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眼前是一張無比熟悉且近在咫尺的俊臉。雕刻般的五官,小麥色的肌膚,一雙桃花眼似笑非笑,飽滿的額頭散發着智慧的光芒,櫻花色的脣瓣輕輕一勾,帶着驚心動魄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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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苒兒的第一個反映就是自己又做夢了,下意識伸出手,想要輕撫上那張曾日也思夜也想的俊臉。
不料,手還沒有碰上那張臉。後者已經像中毒似的染上了一層薄薄的紅暈,猶如三月桃花,芳緋如雨,然後逃也似的撇過臉去。
亦苒兒趕緊閉上雙眼,虔誠地念叨:不要醒,不要醒。
一邊的軒轅軻坐直身子,神色是被人抓住把柄的懊惱。他真的只是覺得眼前這丫頭長得還算俊悄,特別是左眼下那顆褐色的淚痣,讓人忍不住想要欺負一番,纔會俯下身子好奇地研究起來。完全沒料到這丫頭偏偏這時候醒過來。
想到這裡,軒轅軻小心翼翼地偷瞥了一眼牀上的亦苒兒,後者處於緊閉雙眸一虔誠唸經中。
“你在幹嘛?”軒轅軻一臉奇怪。
聽到這聲音。亦苒兒猛然睜開雙眼。眼前的人還好生生站在自己面前,不是夢。
“軒哥哥!”亦苒兒發出一聲興奮地尖叫,雙手已經吊住了軒轅軻的脖子。
軒轅軻整個人僵住,這丫頭這麼開放。雙手無措地高舉,高舉,再高舉,生怕碰着了眼前這燙手山芋。一臉無辜地提醒:“姑娘,姑娘……我知道我這張臉着實是俊了點,但你也不能這樣投懷送抱啊。”
亦苒兒滿心滿眼的喜悅,壓根沒有聽進軒轅軻的話。自顧自地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軒哥哥,軒哥哥,軒哥哥……”光用叫的還不過隱,索性將小臉對着他纖塵不染的白衣胡亂一陣亂擦。
我的衣服!
軒轅軻特別不敢相信地睜大雙眼,看着自己的白色長袍在某女的磨蹭下變成灰黃,忍了好久才忍住沒有一掌拍死眼前這丫頭的衝動。伸出骨節分明的手指夾住她的衣領,然後狠狠一把推開。咬牙切齒道:“姑娘,你這一招太過時了”
亦苒兒擡起頭,小臉上滿是淚花。“軒哥哥,我就知道你不會丟下我的。”睜得圓溜溜的雙眸泛着喜悅的光。“你是來接我回去的,對不對?我找到那本書了,可是手機沒有電了,我回不去了,嗚嗚……軒哥哥你能來,我好開心。”說完,又激動地抱住了他的腰身,小腦袋得意的蹭蹭。
這什麼跟什麼嘛!!!
軒轅軻簡直受不了了,這丫頭怎麼跟個萬年強力膠似的,怎麼扯都扯不開,不由得歇斯底里大叫一聲:“你是女流氓啊~!”
亦苒兒聞言,警覺地彈開身子。雙手抱胸,四下環顧:“流氓,流氓,在哪裡?哪裡?”
軒轅軻拿起手中的摺扇,狠狠一拍亦苒兒的腦袋:“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亦苒兒撫了撫疼痛的頭頂,擡起頭:“軒哥哥,你……”你什麼時候也學會開玩笑了。
軒轅軻警覺地倒退三步,摺扇護胸:“少在我面前耍攀親帶故這一招。”然後摺扇搖搖,悠然自得道。“不過,這個稱呼我甚喜歡。”說完還心滿意得地點了點頭。
直到此刻,亦苒兒總算意識到什麼地方不對。沒錯,眼前這個男子是有一張與軒哥哥一個模了裡刻出來的臉,可是,卻自帶着一股與軒哥哥完全不同的強者之氣。
軒哥哥總是淡淡的,淡淡的優雅,淡淡的微笑,淡淡地撫摸她的頭,然後寵溺道:
“苒兒,別鬧……”
“苒兒,聽話……”
“苒兒,睡覺去……”
眼前這男子帶着一股直逼人心的俊氣,一對桃花眼似乎總是在笑,但,仔細一看,不難發現,他其實從沒有笑過。他會用手中的摺扇狠狠敲她的頭:“臭丫頭……”
失望。像一盆冷水將亦苒兒從頭到尾澆了個透心涼。說不出是什麼感覺,只是覺得全身泛力,就好像初生的花蕾突然遭遇寒霜的打擊,身體不由自主地抖上三抖。
軒轅軻注意到眼前這丫頭的失望,一抹疑惑爬上光滑的額頭。腦海浮出帶她走的那天,紫影說什麼也不肯放她走的場景……難道,是想起了宮中那人?一想到這種可能性,他的心裡突然生起一股不悅。是他救了她,在她身陷危險,命懸一線時,他及時出現救了她。那時,宮中那個男子又去了哪裡,如今……
“我救了你,你打算拿什麼作爲報答?”想到這裡,軒轅軻收起手中的摺扇,一臉正經地問亦苒兒。
坐在牀上的亦苒兒下意識擡起頭,不期然撞進一對幽深的眸子裡,身軀微微一徵。這對桃花眼外衣下的幽眸竟與墨塵殤的有着五分相似,同樣帶給她一種致命的緊迫感,腦海裡浮出昏迷前見到的最後一幕——一顆血淋淋的人頭。
“我……”亦苒兒一臉緊張地站起身,看了看身無一文的自己,或是一文不值的自己。掏出身上唯一的兩件物品——沒電的手機與無字的天書,這些都是穿越回去必備的。只好厚着臉皮道。“可不可以先記帳?”
“成,那算多少銀兩?”軒轅軻同樣厚起臉皮。
亦苒兒不滿地嘟了嘟嘴。手中拳頭握緊,見過愛錢的,沒見過這麼愛錢的,說他不是以賺錢爲生的殺手還真真便宜了他。不過,這個問題倒真是有些爲難她了。若說便宜了,不就漸接承認她的命賤;若說貴了,豈不又便宜了眼前這殺手?
“你覺得算多少錢合適,我是第一次被救,不知道你們這裡的市場價格。”想到這裡,亦苒兒將皮球踢向軒轅軻。
“呃……”軒轅軻思索了一會兒。認真道。“其實我也是第一次救人。”
亦苒兒:“……”
…………分一分,割一割,線一線………………
邊關!
晶瑩剔透的五色花瓣在凜冽寒風的引誘下,跳出各種各樣優美的舞姿。轉幾個圈,打幾個滾,然後洋洋灑灑,一層一層掩蓋住本已白茫茫一片的邊關沙漠地帶。
遠處的山巒,亦披上了一層厚厚的白色綿襖,如一隻起伏不定的怪獸誓死守護着殤國的邊城。這,便是塞外的初春,方圓幾百裡內見不到一絲綠色,正處於“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的一片混沌中。
軍營!
一堆堆白色的帳篷自白雪中突兀凸起,淡得連眉目都看不清。一排排整齊劃一的腳步自之些帳篷脫穎而出,傳出軍營,傳出邊關,傳入白茫茫一片天際,雪,未停。
白色寬敞的主帳裡,高高支起的鍋盆裡簇擁着一條條紅色的火苗,偶爾發出“噼啪”一聲脆響。這裡,與塞外的冰天雪地相比,又是另外一個世界。
“屬下辦事不利,甘願受罰。”紫影將出宮這幾日遇見的事一字不差地報於墨塵殤聽後,雙膝跪地,已經做好了甘願受一切懲罰的準備。
那日,亦苒兒被白衣男子搶走後。他又獨自一人在殤城內逗留了好幾日,因不知道亦苒兒出宮的目的,連找尋的線路都拿不準。只好返回宮中,紫竹宛的傢俱均蒙上厚厚一層的灰塵,影子婆婆連同紅影一起消失不見。再無它法,他只好快馬加鞭來到邊關,將這一切稟報給墨塵殤,等着受罰。
出乎意料的是,墨塵殤聽見這一切後並沒有動怒,只是沉默,深深的沉默。此刻,褪去了宮中華麗的宮服,銀色盔甲下的他再瞧不出半點懶散之意。左手支頭,青渣乍現的俊朗外表下,除了憔悴,沒有任何表情。
他想起離開那日,她蒼白着小臉喚軒哥哥的場景;他想起朝夕相處的那七日,她皺着一張小臉想生氣又不敢生氣嬌羞模樣;他想起……他真的只是覺得她能帶給自己十年不曾有的歡笑,尚有一點用處,所以令紫影守着,想着回去以後繼續享用。
可是,他忘了,她也是有心的。她同樣也需要歡笑,而她的歡笑從不屬於王宮,從見她的第一眼,他就知道。如今……
“那白衣男子武功很高?”想到這裡,墨塵殤自桌後站起,來到紫影面前,出乎意料的一問。
紫影先是一愣,顯然是沒想到他會問出一句毫無關聯的話。腦海裡浮出那天醒來時見到的場景——
亦苒兒蒼白着小臉暈倒在白衣男子懷中,一地的殘肢斷臂。他飛身上前,用盡了畢生的功力,致命的招勢裡猶帶着一絲不服……
他已經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被那白衣男子打敗的,只記得最後的最後,他的一頭紫發自他那把純白的扇中緩緩散開。
一雙似笑非笑的桃花眼微微一眯:“你的武功不錯,只是根基不深,終歸年少輕浮了點。”然後,看了一眼暈倒在自己懷中的亦苒兒,櫻花色的脣瓣微微一勾:“這丫頭,我要了。”一個魅惑衆生的笑就這輕而易舉溢出嘴角。
人若是有料想後事的本領,打死軒轅軻也不會在此時此刻露出此番一道笑容,可惜,人都沒有料想後事的本領。
“武功很高?”墨塵殤注意到紫影的發愣,不悅地重複了一句。
紫影如夢初醒般回過神,白皙的側臉在火光的照耀下竟然悄悄染上一層淺淺的紅暈。可惜,帳中光線太暗,紅暈太淺,誰都不曾注意到,連紫影都誤認爲是營中簫火的緣故。
“很高!很高!!”紫影有些語重心長。
墨塵殤沒有說話,轉過身,負手而立,遙看帳外茫茫然一片白色,自到邊關雪就沒有停過。一雙丹鳳眼迷了又睜,睜了又眯……最終,轉過身,坐回寶座,心裡已經做出了此生最爲後悔的一個決定。
“你先下去吧,三日之後帶上孤的密函回宮。”說完擺擺手,以手支頭,閉目沉思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