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塵殤回到昭華殿時,叢畫已經跪在了大廳門口,旁邊站着的是叢琴。
“原因,你自己講!”墨塵殤坐回王位,看了一眼跪在地上依舊哭泣不停的叢畫,緩慢開口,語氣裡的不悅很明顯。
“她本就應該知道真相!”叢畫擡起頭,兩隻眼睛腫得跟核桃似的,臉上濃濃的恨意就算是淚水也掩視不住。
墨塵殤直起身子,一對單鳳眼微微眯了眯,越發狹長迷離起來。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個表情猶如地獄羅煞殺人前的前兆。
“殿下,叢畫只是一時衝動,還請殿下看在叢畫跟在殿下身後這些年,饒她一命。” 一旁的叢琴注意到墨塵殤眼底的神情,立即跪下了身子請求。
“殿下,你今天要罰叢畫,叢畫沒有怨言,但是,叢畫不後悔,若是從來一次,叢畫依舊會想方設法告訴她,憑什麼?叢棋都替她丟了命,她卻還能安心活着,這不公平,殿下,這對叢棋來講不公平……”一想起叢棋的無辜喪命,叢畫臉上再次滑下兩行清淚,心裡的恨意一點點蔓延開來。
“住嘴!”叢琴轉過頭一聲怒吼,打斷了叢畫後面的那些不敬。
叢畫顯然徵住,停止抽泣,不可置信地看着突然對自己大動肝火的從琴。四人當中,叢琴是最大的,也是最睿智的一個。從小到大,她保護她們,縱容她們,卻從不會對她們任何一個發如此大的脾氣,難道,也是因爲那個女人。
“你要相信殿下,這是如今唯一的、也是最好的一條出路。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殿下的苦心的,無論如何,苒美人是殿下出口要保的人,你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保護好她,懂嗎?”叢琴深深看了叢畫一眼,明顯話裡有話。
可惜,已經被嫉妒與仇恨衝昏頭的叢畫卻是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我不懂,我也不想懂,我只知道叢棋死了,和我們一起長大的叢棋死了,大姐,你真的一點都不難過嗎?她是叢棋啊……”從今天早上殿下的旨意下來,再到自己被她硬拉到昭華跪下請罪,她沒有流過一滴淚,難道真的一點都不難過嗎?
叢琴無可奈何地看着叢畫,不是她不難過,只是沒有到該難過的時候。正思忖着該如何開口才能穩住叢畫的情緒又不將其中的真想說出來才了,上面的墨塵殤已經下了臺階,來到二人面前。
一臉居高臨下地看着叢畫:“叢畫,你剛剛講不公平,那好,你來告訴孤,什麼叫公平?”這一句,問得極其鄭重。
今天,已經是第二次有人跟他講這句話了,究竟什麼是公平呢?父王的無故喪命,冉冉的絕望至死,母妃的無可奈何,慕容一族的狂妄自大,大哥的下落不名,難道,這於他而言叫公平嗎?
“我不知道。”叢畫搖搖頭,溫熱的淚珠順着臉滾落,一臉的楚楚可憐。“我只知道,叢棋跟了殿下你十年,而她。”伸出手憤憤不平地指着側君苑的方向,口氣裡全是不服:“那個現在還安然無恙呆在側君苑裡的女人,進宮不過三個月,爲什麼,爲什麼死的不是她?爲什……”
“啪”的一記耳光,在昭華殿裡重重響起,打斷了叢畫後面的不敬。。
叢畫的身體倒向一邊,捂住臉不可置信地看着出手的叢琴:“大姐,你打我,你竟然爲了那個女人打我,大姐……”
“夠了,我讓你住嘴。”叢琴不悅的怒吼,狠狠瞪了一眼叢畫。然後,轉過頭,對站在前面的墨塵殤鄭重地磕了一個頭,口氣有些把握不定:“殿下,叢畫她說這些話並非惡意,只是,叢棋的死對她而言打擊太大,請殿下看在叢琴的面子上,從輕發落……”
“殿下,邊關急報。”黃影從大殿外趕了進來,見到屋裡的情況,微微愣了愣。
叢琴見到黃影出現,稍稍鬆了口氣。
墨塵殤坐回自己的王者上座,對着下面的叢畫宣佈:“即日起,叢畫禁足三月。”
禁足?叢琴如釋重負,或許,殿下終歸還是沒有變。
三個月?叢畫猛然擡起頭:“不,殿下,我還要隨殿下一起去……”
“叢畫,你若還想留在殿下身邊,就閉上你的嘴。”叢琴見叢畫依舊還不知死活的開口,不耐煩地打斷她的話。銳利的眼神直射叢畫眼底,帶着提醒:你難道忘了不服從命令的人應該是怎樣的下場嗎?
叢畫擦乾臉上的淚水,站起身,咬了咬牙:“叢畫告退。”然後,服了服身,退了出去。她不知道殿下爲什麼要護那個女人至此,她只知道,有些事,是該血債血還的。
彼時坐在王者之位、緊閉雙眼聽黃影講邊關戰況的墨塵殤並沒有注意到,叢畫轉身而過的一瞬間,眼底閃過一抹駭人的殺意。更不會想到的是,今天他對叢畫的一個仁慈,爲亦苒兒今後的人生埋下了多大一個不定時炸彈。
聽完黃影的稟告,一直閉目休息的墨塵殤雙眸驟睜:“黃影,你是在哪裡得來羅絲的?”
看似毫無關聯的一句話。黃影一愣,老實回答:“上次,屬下帶着殿下給澄影的密函去邊關,回來的路上遇上的,她當時正被一大路人追殺……”說到這裡,黃影的話驀然停止,恍然大悟,跪下身子:“是屬下疏忽了。”
這樣一來,不但澄影在密函中講起桑隅兩國起戰的原因有了解釋,就連紅影在密函中提到囚車消失在邊關時也有了解釋。
“殿下最晚必須幾時趕過去。”一旁的叢琴開口。
“澄影那邊最多能撐到這個月十五,殿下必須在元宵節之前帶兵趕到。”
墨塵殤拿起桌上的王者之印,漫不經心地轉動,沒想到整個事的轉機出在一個“羅絲”身上。看來,他這位弟弟並不是什麼省油的燈。然後,吩咐一旁的黃影:“黃影,你去準備一下,五日後,大軍前往邊關。”
“那慕容老賊之事?”黃影擡起頭,預謀了這麼久,這是一次千載難縫的機會,難道就這樣撒手?
“如果外患未處理好,慕容一族將永遠不可能徹底殲滅。”墨塵殤兩眼直直看着手中的王者之印,冒似漫不經心的一句。
“殿下,那苒美人那邊……”叢琴有些不確定。
墨塵殤手裡的動作微微一頓。
聽到這三個字,黃影驀然擡起頭來:“殿下,除軍醫外,軍隊是不允許任何女人進入的。”
“你讓殿下自己考慮。”叢琴打斷黃影的話。
“難道你們忘了登基那天的情況了嗎?還有,殿下,老王上是怎麼死的?況且,她的來歷我到現在都沒有調查出來,萬一……”黃影不死心、
“夠了。”墨塵殤怒吼一聲,將手中的王印往桌上狠狠一扔,擡起頭,臉色恢復如初的鎮定:“黃影,即刻密函去邊關,招紅影回來。然後,將紫影調去側君苑。五日後,你們隨着孤啓逞。”一字一句,雷厲風行,不帶絲毫猶疑。
黃影明顯鬆了一口氣。殿下沒變,還是那個無論什麼時候都能清楚地分辨出什麼於自己而言是最爲重要的,什麼又應該是要放下的那個殿下,殤國第三代傳人——塵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