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苒美人……”墨塵殤有些不悅了,傻子都看得出他是在爲她解圍,偏偏這丫頭還傻子一樣將王后設好的套子往脖子裡套。
她就是苒美人?
下面的美人們聽到墨塵殤的話後,都不約而同地擡起頭。
她們知道傳說中的苒美人因長相醜陋,性格怪異於新婚之夜被關進暗室;也知道王上第一次到側君苑時,就以手腳不乾淨爲由禁了她的足;卻不知道眼前這位一身珠光寶氣,卻又嬌小可人的美人兒頭上冠的竟是苒字。看來,傳言的確是並不那麼傳言。
誰都沒有注意到,一旁的羅絲聽到墨塵殤說出“苒美人”這三個字時,下意識擡眸看了一眼亦苒兒。一對幽藍的眸子裡閃過震驚、確定、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惋惜。
亦苒兒黑着一張臉盯着依舊美人在懷的墨塵殤,用噴火的眼神較量:你想看肚皮舞,我就不讓你看,哼!
站起身,指了指身後似乎永遠活在自己沉思裡的黃影用啞語比劃:“你……用你手中的蕭……給我伴奏。”
黃影一臉莫明其妙地看了一眼亦苒兒,又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蕭,沒有說話。
亦苒兒以爲自己口語不好,人家沒聽懂。讓一邊的玉公公拿來紙筆,畫上幾個音符,塞進黃影懷中:“會嗎?”
黃影看了一眼手中的音符,點了點頭。他的音樂才能比武功更另人誠服。
亦苒兒滿意的拍了拍黃影的肩膀,然後踢掉鞋子,拔掉髮釵,一頭如墨的秀髮緩慢散開肩頭。扔掉肩上的粉色輕紗,露出如凝脂般的肩頭。然後將紫色裙襬上的蝴蝶輕輕往上一提,圈在腰間鬆鬆挽起一個大大的蝴蝶結。就這樣,一步一步往舞臺中央走去,步伐優雅,嘴角勾笑,一顰一笑,動人心魄。
慕容暄直了直身子,下意識瞄了一眼一旁的墨塵殤。後者依舊不動聲色地飲着茶,深邃的黑眸子裡看不出任何起伏。
黃影皺着眉看着手中的音符沉思許久,然後緩緩拿起玉蕭,嘗試性地輕放脣邊。
紙上的音符傳入腦海從手中的玉蕭中流泄而出,昭華殿內立即響起一首蕩人心魂的曲子。清脆猶如林間鳥啼,婉轉猶如溪間流水,冷冷清清更如蒼穹冷月直刺人心。
臺上的亦苒兒輕起雲袖,纖足輕輕一點,腰枝隨着婉轉的蕭聲輕輕婉動開來。一個彎腰,一個旋轉,配上這宛如天籟之音的曲子,讓人渾然沉溺其中。
然後,朱脣輕啓。一首繚亮且清脆的歌曲隨着婉轉的蕭聲在昭華殿內響起:
[芳草青一季/到葉落滿地/可會怨年少未懂珍惜/粉手絹曾系/雙份的情意/卻爲一心在風裡/]
黃影站在一旁,心隨着脣邊的曲子高低起伏不定,黑眸裡倒影出臺上千嬌百媚的身影,越來越迷離。
遙看,昏暗的蒼穹掛着一輪皎皎明月。月下的紫衣女子時而輕揮雲袖,袖中生風;時而輕點纖足,步步生蓮;用她細碎的舞步,清亮的歌聲,輕雲般婉移,旋風般疾轉,歌盡詞中物事人非,舞出曲裡如煙往事。
已經不記得多久以前的事了。同一個舞臺,軒哥哥坐在一旁奏曲,聚光燈下永遠是“木瓜”的位置,她站在一旁歌唱……所以,每一個音符,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詞,她都記得異常清晰。
【雲飄來蕩去/過眼無痕跡/淚水悄悄流進了夢裡/薄被能抵禦/五更的寒意/難暖幾縷相思意/】
昭華殿裡所有的視線都被月下的紫衣女子所吸引,沒有人注意到高高在上的紫木圓桌旁,一直不動聲色飲着酒的墨塵殤,手中的動作不知何時已經停止,兩眼烔烔瞪着臺上的女子,手中杯越捏越緊。
近看,臺上的人粉顏紫衫,青絲墨染,靈動,飄逸,猶如漫天輕盈的雪花;每一個動作,每一個音符都帶着纏綿緋側的愁,臉上卻始終掛着一抹似有似無的微笑,冷清,淡漠而遙遠。
紫色圓桌的另一旁,慕容暄的臉色隨着亦苒兒的歌舞越來越煞白。她的規矩是,只要是不屬於慕容家的人,無論來歷是否清楚,一致歸於墨塵殤這邊。
而今晚,她的本意是想拿亦苒兒這顆棋子煞煞墨塵殤的威風,誰知反倒弄巧成拙,她怎也不會想到,這外表看似如此迷糊的傻丫頭竟然會跳舞,而且跳得還這麼……這麼……風情萬種。
想到這裡,慕容暄狠狠握了握拳。輕瞥了一眼旁邊立着等候吩咐的綠衣丫鬟,後者走近低了低頭。
“易兒,你……”
後者聽完後慕容暄的話後,下意識擡起頭看了一眼臺上舞得起勁的亦苒兒,點點頭,面無表情地朝殿外走去。
“砰”的一聲,墨塵殤手中的杯子傳來破碎的聲音,蕭聲嘎然而止。就好像表演到高潮的演唱會突然被人掐了電源,殿內所有的人靜止不動,只剩亦苒兒意猶未盡的清唱出最後一句:
【有緣無份兮/有份無緣兮/分了再聚也怕會是/空空一場來又去/】
墨塵殤愣愣自己手中血與肉的混合,墨色瞳孔越縮越緊。
慕容暄轉過頭,下意識驚呼一聲:“王上,你怎麼了?”臉上全是心疼。
墨塵殤一把甩掉慕容暄的手:“夠了。”面露倦意地站起身,深邃黑眸下隱藏着的是極度不悅的情緒。掃了一眼下面呆若木雞的美人們:“好了,晚宴到此結束吧,孤有此累了。”說完,再沒看亦苒兒一眼,徑自往宮內去,連身後的羅絲美人也不顧了。
亦苒兒站在舞臺中央,呆呆看着他漸行漸遠的身影。餘怒未消,連鞋子也不要,赤着雙腳跑出了昭華殿。
亦苒兒一路跑回側君苑,一把推開沉重的木門,院子裡的大樹下襬着一個圓桌,側苑裡吃得正歡的丫鬟奴才們一臉驚訝地轉過頭。
亦苒兒的第一個反映就是自己走錯們了,退回去,下意識擡起頭,三個“側君苑”的隸體大字居高臨下地回望着她。
再次伸手輕輕悄悄推了推門,腳還沒跨進去,便被仙兒一把攔腰抱住:“主子,你真是太好了,自己去參加晚宴,還不忘宮裡的人,謝謝主子。”
側君苑的丫鬟奴才們紛紛站起身,一個兩個吃得油光滿面的,滿嘴附和:“是啊,是啊,謝謝主子。”
亦苒兒見鬼似地盯着桌上那隻原本不知道被自己一腳踢到哪裡去的食盒,此刻大搖大擺地躺在圓桌上,滿腹美食。
“主子,你怎麼了?”仙兒見主子臉色不對,奇怪地問道。
亦苒兒用手指着桌上的食盒說不出話來:“它……它……它怎麼來我家的?”
“主子不記得了嗎?是玉公公親自送來的啊,還說是主子你特別吩咐的。”仙兒一臉自豪的回答。看來今天自己對主子的打扮還是有用滴,不過怎麼回來以後完全變樣了,連鞋子也不見了。
唉,這玉公公真是老了。不但眼睛不明亮了,連耳朵也不好使了。不知道把墨塵殤賜給那家的美人兒的美食誤擡進側君苑來了!亦苒兒感嘆,注意到桌上的美食,嚥了咽口水,她可不可以不要承認,整塊晚宴下來,她唯一的的收穫就是啃了半塊排骨與一肚子氣。
想到這裡,亦苒兒捲起袖子,招呼四周的丫鬟奴才坐下:“來,來,來,獨吃吃不如衆吃吃,你們今晚陪主子我喝一杯,不醉不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