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離去,江西穆走到病房門口,回頭瞥瞥垂頭喪氣的高臺陽,淡淡的說道:“這樣,不是很好麼?那段記憶是所有人的噩夢,忘記是最好的選擇。”
來到病牀前,江西穆就這樣對陽光解釋道:“你因爲打籃球的時候,訓練過度,摔到了頭。今天26號,算下來,你昏迷了四天。”
“我昏迷了那麼久呀。”陽光怎麼盤算,都覺得不可能。他突然大睜着眼睛,“等一下,23號不是有比賽,在別仙體育館內。我昏迷這些天,比賽怎麼樣?”
高臺陽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實話實說真怕打擊到他,也跟着江西穆撒謊:“比賽取消了,具體什麼時候開賽,還不知道。”他的頭撇向一邊,生怕陽光看出端倪。
“哦,那你們好好練習。不過,老爹的訓練,你們得頂住才行。”陽光生硬的擠出一個微笑。
宋情詞不自覺的感到鼻子發酸,轉過身,也生怕自己的表情露了餡。
與陽光叮囑了幾句,三人走出了醫院。
“你們查到了兇手了吧?”高臺陽問向江西穆。
“查到了,那你想怎麼樣?”江西穆反問一句。
高臺陽十指相扣,揉出咯吱咯吱的骨頭聲響,再配合那咬牙切齒的神情,說不定見到兇手,恨不得要衝上去咬一口或者打上一拳。
宋情詞忍不住說道:“其實——”
江西穆打斷,十分嚴肅的說道:“你下午來到警局的時候,我們自然會跟你說。但是,你可以跟其他人說,唯獨陽光不行。”
高臺陽皺了皺眉頭,很快便明白了,“因爲他記不得那幾天的事情了吧?好吧,我不會跟他說的。”
江西穆將兩人送上了的士,看着的士遠去,沉沉的說道:“如果這個兇手是你最信賴的人呢?你是否還會如此憤恨。”
他回到警局,便被通知進行開會。
在會上,隊長曾今朝臉上泛着紅光,喜笑顏開,“歷時兩個月,我們終於是破獲了這次特大連環案件。通過搜查相關證據,的確證明了陽安就是此次的案件的兇手。”
“在陽安的家中,我們搜索到了這樣的東西。”曾今朝將兩張照片拿出來,“分別是一小包蓖麻毒素,還有一把瑞士西格紹爾的仿製手槍。這兩樣上面檢驗出的指紋與陽安一致。”
“我將報告傳遞到省裡面,他們對我們這次行動提出了表揚,並會有——嘉獎。”曾今朝笑呵呵的說道。
聽到這樣的消息,同事都高興壞了,不住的在討論會是什麼嘉獎,“會不會是漲工資呀?”“漲工資這不大可能,發勳章什麼的可以想一想。”
“在這次行動當中,有一個人值得表揚,那就是——”曾今朝故意停頓了一下,然後隆重的說道:“那就是江西穆!大家掌聲響起來。”
江西穆坐在最後一排,並沒有想到曾今朝會這麼說。掌聲響起,歡呼陣陣,但是他的內心卻起不了一絲的波瀾,面色依然平靜。
“別仙體育館外面我們都是一籌莫展,江西穆在體育館內,既找到了兇手,同時又找到了離開體育館的辦法,讓200多個觀衆進行撤退,實在不容易呀。”曾今朝高度的評價道。
江西穆一直坐在不起眼的角落,被同事投來欣羨的目光,許多人也在這
個機會了解這個人。平時,他們連這個人的名字都不知道。
“江西穆,你說一下你的感想吧。”曾今朝期待的問道。
齊刷刷的眼睛看來,江西穆沒有感到片刻的驚慌,眼眸依然還是那般的冰冷。他站起來,說道:“我沒有什麼要說的,我只是剛好在那裡。唯一要說的,不必將兇手貶得這麼低,他也是個普通人。”
周圍的人驚愕住了,悉悉索索議論不已。
曾今朝咳嗽幾聲,“額——這個也倒不是錯。這樣吧,還有一個小地方沒有解決。那就是第三起命案,風中柳那個命案。我們當時就得出這樣的結論,這第三起命案其實是一個肇事逃逸案子,屍體剛好被兇手陽安發現,成了第三起命案。現在我們解決了這特大連環案件之後,必須再次審視這個案件了。”
曾今朝讓凱歌上來說一下調查的情況。凱歌拿出筆記本,大致說了下自己的調查情況,“查找一個肇事司機可比找連環兇殺案的兇手簡單多了,監控錄像不僅拍到了出事晚上發生的經過,也拍到了肇事司機摩托車牌。雖然最後一個數字看不清,但將10個數字統統匹配,在交警的系統裡,只查到三個人。”
江西穆微微皺了皺眉頭。
凱歌繼續說道:“頭兩個人,一個是開着現代的男司機,另一個是開着摩托的女攤販,這兩個人凱歌在前些天就調查了,都有不在場的證明。而第三個人,就是陽光。無巧不成書,陽光又與風中柳在當天鬧矛盾。”
曾今朝點點頭,“之後,你去調查下陽光以及他那輛摩托車,看看是不是同一個人。”
江西穆低沉着頭,不禁回想與安夕教練說的那番話——
“陽光就是你的兒子。”那時候他直接推斷,“當初你遇到這支隊伍的時候,隊長陽光自我介紹令你遲疑了許久,我就知道你肯定與陽光有什麼關係。果不其然,你毫無收費,免費給這支隊伍當教練,甚至准許他們在這個體育館練習籃球,這不就能說明了嗎?”
安夕教練捂着眼睛,不住的抽泣,很久才說道:“你走吧……記得幫我,看好他……千萬不要告訴他,有這樣窩囊的父親……”
幫他好好看着陽光麼?
江西穆豁然站起來,“不用再查了,兇手陽安已經說明,這第三起命案也是他所爲?”
所有人都愣住了。
江西穆講道:“其實風中柳的死其實也是陽安僞裝的事故。陽安是爲了擾亂警方的調查,故意殺害了一個無辜的人。陽安先僱了一個人撞倒了風中柳,隨後將屍體放在在老體育中心南邊的花圃叢中。當時下雨,留下了兩種腳印,一種是籃球運動鞋,另外一種是皮鞋,這其實也是陽安特意所爲。在此之後,將屍體帶到籃球場,佈置成現場。”
“那摩托車呢?”凱歌不解的問道:“之前的命案,兇手可是謹慎到連車牌都弄去了。”
江西穆眼眸微微一轉,“這便兇手高明的地方,好讓我們摸不清頭腦,從而將這個案子排除出去。事實證明,當時我們調查一下陷入了僵局當中。”
“既然兇手已經承認,我們對風中柳的父親有了交代。”曾今朝點點頭,“那我們這就此散會吧。”
江西穆最後一個離去,看着曾今朝撐着講臺,低頭看着桌面上
的圖片。江西穆走到隊長面前,淡淡的說道:“其實你知道我沒有說實話。”
曾今朝將一個紅本子推到江西穆面前。江西穆看着紅本子上面的字——獨生子女證明,將其打開,上面孩子的名字便是——陽光。
“陽安身爲陽光的父親,自然會十分的關注,所以當陽光撞人的時候,陽安將罪責攬在了自己的身上,製造成了第三次命案現場。”曾今朝緩緩的說道。
江西穆點點頭,“陽光現在在醫院當中,醫生診斷,他患了間歇性失憶。”
曾今朝向後靠了靠,點起了一根菸,“比起陽光,泰常引就沒有那麼幸運。他落下了半身不遂的下場,而且壞事頻發。紀委已經找上了門,從他十五年前一一開始算起,至於最後怎麼樣,我們倒是已經知道結果了。”
看來惡人有惡報。
煙霧繚繞,他半眯着眼睛,收起往日銳利的眼神,反顯出一份不確定的神情。“只是這遺留的小案件,我卻有些不知怎麼處理。於私來說,陽光已經記不清太多的事情,頻繁的調查只會刺激他想起更多不好的事情,而他的父親也已經將所有的罪行一併攬在身上,倒不如此案就此打住。但是於公來講,失憶並不能代表法律也跟着失憶,犯了法,豈能一個失憶就能斷得乾乾淨淨的?”
兩人陷入了沉默,直到曾今朝將菸頭掐滅,煙霧慢慢消散。
下午時候,高臺陽與另外一個隊友桂明一同前來,自然是爲真相而來。
在走廊外面,江西穆沒有理會高臺陽對真相的逼問,反倒問這樣一個問題,“對於安夕教練,你們瞭解多少?”
高臺陽笑嘻嘻的說道:“老爹是很嚴厲,但是訓練嚴厲很正常。想想當初,我們可是籃球隊可是排在很後面的呀。結果衝到總決賽,想想都覺得不大可能。除了愛喝酒,的確是個很好的教練。”
桂明點點頭,不好意思的說道:“我的水平大家都知道,三分線投籃準確度十分的差。就是老爹每天不斷的訓練,投球呀或者是俯臥撐,纔有了現如今的水平啦。”
江西穆手指在手肘間來回敲動,看着明媚的天空,將事實慢慢道來:“可惜安夕教練沒有辦法再回來,再回來訓練你們籃球了。因爲他——也應該讓你們知道——他便是這五起兇案、製造別仙體育館危機的兇手。”
安靜片刻之後,便是一片譁然,桂明十分的不相信:“怎麼會,老爹怎麼會是兇手?他雖然嚴肅了一點,但不至於這麼兇暴吧?連殺了這麼多人,怎麼可能是他?”
“這個教練已經自殺了。”江西穆偏過頭,看向一旁發黃的盆栽文竹,輕輕嘆息一聲。
“殺了人,自殺就算是完事了嗎?”高臺陽氣得全身打顫。
江西穆走向文竹,雙手背在身後,“你們真喜歡你們的老爹嗎?即使發生這樣的事情。”
兩人都沉默了,不知該怎麼回答。
白髮佛亦或是白髮魔,佛與魔僅在一瞬間。
江西穆是這般感嘆:“他是好是壞,都已經不那麼重要。教練已經完成了他要做的事情,捍衛了他在籃球球場上的尊嚴。你們要喜歡還是要恨,他再也無從知曉。沒有人再會記得,世間曾經有過這樣的人。所以,你們倒不如學隊長陽光,忘記的乾乾淨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