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現在說說:你怎麼想出用高射機槍打德軍坦克和步兵的高招的?怎麼想出來的?!”霍洛波夫大尉站在懸崖邊,端着望遠鏡一邊興致勃勃地瞧着下面打掃戰場的戰士們,一邊好奇地追問我。
剛纔他怒氣衝衝地帶着幾個戰士趕過來,面紅耳赤、青筋暴起地衝我吼道:“中士同志,你這是在犯罪!要知道,未經上級允許,就把高射機槍用來打德軍的步兵,擅自更改了技術裝備的用途,這可是要上軍事法庭的······”
我忍不住想反駁幾句,旋即又剋制着自己,苦笑着搖搖頭,這個時代的很多事情,是不能用後世的標準來衡量的。用高射機槍打步兵,這可是蘇軍發明的打法,我只不過是剽竊了前人的成果而已。大尉目前雖然是無名高地上的最高指揮員,但最多隻能把我撤職,難道還會真的把我送上軍事法庭,他想罵就讓他一次罵個夠,反正他說的話又快又急,我很多內容都聽不懂,直接選擇無視就可以了。
他正罵得帶勁,山下飄來的硝煙和一股股令人作嘔的焦臭味,打斷了他的長篇大論。他跑到懸崖邊,端起望遠鏡向下看去,先是吃驚地張大了嘴巴,隨即哈哈哈大笑起來,興奮地喊了起來:“好樣的,姑娘們!好樣的,姑娘們!!你們幹得真漂亮!!!”雖然我沒有像他那樣用望遠鏡向下看,但我很清楚地知道他看到了什麼:早已沉寂的戰場上,躺滿了德軍的屍體,被擊毀的坦克和裝甲車還在冒着滾滾的濃煙,那些僥倖活下來的德國兵高舉着雙手,在戰士們押解下,無可奈何地走上了他們的戰俘之路。
雖然用高射機槍打步兵的戰例,是我在某知名論壇上看到的,但我總不可能對大尉說:我是在網上逛論壇的時候,從一個二戰的帖子裡看到這種打法的,那樣的話我不被他們當成瘋子纔怪。我聳一聳肩膀,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絞盡腦汁地編了一個蹩腳的理由。“當時我就想把敵人的坦克和步兵當成飛機來打,······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
他放下望遠鏡,對我瞧了一眼,表示不相信地搖搖頭,微笑了一下。“那麼,你說,你只是把下面的那些德國鬼子當成天上的敵機來打,就是這麼一回事?”
我不知道該怎樣回答他,所以沒有吱聲。
“不管你當時是怎麼想的,你還是下令把高射機槍當成普通的武器來使用。”大尉還是不停嘴地問下去。“也許,你也只是想冒險一試吧?冒險,你不覺得當時自己是在冒險嗎?”
“排長同志,”我正在字斟句酌地考慮該如何回答他時,旁邊娜塔莎插話爲我解了圍:“我們還繼續清點彈藥消耗情況嗎?”
“繼續吧。”好不容易找到了這個擺脫大尉的理由,我沒有不好好利用的道理,我吩咐她們:“先清點一下有多少打空的彈箱,然後再檢查機槍上的彈箱裡還剩多少子彈,這樣就可以計算出這次戰鬥消耗了多少彈藥。”
大尉看我開始忙碌,也非常識趣地閉上了嘴巴,繼續用望遠鏡看下面的風景,畢竟那裡纔有他喜歡看的東西。
遠處傳來馬達的轟鳴聲,大家停下手中的工作,都朝那個方向看過去,只見路上出現了一隊裝甲車正向我們開過來。
“應該是高級指揮員來了。”身後有個女兵低聲地說道,“看,來了那麼多的裝甲車。”
“什麼高級指揮員?”大尉的耳朵挺好使的,這麼小的聲音也聽見了,他放下望遠鏡,回頭看見開來的車隊,馬上小跑着向裝甲車迎了上去。
前面的裝甲車從大尉的身旁開過去以後,減低了速度,後面其它的裝甲車也慢了下來。其中一輛停在離大尉幾步遠的地方,車門嘩啦一聲打開了,從裡面走下來三位將軍。其中一位中等身材、肩膀寬闊、腦瓜很大的將軍,走在前頭,另外兩位將軍在後面跟隨着。
大尉挺直身體向走過來的將軍敬了個禮,然後大聲地報告:“大將同志,我是內務人民委員部第二十一師六十三團第二殲擊營營長霍洛波夫大尉,請您指示。”
大將沒有說話,大步地向懸崖邊走來。我們自動地閃開了一條通道,然後集體向他敬禮。他走路時腳步很重,同時身子微微有點搖擺,也不左顧右盼,對我們的敬禮視而不見,只是默默地向前走着。
雖然他沒有說一句話,但是我已經猜到他是誰了,因爲此時待在列寧格勒的將軍裡是大將軍銜的,只有朱可夫一個人。緊跟後面並排走着的一箇中將和一個少將,應該就是他最信任的霍津和費久寧斯基兩位將軍。在後面還遠遠地跟著一羣才從裝甲車裡出來的軍官們,幾乎都是校級軍官,不是中校、上校就是大校,甚至還有兩位少將。
朱可夫來到懸崖邊,端起掛在脖子上的望遠鏡,一言不發地觀察着高地下面的情況。霍津和費久寧斯基也站在旁邊,拿着望遠鏡往下看。軍官們走過去後,也紛紛拿起了望遠鏡。我看到這個情景,不禁聯想起賽馬場上拿望遠鏡的觀衆,他們的表情也是和這羣指揮員一樣的興奮,唯一區別是他們看自己下注的馬匹,而指揮員們看到的卻是我方在戰場上的勝利。
朱可夫放下望遠鏡,轉身穿過人羣,來到大尉的面前。大尉趕緊一個立正,但才說出“司令員同志······”,朱可夫就打斷他:“說一說下面的戰場是怎麼回事?”
“我正在準備彙報,將軍同志,”大尉急急地回答。“如果您願意瞭解一下······”
但朱可夫打斷了他的話:“您把重要的報告我。而且要簡單扼要。”
“奉上級命令,”大尉開始說。“我營駐紮在無名高地······”
“講得簡短些,”朱可夫又打斷了他的話。“你部駐紮在什麼地方,所有的人全知道。你報告一下戰鬥的情況。”
“是,”大尉一邊立正一邊說,“德軍用炮火壓制我營陣地,然後有一部分兵力趁機繞到了高地後面,並對民兵師的防線發動了攻擊。高射機槍排的戰士們發現後,便用高射機槍對敵人進行了射擊。”
“高射機槍打步兵,這個主意是誰想出來的?”朱可夫皺起眉頭問。
“是我,大將同志。”沒等大尉說話,我搶先一步站了出去,不管是福是禍,反正我豁出去了,大不了又挨一頓臭罵。“我不能眼睜睜地看着德軍進攻後方的陣地而見死不救。因爲我們只裝備有步槍,如果只憑這些武器,是消滅不了敵人的,所以我擅自決定用高射機槍平射,來攻擊敵人的裝甲車和步兵,爲民兵師的防禦提供火力支援。”
朱可夫很有耐心地聽完我的話,把我從頭到腳打量了一下,目光在我胸前的勳章上停留了好一會兒,然後面無表情地問:“你是誰?現在的軍銜、職位?”
“我叫穆施達可娃·奧夏寧娜,中士軍銜,現在是無名高地高射機槍排的排長。”
看着他嚴肅的面孔,我猜測朱可夫可能馬上就要大發雷霆,畢竟我現在處在一個非常特殊的年代,擅自改變了技術裝備的使用方式,始終是一件犯大忌的事情,即使有功勞,其後果也很難預料。
但很快我就發現自己白擔心了,朱可夫的臉上居然露出了一絲笑容,他故意裝得一本正經地說:“錯了,錯了,不是奧夏寧娜中士,而是奧夏寧娜中尉。也不是排長,而是連長。重新報告一遍。”
昨天才剛獲得了中士軍銜,今天又獲得了更高級的中尉軍銜,我也就從一個戰士正式成爲了軍官,不禁興奮地滿臉通紅。身後的女兵們聽到我當上了中尉,也開始高興地竊竊私語,我竭力壓制住自己的激動心情,勉強說着話,重複報告了一遍,生平第一次稱自己爲中尉和連長。當然我也不忘對朱可夫表示了謝意,畢竟是他給了我一個意外提升的機會。
“還有什麼想說的嗎?”他態度和藹地問了我一句。
“應該再調一些高射炮過來,”我幾乎不假思索地回答說:“高射機槍的威力太小,對德軍的坦克構不成威脅。高射炮的威力大,完全可以用來當反坦克炮用。”我這樣說,是因爲想到了德軍元帥隆美爾在北非時,就是把88毫米的高射炮當成反坦克炮來使用,把英軍的裝甲部隊打得丟盔卸甲。
“馬雷什科夫少將同志,”他對着人羣中的一位少將問道:“可以立即撤下多少門高射炮調到軍隊的戰鬥序列中去?”
“可是,司令員同志!”我的這位頂頭上司馬上高聲提出異議說。“這個城市已經接連兩星期遭到敵人的猛烈空襲。如果消減用於防空的高射炮數量的話,那麼列寧格勒的防空工作,我們就沒有辦法保證了,假使······”
“回答問題!”朱可夫打斷他的話頭,接着又轉向所有在場的人加了一句;“要是德國法西斯匪徒的坦克衝到了街上,那麼城市的防空還有什麼意思?······”
接着他又向將軍下命令道:“你立刻去打電話,過十五分鐘向我報告,可以調出多少高射炮和什麼樣的炮。明白嗎?”
“是,司令員同志,”將軍回答道,然後他朝我瞥了一眼後問朱可夫;“允許我離開嗎?”我心中暗自叫苦,完了,剛纔說話沒經過大腦,想啥說啥,把自己管轄我的上級得罪了,他將來會不會給我穿小鞋啊?
“走吧。過十五分鐘您親自來向我報告。還有最後一個問題,”朱可夫補充說。“明天抽調兩個排的高射炮部隊補充到這裡來,歸奧夏寧娜中尉指揮。”
“這很困難啊!格奧爾吉·康斯坦丁諾維奇同志。”將軍開始向朱可夫叫苦:“到處都是兵力不足,我上哪裡去給她找那麼多的女兵來啊。”我心裡暗想,這才幾分鐘時間啊,他居然就開始給我穿小鞋,看來我以後的日子難過啦。
“沒有女兵,男兵也行。”朱可夫毫不客氣地反駁他:“明天上午十點,補充的高炮部隊就必須到位,這是命令,執行吧。”
“是。”將軍輕輕地嘆了口氣,然後敬了個禮,大踏步地向裝甲車走去。看到朱可夫幫我說話,我心裡才暗鬆一口氣,有這樣的靠山在,頂頭上司就不敢給我穿小鞋啦。
朱可夫又對在場的指揮員們說了一句:“走,我們去掩蔽部繼續開會。”
我這個穿着中士制服的中尉,是沒有資格參加這樣級別的會議,我能做的事情,就是目送他們遠去後,繼續指揮女兵們清點彈藥的消耗情況和擦洗高射機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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