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本來不及同他講些什麼, 桑隅同殤的大戰就已經拉開序幕。
墨塵殤開始變得無比忙碌,白天忙於戰場,夜晚還要同五個暗影商量作戰計劃到深夜。
待亦苒兒小腿上的傷完全好後, 戰爭已經開始了一月有餘。
寒風夾雜着細細的風沙, 在空中吹得打轉, 大朵大朵雲朵被吹走, 露出湛藍湛藍的蒼穹。亦苒兒同往常一樣在冬日凜冽寒風的催促下, 自溫暖的綿被中鑽出,往另一邊叢棋所在的營帳走去。
叢琴每天穿着銀色盔甲跟在墨塵殤身後忙進忙出,高高束起的發儼然一位架空花木蘭形象, 從棋瘦弱的肩膀揹負着軍中所有傷藥的大任,忙得更是不可開交。
亦苒兒不想自己成爲軍中唯一一個吃白食的。儘管墨塵殤每天早上離開時都會交待一句:“不要亂跑。”似乎一直將她當作長不大的孩子。她望着他乖乖點頭, 然後, 趁他離開後的日升十分, 離開帳篷去叢棋所在的藥營一起配藥,一起研究醫術, 執着而天真地想爲他做一點點事。
“苒……亦姑娘。”
亦苒兒踏出營帳沒幾步,黃影迎面走來,神色有些複雜。
這樣的早晨,黃影按理應該跟在墨塵殤身後帶領着千軍萬馬爲守護殤國邊界出一分力。怎麼會一身便裝的出現在這裡,難道是, 前方出了什麼差錯?一想到這種可能性, 亦苒兒有些按耐不住地拉住了黃影的長袖:“你怎麼回來了?是不是前方出了什麼差錯, 墨塵殤呢?他怎麼沒有跟你一起回來?”
黃影輕瞥了一眼自己衣袖上的小手, 神色暗了暗:“我今天沒有去戰場。”
亦苒兒鬆了一口氣, 鬆開黃影的衣袖,乾笑兩聲:“哦, 呵呵,沒事就好,沒事就好。”直覺告訴她,黃影這次突然出現在邊關,似乎是有什麼地方變了,但又說不出來是什麼地方。擡眼悄悄瞥了一眼黃影,後者正望着茫茫邊關出神,還是那一頭惹人的金色長髮,五官比起一般的男子似要更加深凹一些,他的眼珠……亦苒兒定睛一看,竟然泛着蔚藍色的光。
是她太過粗心,還是他以前掩飾得過於完美,竟然都沒有一絲察覺。
“你的眼珠,咳咳,真好看。”亦苒兒見場景尷尬,吐出一句自己都沒有聽懂的話。“咳咳,我該走了,你忙,你忙。”
“等等。”黃影擋住了準備拔腿逃掉這詭異氣氛的亦苒兒,猶豫道:“你……”
亦苒兒歪了歪頭,看着比自己高出半個頭的黃影,笑笑:“還有什麼事嗎?”
“你那天爲什麼不辭而別?”
亦苒兒想好半天,才反映過來黃影講的是幾個月前的事,說起來:“我還沒有感謝你那天的救命之恩呢,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早就被那些狼給消滅了。謝謝你,黃影。”
“你那天爲什麼不辭而別?”黃影重複,兩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亦苒兒。
作爲墨塵殤衆多名不正言不順的小老婆之一,幾個暗影、兩個待女乃至於全軍上下的士兵,對她表面上還是蠻恭敬的。從不會這樣不顧禮儀的盯着她,還‘你……你……你……’的質問。
這黃影,今天有點不同尋常,亦苒兒得出結論,不動聲色後退了一步。
“那天你本就救了我一命,我不想再拖欠你更多而已。”亦苒兒解釋。
“你……”黃影前進一步,看着亦苒兒一臉欲言又止。
“我……”亦苒兒擡頭看着黃影,不動聲色後退了一步。
“你要離開他嗎?”黃影思索半天,問出一句模凌兩可的話。
“啊?這個……這個……”亦苒兒吞吞吐吐,食指習慣性的敲了敲下巴,老實回答。“我好像還沒想過離開他。”
黃影眼中閃過一絲受傷,看了一眼站着軍營門口,幾位將士正安靜站在一旁,沒有人注意到這邊。然後似乎是自言自語的說了一句:“對不起。”在亦苒兒還沒有反映過來的情況下,伸手點住她身上幾處穴道,一把將她打橫抱起,踏過層層黃沙,往軍營後門跑去。
亦苒兒全身不能動彈,雙眸睜得老大:“被劫了!!!”張了張嘴,卻沒有聽見自己的聲音。
才走出沒幾步,黃影突然停下了腳步,底頭看了一眼懷中的亦苒兒,後者正一臉驚恐地睜大着雙眼,拼命眨啊眨。
黃影無可奈何的嘆息一聲,頗猶豫了一會兒,最終將亦苒兒放下。又伸手替她理了理頰邊的秀髮,動作很是輕柔。
亦苒兒只覺得呼吸困難,擠眉弄眼地提醒黃影解開自己的穴道。
黃影看到她這奇怪的表情,“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亦苒兒臉上表情僵住,張了張嘴,還是發不出任何聲音。
“記住,你欠我一命。”黃影說完,轉過身,飛身躍過一個個白色的營帳,消失不見了。
亦苒兒站在原地,氣得臉都綠了:你要走,至少也得替我解開身上的穴道吧。
亦苒兒就那樣站在原地風吹日曬了一整天,心裡早已經將黃影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遍。日落十分,澄影從戰場上歸來,去藥營找叢棋時,替她解開了身上的穴道。
穴一解開,亦苒兒便急不可耐地往主帳趕去。果然,墨塵殤黑着一張臉正從裡面走出,見到她出現,明顯鬆一了口氣:“不是讓你好生呆在帳篷裡嗎?”
“我只是去叢棋那裡而已。”亦苒兒底下頭,有些委屈,並沒有將今天黃影奇怪的行爲告訴墨塵殤。
墨塵殤沒有說話,拉着亦苒兒進了帳篷,褪掉身上的盔甲,揉了揉發痛的太陽穴。見亦苒兒坐在旁邊一言不發,以爲她是在生悶氣。
“你也知道,邊關不比殤國,是四國交界之處,你一旦離開殤國軍營是很危險的。”
亦苒兒擡起頭,臉色有些茫然:“呃……我知道。”然後,又底下頭思考黃影今天的所作所爲。
“你怎麼不說話?”墨塵殤站起身,來到亦苒兒面前。要是以往,見他從邊關回來,只要身後沒有人,她總會纏着他問東問西,從桑隅今天出了什麼戰策,一直到她今天吃了什麼樣的飯菜,一樣不差。他已經習慣了一邊聽她嘮叨一邊看軍書。
“我要說話嗎?”亦苒兒默認擡過頭,正好撞見欲抵下頭觀察她的墨塵殤。
鼻子碰鼻子。
墨塵殤捂住鼻子,一臉奇怪道:“你幹嘛撞我?”
這熟悉的一幕,使兩人都不約而同的想起了初見那一夜,她曾試圖撞向他的鼻子,最終卻碰上了額頭,兩人皆是一疼……想到這裡,都不由自一主“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亦苒兒,你那時怎麼會那麼傻啊?不對,現在也很傻,傻丫頭。”墨塵殤說完,極其爽朗一笑。
亦苒兒有些不滿了,站起身一把糾住墨塵殤的衣領:“墨大叔,你那時怎麼……怎麼……怎麼那麼冷啊?不對,現在也很冷,像石一樣又冷又硬。”打也打不過,咬也咬來動。
石頭?墨塵殤轉過臉,上下打量了一眼氣呼呼的亦苒兒,拿住她捏住自己衣袖的手,卻沒有鬆開:“你來邊關也快三個月了吧?”
“什麼意思?”
“也該準備好了。”墨塵殤宣佈一聲,然後打橫將她抱去了牀上。
原來,他並不是在有意疏遠她,或是故意不碰她,只是在等她準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