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淺笑晏晏的受了蕭瑾這一禮,只是在蕭瑾俯身磕頭的時候,他的眼底流落了一絲淡淡的落寞之意,等蕭瑾行完禮起身之後,陛下的笑容如常,似乎那一絲淡淡的寥落之意從沒在他的眼底出現過一樣。
“你這次回來還有什麼打算?”陛下擡了一下手,示意讓蕭瑾坐下,隨後問道。
“父皇。”蕭瑾收斂了臉上的笑意,再度抱拳,“兒臣請父皇注意一下拱北王府的動向。兒臣懷疑蕭子雅與京城之前發生的一系列事情都有關!”
“恩。這事情朕已經知道了。”陛下點了點頭。“既然你回來了,依照朕來看,便也不要再躲躲藏藏的。蕭子雅的事情朕就交給你去調查,朕將錦衣衛交給你調遣,朕還會封你爲永寧親王,封衛箬衣爲永寧親王妃。你看如何?”
蕭瑾顯然沒想到這個,猛然被陛下一說,真是被說愣了。
封王了?
他算是在衆多皇子裡面第一個領受親王爵位的人。
相比其他的人,他如今纔是真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怎麼?傻住了?”陛下見蕭瑾傻愣愣的看着自己,不由失笑,若是放在以前,他一定不會知道自己這個兒子是有多可愛。一個親王的封號都將他給封的有點傻愣愣的……
錯失了他那麼多的成長,如今這個親王算是他這個當爹的應該補償給他的。
“是有點!”蕭瑾也覺得自己剛剛的樣子有點蠢,忙低下了頭,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多謝父皇的恩典和封賞。”
“行了,行了,不用再謝了。”陛下笑着拍了一下自己兒子的肩膀,“以後,你便也是成家立業的人了,親王府暫時是來不及建造了,朕先撥一處宅院給你,先用着,等以後親王府建造完畢了,你再換過去住。小五啊,蕭子雅那邊你要多加小心,你可知道他們拱北王府手裡有什麼。朕一直不能動他們便是因爲先高祖曾立下不準宗室相殘的規矩,若是要動宗室中人,必須要有確鑿的證據。你只要能找到蕭子雅的把柄,朕自會處理了他。”
“是。”蕭瑾起身再度謝恩,卻被陛下拉了起來,“好了好了,明日便要過年了,這幾天你就住在宮裡吧,今夜你先與朕一起睡在這偏殿裡面。明日朕會叫人收拾出一個地方給你,你的禮服朕馬上叫人趕製,朕看這個年過完了,差不多也就能趕製出來了。你好不容易回來了,便在宮裡陪朕過年,等過了年你再出宮也不遲。”
“是!”蕭瑾應道。
是夜,蕭瑾就睡在了陛下牀榻邊的一張臨時搬來的軟榻上。
二人幾乎都沒怎麼睡的着,蕭瑾心底是難以言書的興奮與充實感。而陛下則想的更多。
其實適才若不是蕭瑾的一句話,他幾乎都要將蕭瑾立爲太子了。
雖然蕭瑾亦是達不到他心目之中理想繼承人的要求,但是蕭瑾至少還有一顆赤子之心。蕭瑾很聰明,即便他有很多不足之處,但是隻要給他時間,慢慢的磨礪他,他總會成長的。他能成爲太子是因爲衛箬衣,而不能成爲太子亦是因爲衛箬衣。
陛下在牀榻上輾轉難眠。
衛箬衣這個姑娘他是知道的,性子夠潑辣,行事也夠雷厲風行,是個武將之女的樣子,但是卻不是一國之母的樣子。
再加上衛毅重兵在握,蕭瑾若是能壓制住衛箬衣尚可,可惜他幾次試探,知道自己這個兒子是喜歡衛箬衣喜歡到連自己的命和皇位都能不要的。
大梁不能有這樣的國君!
大梁未來的皇帝所要做的是將大梁的利益和蕭氏一族的利益放在最前,而不是將自己的妻子放在比自己命都重要的位置上。
真是太可惜了!
他封蕭瑾爲永寧親王,便是想要讓蕭瑾日後的日子過得太平寧靜。他能這個兒子的不多,但是護他一生平安卻是能做到的,他也只能做到這一步了。
陛下隱隱的覺得他的頭又疼了起來,只是這一回他沒叫人去找裴敏進來,而是自己咬牙默默的忍着。
蕭子雅是被人吵醒了的。
“何事?”他看了一眼外面,天色依然暗沉,應該是他才睡着了不久。
“回主子的話,大事不好了。”前來報信的人跪在了他的牀頭,聲音之中透了幾分惶恐出來。
“說!”蕭子雅翻身坐了起來。
“回主子的話,宮裡人傳出消息,五皇子殿下回來了,如今正和陛下在承嗣宮裡說話!”那人飛快的說道,“之前宮裡不是傳出鬧刺客的事情嗎?如今陛下對刺客的事情並不追究,宮裡的暗線說,那所謂的刺客不過是掩人耳目的,陛下原本並不想讓人知道五皇子迴歸的事情,現在卻似乎是改變了主意了。”
“什麼!”蕭子雅只覺得自己的手微微的一涼,似乎渾身的血液在驟聞這個消息的時候凝了一下。“你再說一遍,誰回來了?”
“五皇子殿下!”那人只能再說了一次。
“不肯能!”蕭子雅猛然站了起來,身子搖晃了一下,隨後又重重的坐回到了原處。
“主子,屬下不敢胡言!”那人再度抱拳,“屬下才聽聞的時候也是不信,已經派人和宮裡的人聯繫覈實過了!就連貴妃娘娘也確定了這個消息的準確度。的確是五皇子殿下回來了!開始陛下還加以掩飾,後來他直接下旨讓人在他的寢宮加了一張軟榻,所有人見到五皇子殿下都如同見鬼了一樣!可是五皇子殿下真的回來了!”
“他已經死了!”蕭子雅的聲音都有點變,“已經下葬了!怎麼可能?他身中劇毒,還武功全失,又落入水流那麼湍急的江水之中,便是大羅神仙都難以將他救活?他怎麼可能回來?”
蕭子雅喃喃自語,眉頭卻是鎖成了一團。
最近的日子,他算是過得順風順水,一切都在朝着他原本期望的方向發展。
陛下的精神越來越差,脾氣越來越古怪,而似乎一切的權利都在朝着四皇子那邊偏移。皇后被罰去了護國寺抄寫經文,三皇子被圈禁,謝家傷的傷,病的病,一闋不振。淑貴妃在宮裡也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宸妃勢力越來越大,等到淑貴妃意欲讓陛下立十二皇子爲太子的時候,便是宸妃與淑貴妃矛盾全面爆發的時候。後宮大亂,陛下那狂躁的脾氣一發作……四皇子若是想得皇位就要先下手爲強。
想要治一個人於死地,便要先將他高高的捧起,最好將他捧的超過雲端,到時候再將梯子冷不丁的一抽,看着他從高處落下,那種感覺纔是難以用語言來描繪的。
馬上就要過年了,等年關一過,一開春,恩科就要開了,也就是再等三個月,四皇子殿下所選人才就都要換成他的人!
到那個時候,四皇子以爲是自己掌控了朝堂,而其實他纔是隱藏在背後掌控一切的人。
可惜的很,他的火炮尚未研製的完備,若是開國皇后的火炮能被他完善了的話,那不要說是一個本來就應該屬於他,而被人偷走了的大梁,就是開疆拓土,將大梁現有的版圖無窮無盡的拓展開來都是有可能的!
他將來不光是大梁的國君,更是整個天下的主宰!
衛箬衣離開的時候,他曾經說過,等衛箬衣再回京城,這京城的局面會翻天覆地,這並非是空談。
一切的一切都進行的十分順暢,可偏生卻出了這麼一個岔子!蕭瑾回來了!
片刻的慌亂過後,蕭子雅很快就平靜了下來。
他的嘴角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意,笑容意味不明,眼底卻是帶着幾分譏諷之意。
“回來便回來吧!”他淡淡的說道,“原本就該是個死人,在我的眼底也依然是一個死人。”
前來稟告的人不明蕭子雅的用意,只能規規矩矩的跪着,小聲的問了一句,“主子的意思是殺嗎?”
“難道還要留着他過明年的春節不成?”蕭子雅咬牙說道。
“如今五皇子殿下住在宮裡,不好下手。”那人說道。
“難道他要在宮裡住一輩子?”蕭子雅冷哼了一聲,“依照他與陛下之間的關係,怕是也就三天的新鮮,等這幾天一過,他與陛下之間的矛盾會再度凸顯出來。到時候,便是陛下想留他在宮裡,他那臭脾氣也是要出宮的。你且將人手準備好了。只等他出宮了,找一個好點的機會下手就是了。”
“是。”那人忙抱拳說道。
“你先下去吧。又什麼消息就回來彙報。”蕭子雅搖了搖手。
等那人退下之後,蕭子雅臉上輕鬆的神態頓時褪盡,他的眉頭再度深鎖了起來,便是脣角也因爲抿的太緊而出現了細小的紋路。
好在箬衣如今不在京城。若是讓衛箬衣知道了蕭瑾沒死的話……
蕭子雅的眉頭蹙的更深了。
不過,以後若是天下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衛箬衣又能跑去哪裡呢?只是……蕭子雅的眼底流過了一絲暗光,就連眼底的殺機也變得更濃了幾分。
蕭瑾回京的消息不脛而走,第二天整個皇宮的人就都知道了。
蕭晉安急急忙忙的衝入了宸妃娘娘所住的錦華宮中,在他的身後還跟着盛裝而至的柔然公主和側妃衛蘭衣。
在公主的身邊還跟了一個嬤嬤,手裡抱着一個小娃娃,娃娃睡着,十分的安靜,公主走在前面,衛蘭衣緊緊的跟在公主的身後,時不時的去看被嬤嬤抱在手中的孩子。
畢竟是過年,不光是公主盛裝而來,就是衛蘭衣也精心的打扮過了,穿着一襲水紅色的宮裝,她雖然生過了孩子,但是調養的很好,身材一如少女無二,臉色似乎比當姑娘的時候還要紅潤一點。
被嬤嬤抱在手裡的孩子今日也是好好的被裝扮了一番,穿着一襲粉藍色的錦緞棉襖,頭上帶着同色的錦緞虎頭帽,孩子養的也好,胖乎乎的臉蛋,粉嫩粉嫩的,如今睡着叫人看了更是心底軟軟的。
蕭晉安亦是穿着皇子服,整個人帥氣俊朗,只是眼底帶了幾分陰鬱之意。
“給母妃請安。”他先是帶着自己的正妃和側妃給宸妃娘娘請了安,隨後就迫不及待的對宸妃娘娘說道,“母妃能不能單獨和您說一會話?”
“本宮知道你要問的是什麼。”宸妃一擡手,讓周圍不相干的人推下,隨後示意讓公主將孩子抱過來。
她將小皇孫抱在了手裡,目光倒是柔和了一些。
“你們都坐吧。”她示意讓自己的兒子,公主還有衛蘭衣坐下。如今這大殿裡面也就是隻剩下這幾個人還有一個一直跟在宸妃身邊的心腹嬤嬤了。
“看母妃的樣子,那蕭瑾回來的事情是真的了?”蕭晉安急切的問道。
“是真的。”宸妃點了點頭。“昨天本宮還納悶了呢,先是說鬧了刺客,後來就不了了之了,再後來纔打聽到哪裡是什麼刺客,就是那個陰魂不散的回來了。”她冷冷的哼了一聲,“那小子倒也是命大,這樣都能不死!”
“聽說父皇留他在自己的寢宮裡面住了一夜!”蕭晉安再問道,忽然不覺自己的口吻之中已經帶了幾分嫉妒之意。
“是啊。”宸妃點了點頭。
“那他這是……”蕭晉安更是急躁了幾分。
“放心。”宸妃接過了話題,“那個陰魂不散的手裡有什麼?即便他再回來,也不過就是一個人,無權無勢的,拿什麼來和你爭?你先不要着急,沒得自己亂了陣腳。你父皇留他在寢宮住下,現在必是十分看重他的,畢竟是一個失而復得的兒子,難免有幾天新鮮的。你忘記了你那弟弟是個什麼脾氣,現在的陛下又是什麼脾氣。這兩個人越是現在走的近,回頭那怒氣挑起來也是越快的。你父皇若是真的喜歡他,早幹嘛去了?現在不過就是圖個三五天的新鮮罷了。過幾天,這兩個人還是針尖對麥芒的。”
“這倒是有幾分道理的。”蕭晉安聽了聽自己母親這麼說,倒是稍稍的感覺到鬆快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