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苒兒再次醒來,已經是第二日了。雙膝纏上了一層厚厚的白紗。
窗外,寒風夾雜着雪花落下,一層一層,稀稀疏疏,潛移默發着側君苑裡的一切。這是殤國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攜帶着一場即將開始的大戰。
“主子,你醒了,太好了,你總算醒了,你知不知道,你都昏迷兩天了。”跪在牀邊的仙兒第一時間注意到亦苒兒的動靜,剛剛擦乾的淚水又掉了下來。“都是仙兒不好,是仙兒沒將主子保護好,害主子受傷。”那日,若不是自己急着去見劉太醫,又怎麼會丟下主子害她受如此大的委屈。
“傻仙兒,快起來,你倒什麼歉?這又不是你的錯。”亦苒兒開口阻止,沙啞的聲音連自己都嚇了一跳,且因爲虛弱在微微顫抖着,動了動身,似乎是想起牀,渾身上下卻使不出一點力氣來。
仙兒立即伸出手扶住:“主子,你別亂動。劉太醫說你膝蓋上的傷至少得休息半個月才能下牀,主子,你想做什麼跟仙兒講就是,都是仙兒沒有照顧好主子,主子纔會……”
“仙兒,羅絲美人不是已經不在了嗎,以後再沒有人會欺負我們主子了。”易兒拿着一束含飽待放的梅花推門而入,聽到仙兒的話,冒似不經意地提起,眼神不動聲色觀察着亦苒兒見到梅花時的表情。
“什麼?”亦苒兒驚訝地擡起頭,看都沒看她手中的梅花一眼。什麼叫不在了?心裡涌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仙兒突然跪下了身子,小臉煞白:“易兒,你……”
“奴婢該死,奴婢該死,請主子饒命啊。”易兒似乎也注意到自己說錯話了。
亦苒兒滿頭霧水,注意到仙兒臉上的恐懼,知道這其中必有蹊蹺。循循善誘:“你們主子我還想多活兩年,不要老是動不動就下跪成嗎。”
仙兒與易兒兩人聽到這句話,顫顫巍巍地站起身,氣氛再不似剛纔那般活躍。
“仙兒,你來說,那螺絲是怎麼一回事?”亦苒兒正臉色。
仙兒跟在亦苒兒身後時日較長,知道這位小主子執呦的性格。只好站起身,將房門輕輕掩上,然後才小聲道:“主子,你這兩天一直昏迷中,所以不知道外面的事。就在你昏迷當晚,新進的羅絲美人不知道犯下了什麼罪,畏罪自殺了,因爲羅絲美人不是我們殤國的,所以,此消息在宮中一直被封鎖的。”
畏罪自殺?亦苒兒驚恐地捂了捂嘴。想起那日見到羅絲美人時,後者一臉的意氣風化。沒想到一場覺睡醒,連命都沒了。
又想起墨塵殤平常那總是漫不經心的口氣,與一對幽深不見底的眸子,心裡突然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懼來。如果真的只是怕挑起兩國的戰爭而隱瞞羅絲美人的死訊,依墨塵殤的本事,恐怕到現在宮中還流傳着新進羅絲美人如何如何受寵了,這些消息又怎會在下人口中相互流傳?
“主子,你昏迷兩天了,肯定餓了。伙房裡有熬好的粥,仙兒這就去端來。”仙兒說完,服了服身,退了出去。
亦苒兒只是癡呆地看着不知名的遠方,想起新進羅絲美人時舉辦的晚宴上,那明顯不足100人的圓桌,心中頓了一頓,擡起頭,問易兒:“易兒,王宮裡不是應該有100位美人嗎?爲什麼上次參加晚宴連50位都不足,其它美人去哪裡了?”
易兒正將手中那一大束梅花插進窗口的青花瓶裡,聽到亦苒兒的問話,頭也不擡地回了一句:“死了!”
死了?亦苒兒的身體嚇得一陣顫抖。
“大膽。”房門迎聲而開,站在門口的是叢畫,一襲紅色披風,頭上還殘留着細細的雪花,手中提着那個專屬亦苒兒家的四層大食盒。
“啪”的一聲,易兒雙手一抖,手中的青瓷花瓶摔落在地。白色青瓷夾雜在一地的梅花枝間,鮮紅如血,如火如荼。
叢畫將食盒放在桌上,用手指着跪在地上顫顫巍巍的易兒:“你,不好好做事在主子面前亂攪舌根,出去,跪在雪地裡去。”
聽到叢畫口裡這個“跪”字,亦苒兒感覺自己的膝蓋又在隱隱作痛了,下意識轉過頭看了一眼白雪紛飛的窗外,這麼大的雪天,跪出去不死也半殘了。
“慢着!”亦苒兒開口阻止了易兒的步伐,然後毫不畏懼地回望着狠不得用眼神將自己大卸八塊的叢畫,緩緩一笑:“易兒是我房裡的人,怎樣處罰我自己知道,你先下去。”
“你……你別不識好歹!”叢畫咬着牙,臉上表情有些恨恨地。
“你可以去你們殿下那裡告發我。”亦苒兒擡起頭,若不是膝蓋上有傷,早爬起來將叢畫掃地出門了。她現在一見到墨塵殤身邊的人心裡就跟磁電場一樣起自動排斥反映。
仙兒正好端着一碗粥從外面走了進來,見到一地的梅花與碎片,還有一旁明顯犯了錯的易兒,雙膝一彎,也跪了下去:“叢畫姐姐,求你饒了易兒吧,她纔來側君苑不久,不懂這裡的規矩。”
叢畫冷笑:“王后身邊伺候的人會不懂宮裡的規矩?”說罷,眼角還瞥了一眼亦苒兒。
仙兒開始磕頭:“都是仙兒不好,是仙兒沒有交好易兒,仙兒願意替易兒受罰。”
“仙兒,你起來,沒有我的應允,誰也不能動你。”亦苒兒開口。
叢畫咬牙看了亦苒兒一眼,沒頭沒尾地說出一句:“你若膽敢傷害殿下,我們都不會放過你的。”說完,轉身離去。
亦苒兒看着叢畫漸行漸遠的身影,眉頭越皺越深,最終徒勞鬆開。這裡,不會是她長久逗留之地;所以,有些事,她不願知道。
自那日後,亦苒兒很少見到叢畫。側君苑內安靜得連一根針掉的聲音都能聽見。若不是原來的一干丫鬟奴才裁員到只剩現在的叢畫、易兒,仙兒三人,亦苒兒當真會以爲什麼事都沒有。
而墨塵殤,自那晚她因膝蓋上的傷暈到後,再沒出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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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亦苒兒膝蓋上的傷完全痊癒,已是半月之後。側君苑裡的雪還未完全融化,另一場更大的雪又悄無聲息降臨整座殤城,銀裝素果,裡面夾雜着梅花的清香。眼看着冬天漸漸接近尾聲。
亦苒兒病好的第一件事就是往苑外跑,剛剛踏出側君苑大門,叢畫像從天而降似的冷冷丟下一句話:“你已在半月前被殿下禁了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