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箬衣是在裝大尾巴狼,其實她內心深處是極度想見到蕭瑾的。
生病的日子不好過,她這邊有手有腳的,但是因爲身中那什麼勞什子的毒,渾身軟綿綿的,就是拿一杯水,手都在抖,真不知道當時在溫泉裡面她是怎麼拼命了捏死那條蛇的,估計是瞬間腎上腺素狂飆的結果。
如今她哪裡都不能去,只能躺在牀上玩自己的手指頭,沒有網絡看,沒有網遊可以打,一天下來衛箬衣覺得自己真的是一個廢人了。
所以這一天的時間她都花在了琢磨蕭瑾上了。
她靠在牀頭,擺了幾個讓自己能看起來美美噠的姿勢,還沒等她擺完就聽到窗戶一響,衛箬衣……
要不要來這麼快啊!她姿勢都沒擺好……
蕭瑾落在了窗戶邊,窗外的夜風輕送,微微的吹動了他的髮絲和衣袂,讓他宛若踏月着清風明月而來。
“你來了?”衛箬衣頓時就老實了下來,隨便找了一個姿勢靠着。
今天的蕭瑾看起來有點不一樣。
他並沒着急朝前,而是就站在窗戶邊上,他的頭髮素來都是一絲不苟的束在腦後的,而今日卻是有一縷長髮自額前垂下,遮蔽住了他半張面容。
他在窗邊看着自己,眼底似乎凝固住了一種淡淡的哀愁,身上黑色的長袍也好像攏在一片孤寂與蕭瑟之中。
“怎麼了?”衛箬衣臉上的笑容頓時就凝住了。
她趕緊坐直了自己的身子,“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了嗎?”她翻身下地,無奈躺的時間有點長了,腿腳無力,今日這種四肢乏力的感覺比前幾天還要強烈,就連衛箬衣都覺得自己是不是吃了假的解毒丸,不應該是一天比一天好的嗎?怎麼她一天比一天更軟綿綿了。
好在衛庚說這是正常的,今日和明日是最厲害的,然後就會慢慢的減輕,再過個四五天就能好了。
身子一歪,衛箬衣差點撲倒在自己的牀前,艾瑪,丟人了!這個念頭還沒轉完,她就已經被蕭瑾穩穩的撈住了。
被已經想了一整天的人攬入了懷裡,衛箬衣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覺得自己被緊緊的抱住,隨後一聲濃濃的嘆息就在她的耳邊化開。
“沒事吧?”他的聲音在自己的頭頂響起,衛箬衣擡起了自己的頭,剛想要搖頭,卻瞥見了他額前長髮遮蔽下的額角。
“你和人打架了?”衛箬衣一怔,隨後擡手撩開了他的髮絲,這一個大口子!
本是一肚子的不開心的,不過猛然見到她眼底的關切,那心底堵着的煩悶之意卻在不知不覺之中消散了開來。
他本來就是想來看看她,哪怕不說話,因爲他怕自己一說話,會將不好的心情傳遞給她,怕自己的臭脾氣一來,會對着她也說一些不着調的話。他將額前的長髮放下,便是爲了遮擋住這額角的傷。他也不想讓她擔心。
“沒有。”蕭瑾又輕嘆了一聲,“沒打架。”
“那你額頭是怎麼了?你可別說是你走路不小心撞樹上了。我不信。哪一個樹這麼結實,能把你額角撞成這樣自己還沒斷?我要去膜拜一下。”衛箬衣擡手小心翼翼的想觸碰一下他的額角,卻又有點不太敢。
蕭瑾……
噗哧一聲,他忍不住輕笑了起來,微微的一蹙眉,“我的腦袋就有那麼硬嗎?”真能胡扯……
“唉,笑了就好。”衛箬衣擡手捧住了他那張清妍絕倫的帥氣臉龐,輕輕的揉了揉,“你剛剛的樣子很嚇人知道不知道?”她柔聲說道。
“嚇着你了?”蕭瑾擡起一隻手按住了她在自己臉上肆虐的手背,柔聲問道。
“沒有嚇着,不過看起來覺得心底蠻難受的。”衛箬衣也不捏他的臉了,“你這額頭到底是怎麼回事?還有今天可是發生了什麼讓你不開心的事情了嗎?”
“額頭沒事。”身上受再多的傷都沒事,因爲會好,即便留疤,好了也就不疼了。但是心底的傷卻不一樣,每每他覺得自己已經不在乎了,可以漠視這些了,但是實際上他還是會在乎。
今日被父皇拿鎮紙砸了這麼一下,他就有一種黑暗而暴虐的氣息在心底滋長,當然其中也夾雜着說不出的痛。讓他的心底一道道的裂開細微的口子,流着血。
頭上流的血有限,而心底的血卻是止不住的,即便暫時好了,下一次會撕裂的更大,更叫他難以忍受。
不過現在他真的覺得好多了,她看着自己的目光帶着的關切與溫柔,好像一劑良藥直接注入了他的心底。她柔軟的話語就好象陽光一樣瞬間驅散了心底的陰霾,讓心境瞬間變得通透發亮。
“箬衣。”他輕輕的叫着她的名字,緩緩的低下頭,將臉埋入了她的發間。
衛箬衣的心都被蕭瑾這一聲箬衣給叫的發皺了。
他雖然不肯說,但是她也能感受的到,他在外面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那一聲箬衣似乎帶着無盡的感概和嗟嘆,還帶着一種安慰和釋然,更帶着一種深深的無力與無奈在其中。
蕭瑾素來是一個驕傲的人,究竟發生了什麼,纔會將這麼多情緒都揉入短短的兩個字裡面。
遲疑了一下,衛箬衣還是伸手環住了他的身子,輕輕的拍着他寬闊的後背。她也沒說話,只是這樣輕緩的拍着他。
他就這樣緊緊的擁着她,就好象擁住了他的全部一樣。
事實上,他也的確什麼都沒有了。
這些年的奮鬥都抵不過一句話,他的官職全丟,大概皇子的身份馬上也要被廢掉了。他能擁有的全部也只有衛箬衣了。
好在,她還在這裡……
“如果我只是一個庶民,什麼都沒有,你……”良久,他緩緩的問道。
問的時候他努力的讓自己的聲音保持着平靜,但是衛箬衣還是從他尾音的餘韻之中聽到了一絲的顫抖之意。
“你有什麼,沒有什麼和我又有什麼關係?”衛箬衣輕嘆了一聲,幽幽的回道,“我喜歡的是你這個人啊。”她雖然不知道他在怕什麼,但是她能感受的到他現在的恐懼。“不用想那麼多,誰都能好好的活下去,天無絕人之路,即便你什麼都沒有了,你還年輕啊,有大把的時間和精力去創造以後的生活。”
“箬衣。”
感覺到自己的腰身被他箍的更緊,幾乎有一種要被他給揉到身體裡面去的錯覺。
衛箬衣現在渾身都軟綿綿的,沒什麼力氣,自是也沒辦法推開他。
不過他真的太用力了,勒的衛箬衣有一種想要窒息的感覺。
她不得不拍了拍他的後背,“我快要喘不過氣來了。”她輕聲說道。
蕭瑾這纔回過神來,趕緊鬆開了自己的手臂。
衛箬衣手軟腳軟的半掛在蕭瑾的身上,擡眸嗔了他一眼,“你力氣怎麼那麼大?”
力氣大?蕭瑾……似乎平日裡力氣大的都是她吧……
不過現在她的樣子好像特別可愛,可愛到讓他的心底發燙,發熱。
扶着她坐在牀邊,蕭瑾擡腳勾過了一張椅子,坐在了她的對面,“身子好些了嗎?”
“沒好!”提到這個衛箬衣就來氣。“也不知道衛庚給我吃的是不是假藥!過期藥!”衛箬衣順便吐槽了一下。
在外面的衛庚驟然被郡主點名,差點沒從樹上掉下去……
悲催的,他哪裡敢拿假藥給郡主啊。主子出事,他們這些做暗衛的也活不成啊。
“這種蛇毒是這樣的。”蕭瑾擡手略開了她腮邊的髮絲,“耐心點,過幾天就好了。”
“衛庚也是這麼說的。”衛箬衣噘嘴。
衛庚拍了拍胸脯,還好還好……多謝五皇子殿下幫忙解釋。
“別總提他好不好?”蕭瑾卻是微微的一蹙眉,再提衛庚一次,他現在就出去將衛庚從樹上踹下去。
“好!”猛然想起自己這位是個醋罈子,衛箬衣馬上從善如流的改口,“讓他滾蛋!”
衛庚……
被嫌棄了!他還是自己從樹上滾走算了!
看着衛箬衣一副嬌弱無力的模樣,蕭瑾忍不住又笑了起來,“你這樣纔像是個姑娘家。”他笑道。
“那我以前都是老爺們樣子?”衛箬衣側目,“你居然喜歡老爺們……你真口味獨特!”她擡手點了點他的下頜。
蕭瑾……
“我喜歡的是你好不好!”蕭瑾無奈道。他纔不喜歡什麼老爺們!他喜歡的,愛的,只有衛箬衣這個姑娘而已。
他忽然有點明白了衛箬衣剛剛那句話的意思,不管衛箬衣變成什麼樣子,他都一樣喜歡她。她也一樣,不管自己的身份是什麼,哪怕只是一介布衣,她在乎和看中的也只是他這個人。
心底堵着的最後一點陰霾也被驅散殆盡。
衛庚蹲在外面的樹上,覺得下次還是和衛辛換一個班吧,這屋子裡面的對話飄出來,怎麼都有一種甜到他牙疼的感覺……
“說什麼大實話!”衛箬衣的老臉終於一紅,瞪了蕭瑾一眼,“真是討厭!”
蕭瑾……
“你真的討厭我這樣說?”他小心翼翼的問道。
衛箬衣……
她拍了拍自己的額頭,好吧,她錯了,蕭瑾在感情上不怎麼會轉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