的手臂支在樓梯扶手處,望着樓梯對面窗子處映進來的點點星光,默默沉思。
“怎麼,是不是也感到自慚形悴呀?”身後有鶯歌燕語一般的聲音滑過耳膜,白惠已是厭惡地蹙了眉峰。
楚喬走到她的身旁,海藍色的抹胸曳地長裙襯着她修長高挑的身形,端莊而美貌。纖細的腳踝微動,身形卻是站在了樓梯下行之處的邊沿。
“風的身邊,就該是我這樣的女人,白惠,你配不上他,真的。”
楚喬對着白惠笑,精緻的眉梢眼角全都是濃濃的譏誚之色。白惠心底厭惡之致,“那只是你一廂認爲,長風從來沒有這麼說過。呵呵,楚喬,他是不會和我離婚的,他說他始終把我當做妻子,說不定你的孩子,將來都要交給我來養。”
白惠對着楚喬鄙夷的一笑,儘管心裡千瘡百孔,汩汩流血,她仍然笑得明亮。
楚喬一聽,俏臉就立時變了顏色,她咬緊了銀牙,一把攥了白惠的手腕,“你說什麼!你竟然敢這樣說!”
她的脣角有些發顫,白惠以爲她會大罵她賴蛤蟆想吃天鵝肉呢!她卻是滿眼淚花,身子發顫,白惠心底厭惡之極,手腕一甩。她是想甩開楚喬攥着她的手的,但是楚喬的身形卻是在這股子並不算多麼大的力道下,迅速地向着樓下墜去。砰砰的,身體和地面的撞擊聲中,楚喬骨碌着滾下樓梯。
“風——”淒厲的喊聲讓人耳根發顫,白惠的心跳在這一刻幾乎停滯。她像沒有了呼吸一樣瞪大着眼睛,臉上的血色在一瞬間抽離。她的手扶住了樓梯的扶手,十根手指緊緊地抓住,眼睛瞪得像要瞪出來。她驚駭地看着那個滾落下去的身體,骨碌着在樓梯的拐角處撞上牆壁而停止。
鮮紅的血浸溼了大片的大理石地面。楚喬一雙漂亮的大眼睛毫無生氣地看着她的方向,身子在抽搐,口裡發出顫顫的聲音,“風……”
一聲一聲的驚叫滑過白惠的耳膜,一道道人影從身旁跑了過去。白惠漸漸恍惚的神線裡,她看到了一道熟悉的,頎長的身形飛奔下樓梯。而後,楚喬沾滿鮮血的手就攥住了徐長風的手,“風,她推我……”
白惠的心跳猝然間一悸,那一刻,好像是徹底的停跳了,她看到男人瞥過來的無比陰沉的眸光,她的心尖好像一下子被人捏住了。她張着嘴,眼前巨大的驚濤駭浪讓她難以回神。
“風,我的孩子……”楚喬沾滿鮮血的手捏緊了徐長風的衣袖,在被他抱起來的那刻,仍然顫顫的出聲,“她想毀了我的孩子……”
白惠眼前猝然一黑,如此的髒水就這樣被楚喬憑空波了下來。她不能忍受。無法忍受。
“不是我!”她對着樓梯下面的人大喊“不是我!”
然而,她看到男人臉頰上的肌肉在抽搐,他的眼睛恍似利箭一般向她穿過來。他的喉結在劇烈地滾動,他眼裡的陰鷙可以讓她死於無形。他沒有理睬她的話,卻是抱着楚喬染滿鮮血的身體飛快下樓。
一片的夾雜着各國語言的唏噓聲忽遠忽近的劃過白惠的耳膜,她的腳像是被生生用釘子釘在了那裡。直到所有的人都消失,那隻捏在她心尖上的大手纔好似鬆開一些,她才閉了閉眼睛,手捂着猝痛的胸口,緩緩地蹲了下去。
白惠想不到的是,楚喬不但流了孩子,而且被摘除了子宮,從此再不能生育了。而這,同樣也是楚喬想不到的。
從那一天開始,她的男人就沒有回過家,他一定是深信不疑是她推了楚喬一把,將她推下樓的。白惠站在臥室的窗子前,雖然外面天氣很好,陽光很明亮,可是她的心,卻是落滿塵埃。
車子的聲響傳入耳膜,視線裡,是一輛黑色車子,熟悉的牌號,熟悉的車身,一個男人從車子裡下來了。他穿着黑色的西裝,筆挺,卻是一身肅寒,他擡頭向着窗子處望了望,白惠不知道,他有沒有看到她,只是心,倏然一緊。
而後,她看見他邁步進樓。
門鎖轉動的聲音響過,熟悉的腳步聲漸漸走近,她聽到一聲淡而低沉的聲音,“我們離婚吧!”
他黑色的身形站在她的面前,她轉過身來,看到他一身的淡薄肅冷。眉眼依然是那雙眉眼,臉,仍然是那張臉,可是那種冷漠的氣息卻是讓人的心生出荒漠一般的感覺來。
“不是我推的。”她咬了咬脣,不管她的婚姻還能否存續,她想,這是她必須要澄清的,她不能讓這盆髒水就這樣留在她的身上。
徐長風深黑的眼瞳望向她,眸中沒有波瀾,“是不是你推的,都不再重要,你只要在協議上簽字就行了。”他說話的時候,將手中的紙張遞過來。白惠遲疑一刻,伸手接過,指尖顫顫的,那一刻,心底已然碎了一片。
“房子你住着吧,所有的東西都是你的,明天我會讓小北給你送支票過來。”他冷淡的聲音向一把把無情的箭在她心頭穿過。他說完,卻是已經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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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大家期待的離婚時刻已經到來了,爲了白惠新的開始,爲了長風今後狠狠地虐,爲了楚自食惡果,大家給月來朵花來張票來點咖啡吧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