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晚宴。
亦苒兒揹着一身珠光寶氣出現在昭華殿的門口時,成功地吸引了全場視線。
小小的身子套上一件紫色拖地百褶裙,外披粉色紗衣,露出線條優美的頸項和清晰可見的鎖骨;裙幅刺着稀疏幾隻蝴蝶,褶褶如月光流動輕瀉於地,迤地三尺有餘;三千烏絲挽成一個流雲鬢,頭插三支蝴蝶青釵,殘留幾縷烏絲輕垂胸前;臉上薄施粉黛,左眼下的淚痣淺淡而疏遠,迷迷離離。整個人看起來華麗,明豔得不可方物,偏偏左手提着一個四層食盒,與這身打扮極不相襯。
亦苒兒擡頭,看看天,夜色漸籠下,一輪明月正從天的另一邊冉冉上升;低頭,看看地,觥籌交錯間,數位美人如花隔雲端。然後,提步大搖大擺地走進昭華殿,雖然她這美人身份不知是頂替了那個倒黴鬼的位置,但是,好歹今晚也是有給她發請貼的吧,幹嘛都用種混吃混喝的眼神看她。
關於這身華麗麗的打扮與四層食盒,官方給出了兩種解釋。
第一種,用仙兒的話講,主子第一次與王上見面是在新婚之夜,直接導致的結果是被打入暗室。第二次見面是側君苑的大廳,間接導致的結果是被禁足。僅有的兩次會面都沒有什麼好結果。所以,這一次的宮中晚宴,對主子來講,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實屬不易。
用亦苒兒的話說,從側君苑裡多了一個人她就吃不飽飯的現實情況下,可以看出殤國國庫虧空得有多厲害。而不放過任何一次吃白食的機會,再順手牽點羊回來慰勞慰勞側君苑裡的人,實屬正常。
當然,如果不是知道仙兒口裡失蹤的王現在正大大咧咧躺在自己牀上看書,亦苒兒決不會由着仙兒給自己套上這身珠光寶氣。“千金重”到是其次,關鍵是對於綠帽這種王,她一向奉承躲得過我就躲,躲不過我就跑,從不會有主動勾引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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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亦苒兒一陣風似的倦進喜轎後就便再沒出來過,墨塵殤房間裡來回渡步,似乎在考慮要不要將轎子裡的人扯出來欺負一下。亦苒兒剛開始還一臉警惕地捏着轎簾,後來,聽着聽着他那富有節奏的腳步聲,兩眼便開始犯困,手中的轎簾漸漸滑落,入了夢,夢中彷彿聽見有人在叫“冉冉……冉冉……”一聲又一聲,忽遠忽近,似夢似真,帶着一股莫明的悲哀與哽咽。
她的小名不叫苒苒,軒哥哥與父親還有江南的奶奶都喚她作苒兒,苒兒,帶着江南特有的吳儂軟語,說不出的親切與寵溺。
再次醒來,天已大亮。
門外傳來仙兒急促的敲門聲,亦苒兒怕吵醒墨塵殤,第一時間便從轎子裡衝了出去,看都沒看墨塵殤一眼。輕輕悄悄地打開門,然後又輕輕悄悄地關上。
“主子,今晚宮裡有晚宴,玉公公來旨說各宮美人必須參加。”仙兒特別加重了“必須”二字,說完便低下了頭。
亦苒兒並沒有注意到仙兒的欲言又止,腦海裡浮出晚宴上“必須”出現的各種美食,嚥了咽口水,近七日來,她日日在墨塵殤的口水下搶東西過活,日子萬分難過,既然有免費的晚宴參加,她一萬分不會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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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面輪迴,回到今晚的宴席上。
各種色香味俱全的美食盤踞圓桌引誘着人們各種想法犯罪,美食旁各色環肥燕瘦的美人以各種姿態佇立着,同樣引誘着人們各種YY犯罪。
各宮各院的美人觀察了一會兒亦苒兒,見後者眼中至始至終只有美食;絲毫沒將她們這些美人放在眼中,也紛紛以不屑的眼神回敬,然後移開。
亦苒兒對美女不甚感冒,對墨塵殤的美人兒更是不能感冒,隱約覺得傳說中的100位美人也太不佔位置了,幾張圓桌就搞定了,只是隱約覺得。
兩眼直直地盯着一桌又一桌美食,亦苒兒悄悄嚥了咽口水。真不知道這些美人兒是怎麼練成“光看不吃的”的護體神功的。她亦苒兒可做不到,四周瞄瞄,暗想一定要找一個絕對偏僻的角落坐下。吃得下我就吃,吃不下我還可以打包。
有了,昭華殿正廳前,高高擎着一棵大樹。枝繁葉茂下是一張華麗無比的紫木圓桌;桌上琳琅滿目着各種各樣美食,應有盡有。因地段較高,又身處樹下,實在不甚引人注意。
當然,只是在亦苒兒眼裡不甚引人注意。從亦苒兒第一次見慕容王后時直接將給後者忽略掉的事實可以看出,她的眼光實在好得讓人不敢恭維。
放眼四周,美人們兒的眼神都放在與對方攀比上。壓根就沒人去注意這紫木圓桌,亦苒兒奸笑一聲:“表怕,表怕,苒兒姐姐這就來陪你了。”說完,小心翼翼地貓腰前進,瞧那華麗麗的菜色,明顯比其它桌更具有讓人犯罪的動機。
摸到紫木圓桌前坐下,將手中的四層大食盒塞進桌下,然後小心地將自己的身體縮成小小一團,等待着開席。
只聽門口一下子:“李美人到。”一下子“劉美人到。”一下子又“蘇美人到”……經過亦苒兒旁邊,又離開,都沒準備將自己撂在這陰暗之處。同樣也沒注意到趴在桌上幾乎與紫木圓桌融成一體的亦苒兒。
亦苒兒全身無力地趴在桌上,心裡那個睹啊,話說,她進來時怎麼就沒人吆喝一聲呢?難怪美人們都當她是來混吃混喝的。看來,這玉公公也該退休了,眼睛老到這般不好使。
正思忖間,只聽“啪”的一聲,樹上的燈籠驟然點亮。夜色下,發出璀璨奪目的光。頓時,紫木圓桌上亮如白晝,趴在桌上的亦苒兒後知後覺地擡起頭。望天,枝繁葉茅茂裡滲透幾縷金色的燭光,這什麼時候亮起來的?
亦苒兒左邊瞧瞧,丫鬟奴才們的嘴張大得能放下一個雞蛋,直直盯着自己,那眼神彷彿在問:這桌上怎麼會冒出一個人來的?
亦苒兒右邊再瞧瞧,下面座無虛席,如雲的美女們一臉詫異地看着她,眼神裡有嫉妒,有挑恤,更多的是看好戲。
這下亦苒兒算是切身休會到了一把什麼叫“如坐鍼氈”?剛纔怎麼就沒有注意到這枝繁葉茂的樹上流行着大紅燈籠高高掛呢?放眼四周,賓客滿堂,好了,現在連換位置都沒地方去了。仰天長嘆:“神啊,救救我吧。”
神沒有出現,王出現了。
只聽遠處傳來玉公公的又一聲吆喝:“王上,王后娘娘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