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殤城出發到四國交界處的落山鎮,途中需經十二座城池,數座大山。
兩人歡笑着跨過破舊的城牆,小心地穿越層層森林,哭喪着臉在突然而止的雨中狂奔,撐一把傘。
三月的細雨猶如牛毛,細細密密,灑在古舊小鎮的青石河畔。
軒轅軻與亦苒兒與雨賽跑得累了,,索性放慢腳步,開始於細雨中漫步。
軒轅軻撐着一把白色的油紙傘,傘面上繡着朵朵暗色紅梅,細緻,小巧,猶如閨中女兒家的心。眼神時不是瞄一眼一旁的亦苒兒。
後者一臉認真研究白色摺扇中。摺扇上是清一色的純白,什麼也沒有;摺扇中層卻安裝着無數暗器,什麼都有。她不會知道,這把摺扇,除了母妃外,她是第二個人碰。
就好像他永遠不會知道。他注意到了她小臉上的疑惑也不解,卻沒有注意到自己的桃花眸在那一刻泛起一抺深深的寵溺與揉情,猶如三月細雨,纏纏綿綿。
亦苒兒翻來覆去地搗弄了那把摺扇許久,也沒研究個所以然來,不滿地嘀咕一句:“這上面怎麼什麼都沒有啊?”
“因爲不知道該有什麼.”軒轅軻遙控三月細雨紛菲,一向俊郎的臉露出迷茫的神色。這是母妃的原話,當然,還有未說出口的下半句:緣分到了自然什麼都會有。
這還不簡單,亦苒兒撇撇嘴。
回到客棧後,亦苒兒趁軒轅軻睡着之際,去店小二那裡找來一瓶上好的墨汁。
鋪開摺扇,開始學習鄭板橋的絕法,滴下一滴黑色的墨汁於白色摺扇中央,然後低下頭不停地吹啊吹,異想天開地想吹出一枝漂亮的竹子。
吹了半天,墨汁捲縮着身子不見反映,似乎有點瞧不起這初學吹墨的新人。
亦苒兒有些生氣。“呼……”的一下,用力過猛,黑色的墨汁四散開來,順便濺了她一嘴。那就再輕一點,墨汁在起伏不平的摺扇上翻來覆去地打滾,半響,滾出一個四不像。
亦苒兒看着摺扇上的一大坨墨汁,習慣地伸出食指敲敲自己的下巴,離開,本來只有淡淡墨汁的下巴瞬間長出一道粗重的鬍子。
拿起一旁的墨汁,又輕輕倒了些許汁液於摺扇中央。然後彎腰繼續吹啊吹,吹啊吹,偶爾一個力道過猛,爲自己的下巴多添幾道小鬍子,實屬正常範圍。
可惜,墨汁還是不怎麼聽話,胡亂地在扇骨與紙張間打滾。亦苒兒不由得咒罵一句:“姓墨的沒一個好人。”
一股倔強爬上她清秀的額頭,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拿起一旁的墨汁,又倒了一些,再倒一些,還倒一些……最後,打開摺扇,十二皮骨架均染上一坨一坨黑色的墨汁。
小嘴一癟,欲哭無淚。爲什麼人家吹出的竹子瀟灑如翩翩公子,她吹出來的就整個一猥瑣大叔呢?
腦海反射性地浮出明天軒轅軻見自己的愛扇上多出這一坨坨黑色時的爆怒樣,下意識撫了撫自己的頭頂。
一把細劍輕輕從緊閉的門縫探進來,左右轉轉。
盤膝坐在牀上的亦苒兒不可思議地看着原來緊閉的門栓就這樣輕而易舉地掉了下……然後,門緩緩被推開。進來兩位身着灰衣、頭帶灰帽的灰男,四隻眼睛習慣地左右探探。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打家劫色?亦苒兒將手中的摺扇收好藏於背後。看了一眼睡得正死的軒轅軻,思考着是獨自一人先逃,還是一人獨自先逃呢?
對面兩位灰衣男子左右沒瞧見人,滿意的對視一眼。往牀踏瞧去,只見他們的目標正一臉絡腮鬍子的盤膝坐在牀榻,睜着一對圓眸同樣一臉訝異。
亦苒兒兩手一攤:“我沒錢,而且……”不漂亮,話未說完。左手握着長劍的男子已經舉起了手中的劍,迅速往她胸口次去。
“啊……”亦苒兒下意識尖叫一聲,身子驚慌失措的滾下了牀。
這一鬧,總算驚醒了豬一樣的軒轅軻。另一名男子左手中的長刀已經到了亦苒兒胸口。軒轅軻想也沒想,伸出腿一把踢中灰衣男子的手腕,另一隻手的拳頭已經落向了另一個握着長劍的男子了。
兩名男子皆是一驚,沒有想到,她身邊有一位武功如此高強的男子。
“扇子呢?”軒轅軻問縮在牀角的亦苒兒,注意到她嘴邊的墨汁,駭了好大一跳,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亦苒兒將背後的扇子收緊,一臉無辜地搖了搖頭。然後指了指軒轅軻身後:“又來了,又來了。”
軒轅軻轉過身,只見大開着的房門又迅速跳進兩名灰衣男子,依舊是左手持劍右手拿刀。軒轅軻輕不可聞地輕嘆了一聲,開始赤手空拳與房間中四名手持武器的男子對戰。
一時,房間裡傳來傳來數聲刀劍碰撞與赤手空拳的搏擊聲,一名白衣男子如幻如影糾纏於四名灰衣男子之間,打得不可開交。
軒轅軻武功雖然高,但少了摺扇就跟失去了右手一般,四名男子卻也武功不弱,而且人多勢衆。亦苒兒看了半天也沒看出誰佔了上風,心裡不由得焦急起來,手中的摺扇握緊又鬆開,不知道該不該扔出去。
“扇子。”亦苒兒最終選擇扔出,出去的卻是另一隻手中的毛筆。這可不能怪她,着實是扔錯手了。
軒轅軻隻手接住亦苒兒扔過來的毛筆,愣了愣,只好閉上眼睛當摺扇使。只見白色的身影迅速於灰色的身影中交措,幾個來回,四名灰衣男子灰頭灰臉地從窗口跳了出去。
軒轅軻提步就要追出去。被坐在牀上的亦苒兒一臉雲淡風輕地打住:“別追了,這夜黑風高的。”
“斬草不出根,春風吹又深。”
“你就不怕人家是故意引誘你追上去的,還有,你就不能大發慈悲放人家一條生路嗎?好歹,你們也算是你本家吧。”亦苒兒撇撇嘴,一臉的不認可。
“本家?”軒轅軻轉過頭,臉上有些奇怪。她第一句話說得在理,但後面這句“本家”他又不懂了。再次看到亦苒兒一嘴的鬍子,樂得噗哧一聲笑了。
但,很快,軒轅軻就樂極生悲了,亦苒兒下句話沒差點噎死他。
“肯定是你想賺錢想瘋了,拼命接任務。現在,人家也僱了殺手找上門來了。要不就是你的業績在同類中太過於顯眼,同類僱了殺手想除掉你。”亦苒兒盤好雙膝,一臉認真地分析。
軒轅軻臉上表情有些奇怪,一陣紅一陣白的,無奈來到亦苒兒面前,聳聳肩:“我哪裡像一個殺手了?還有剛剛那些人好像是針對你吧。”
亦苒兒奇怪地看了一眼軒轅軻:“救了我的命還要報酬,難道不是隻有殺手纔會做的嗎?”又上下打量了一眼軒轅軻身上的的打扮,肯定道。“全身上下沒一處不像殺手……”話未說完,雙手下意識抱住頭。
又想到扇子還藏在自己身後,壯了壯膽。“他們是見我醒着纔對我出手的,你一醒,不就開始與你對打了嗎?”
軒轅軻滿頭黑線,他忘了,跟這丫頭講話是不能講邏輯的。兩手一伸:“扇子呢?”昨晚一回到客棧,她就像握着寶貝似的將自己的扇子藏着掖着,還催促他快快入睡。
亦苒兒底下頭,頭搖得更波浪鼓似的:“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絕對不知道。”
此地無銀三百輛。
“真的不知道?”軒轅軻彎下了腰,伸出手輕輕撫上她嘴角的墨汁,嘴角扯了扯。
亦苒兒像拍蚊子一樣拍掉軒轅軻的手,有些心虛地顧左右而言他:“可能是掉桌子低下了,或者牀底下。”
“廢話少說,扇子交出來。”軒轅軻站直了身子。他還要靠扇子發號氏令,查剛纔那兩人的來歷與目標。
“那你先答應我一件事。”亦苒兒擡起頭,小臉上換上了一臉的可憐兮兮,嘴角的鬍子不配合一扯一扯,表情顯得有些滑稽。
他這輩子算是栽在她手上了。輕輕嘆了一口氣,無可奈何地坐下身子,耐心道:“什麼事?”
“呆會兒,你無論看到什麼驚天動地的東西,都不準拿扇子敲我的頭。”
軒轅軻一臉奇怪地看了一眼亦苒兒,心裡突然涌起一股不詳的預感,輕輕點了點頭。
“我要你對着外面的月亮發誓。”亦苒兒伸手指了指窗外墨漆漆的蒼穹。
“嗯……???”軒轅軻那對桃花眼不悅地眯了眯,語氣裡滿是提醒。
“你不發誓我就不交出扇子。”亦苒兒撇撇嘴,嘴邊的小鬍子也跟着撇了撇。
“好吧,我等下,一定不拿扇子敲你的頭,否則就讓我……讓我……讓我怎麼樣?”軒轅軻一時想不出什麼好的誓言,索性問一旁的亦苒兒。
“要你……要你……”亦苒兒低頭開始認真思索。
軒轅軻注意到她一直藏在身後的手。一探頭,果然,他的摺扇被她牢牢護在手……伸手一把搶過:“怎麼樣?藏不住了吧。”
亦苒兒趕緊捂住頭,一臉驚恐地看着軒轅軻與手中的扇子。
軒轅軻順着亦苒兒的目光回到自己的摺扇上,下意識打開,然後整個人呆住,黑色的瞳孔漸漸放大。
下一秒!
“啊……”房間裡傳出一聲殺豬般的嚎叫,亦苒兒撫住頭,一臉的委屈:“不是說好了不打頭的嗎?”
“我說了不用扇子打,沒說不用手打。還有,你在我這上面畫了什麼鬼桃符……”軒轅軻看着自己扇子上一坨坨的黑色墨汁,牙齒咬得直癢癢。
“梅花。”某人還一臉認真。“哦,不對,是竹子。”
軒轅軻伸出手猛掐住某女脖子:“你還我純潔的扇子!純潔扇子!!”
亦苒兒死死抓住某人的大手,哭嚎:“我錯了,我錯鳥。”
門“啪”的一聲被打開,店小兒一臉震驚地站在門口,手中還握着一個木棍:“你們怎麼了?”
軒轅軻鬆開手,咬牙切齒地盯着某女:“沒事,沒事,欺負人而已。”那眼神真狠不得將某女撕碎咬爛吞下肚。
亦苒兒一臉後怕地看着某人,顫顫魏巍道:“木事,木事,受人欺負而已。”那眼神,狠不得自己盾地消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