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朝拄着柺杖站在院子門口,看着修繕一新的大門,新砌好的院牆,還有那已經爬上城牆的迎春藤,心裡只覺有種叫激動的情緒冒了出來。
看樣子,那人沒走,還在等着自己回來!
“林校尉回來了啊!可安全回來了!”斜對面的劉嫂子推門而出瞧見了他,大聲笑道:“你家那門沒鎖,你自個先進去吧,林娘子去買菜了,她前幾日剛從肅南孃家回來,可給你帶回來好些東西,今兒一大早就去城門接你,回來又說要給你做些好吃的,”
臉上先是一紅,隨後便是一僵,帶着僵笑,林朝趕緊推門進了院子。孃家?她有哪門子的孃家啊!還肅南,就你那樣,像人家肅南出來的娘們嘛?
進了院子,林朝的神色慢慢緩和,隨後浮起了濃濃的笑意。
院子裡的地已經鋪上青石板,在大樹下新放了石桌,石桌上泡着的茶還冒着熱氣,茶碗旁邊是一盤擺置整齊的點心,石桌旁邊的椅子旁放置了一雙布鞋,廚房裡發出咕嚕咕嚕熱水燒開的聲音,清風吹過,主屋那嶄新的青底碎花的門簾便微微揚起。
“喲!回來了!”門口傳來帶着笑意的開朗聲音,回頭看着手挽着菜籃子,將頭上包布解下拍打完身上灰一臉燦爛笑意迎着他走過來的女人,林朝燦然而笑,道:“嗯,我回來了。”
坐在堂屋椅子上解甲,林朝看着女人將木桶搬到院子裡,然後將熱水倒了進去,轉身回來,看了下他身上的傷勢,從院子曬着的簸箕裡抓了幾把草藥放進木桶,然後利索的走進屋子裡,將他剝光了,直接趕進了木桶。
坐在木桶裡,林朝繼續看着女人嫌棄的用木棍挑起他那盔甲和破爛的內衣,直接將內衣給丟廚房火竈裡,盔甲則是放在水井旁,從水井裡打了桶水上來直接衝了下去,林朝這纔想起,木桶裡她沒放涼水,然後哇的一聲慘叫,渾身鮮紅的從水裡竄了出來,單腿在地上跳了幾步,拿過水桶自己打了桶水兜頭就澆了下去。
女人笑得前仰後合,讓林朝訕訕的爬回了木桶邊,捂着那早被看光的地方看着女人將冷水倒進去,探了水溫後示意自己進去,才爬進了木桶裡。
女人拿了柔軟的毛巾給他擦着背,嘴裡一邊唸叨着身上多的傷口怎麼在那麼不合理的地方,手下卻輕軟的避開了過去。
夕陽漸斜,春末暖陽照在身上暖暖,炊煙裊裊中,有飯菜的香味飄了過來。
“凌娘子……我餓了……”
“先刷乾淨再吃飯!”
“你還沒開始做吧?還有,你手藝有進步嘛?”
“你這次傷的是腳,我看你手好像沒事哦?”
“……”
“凌娘子啊,我這次殺的人頭不少,還立了些小功,我合計了下,總有兩千兩銀子可以拿!”
“拿到手纔算!”
“……,那個,凌娘子,在大漠裡我得了好些狼皮,已經叫他們拿去賣了,總也有百來兩銀吧?”
“自個洗!”
“那個,凌娘子啊,你把菜洗洗就好,等下我來下鍋好了。”
聽着對面小院的諸如起火了燒焦了你讓開等等叫聲,劉嫂子將菜端上桌,帶了些許羨慕的道:“那小兩口關係真好。”
劉校尉看了眼那小院的方向,自己倒了一杯酒,道:“別羨慕人家了,等林校尉走了,還不知道林娘子怎麼辦呢。”
劉嫂子一驚,問道:“這話怎麼說?林校尉走?”
抿了口小酒,劉校尉愜意的晃了晃頭,拿起筷子道:“今日我聽他們說,他們這次過來,就是給衛晞賺功勳的,帶來的那幫勳貴子弟,也是混個出身就會回京,他們可都是皇上替最新組建的禁衛軍準備的將領,上次大戰,等於是借了衛大將軍的光,不過這次在大漠裡,新軍的這些校尉將領表現都不錯,等着吧,沒有多久,朝廷的封賞就會下來。”劉校尉這次跟着呂青山一直在外圍晃悠並未到達大戰現場,但是聽得舒明昭那些人一說,再聽呂將軍的人一說,自己琢磨下,估計就是這麼個意思了。
見自己媳婦還在愣神,劉校尉笑道:“得了,咱們過咱們的日子,這次衛大將軍將西帳匈奴的精銳滅了一半,至少這幾年裡,咱這裡會平安。”不過呂將軍在這裡駐守十年,卻讓漠北軍和衛霜得了這天大的功勞,那話裡的酸味可真不輕。
“要是林校尉回了京,那林娘子怎麼辦啊?”劉嫂子這纔回過神來叫道。京城和邊關可不一樣,邊關苦寒而且戰事頻繁,生命短暫,男女在一起就在一起了,沒人會去在意有沒有正式成親過門,但是京城那,講究可就多了。
四月的京城已經是一片繁花錦簇,滿目青翠讓人賞心悅目。
御花園裡開滿了各式鮮花,湖邊小徑垂柳依依,幾叢牡丹開得正好,花叢下石凳上躺了一人,白衣逶迤,青絲垂地,粉嫩鮮紅的花瓣落了一身,那姣好的面容比頭上的牡丹更加嬌豔。
揮手阻止了宮人的動作,慕容澈眼睛裡滿是寵溺的笑意,放輕了腳步,解下身上披風,走到他面前,將披風輕輕給他搭在身上。
長長的眼睫毛微微顫動片刻後,那對眼瞳緩緩睜開,水一般的眼裡帶着恍惚和迷茫,好一會才定住神,看着慕容澈眨了眨眼睛,然後坐了起來,揉着眼睛道:“皇兄。”
“怎麼又在這裡睡着了?天氣還涼,你身子不好,萬一着涼了怎麼辦?”慕容澈柔聲說着,轉頭眼色冷冽的將站立在柳樹下的宮人掃了一眼。
“太陽很暖和,這裡睡好舒服。”慕容玉捂着嘴打了個哈欠,看了慕容澈兩眼,道:“皇兄今日很高興,有什麼好事嘛?”
“嗯,玉兒,黑水關傳來消息,衛霜在大漠裡找到了匈奴主力,大勝!大勝啊!殲滅了七萬匈奴精銳騎兵!西帳匈奴大皇子送了求和書過來,現在不光是紅海歸了我們大燕,連瓜州和幹海子都歸了我們!”一提這事,慕容澈眉頭都飛揚起來,對那宮人的怒意也淡然下去。
慕容玉淡然而笑,道:“恭喜皇兄夙願得償。”
“這下西域的道路就通了,我這就下令,前往和田尋找極品的玉,給我玉兒做生日禮物可好?”慕容澈大笑兩聲後,道。
生日禮物嘛?慕容玉的眼中帶了一絲迷茫,然後手下意識的去撫脖子上掛着的玉佩,喃喃的道:“皇兄,你說她去了西海之地,還沒回來嘛?”
慕容澈身子頓時一僵,帶了試探之意的道:“玉兒,你不是不喜歡看到她嘛?說讓她走得遠遠的纔好,她不回來不是更好?”
微微皺了眉,慕容玉道:“嗯,可是,那碧霜茶已經用完了,凝艼香也沒了,玉華露青瑛散那些都沒了,她都好久好久沒來,皇兄,你說,她是不是在西海找了另外一個玉兒,所以不回來了?”
慕容玉一對清澈見底的眼眸裡帶上了清愁,那淡淡的語調裡的淺淺念想,讓慕容澈的心猛的一緊。
“這世上哪裡來的第二個玉兒,”將披風給慕容玉繫好,慕容澈溫和的笑道:“咱們玉兒是那天仙下凡,這世上獨一無二。”
獨一無二……,慕容玉淺淺的笑了起來,探手接住了飛落下來的花瓣,那如玉般的手指在陽光中晶瑩剔透般。
那人也是這樣說的,經常在用炙陽功幫自己疏通筋脈之時,這麼在耳邊唸叨着,呀呀小玉兒,我獨一無二的小玉兒啊,你怎麼就這麼可愛呢?
那讓人又煩又惱像只蒼蠅一樣揮之不去的人,求着皇兄想法子擺脫的人,再也見不到纔好的人……
爲何還不回來……
那如同謫仙一般的齊王只是一笑,就蓋過了那滿園春色,而英俊威武的皇帝皇上一臉愛戀寵溺的注視着他,風起時,飛了滿天的花瓣層層飄落,那景緻,是連朱侯也畫不出來的美麗。
麗妃站在小徑轉彎處,手裡的帕子都絞成了一團,恨恨的低哼了一聲,轉身往另外一邊走去。
“娘娘~”旁邊的宮女緊走幾步追了上去,低喚了一聲,道:“娘娘不去找皇上嘛?”在這裡等了兩時辰好不容易等到皇帝來逛御花園,這招呼都不打就走?
“找你個頭啊!”麗妃狠狠的剜了宮女一眼。皇帝和齊王在一起,自個上去打攪那就是找死!
登基兩年,後宮裡的妃嬪屈指可數,滿大燕都說新帝是明君,不爲美色所迷,不過,最近請求皇帝廣開後宮重新選秀的摺子卻是滿天飛,無爲其他,兩年了,後宮一個蛋都沒下過。
那羣蠢大臣,光有田不播種怎麼生蛋?慕容澈那混蛋喜歡的是他的親弟弟!爲了這個,現在連皇后都沒有,僅有的這些宮妃還是爲了平衡前朝勢力才收進宮。
可是這些事情她實在是不好意思去跟自家那京畿大營統領的父親說,何況上次只是跟母親隱晦的提了一次,就被母親教育了一番,說男色對男人來說就是一玩意,那裡比得過正經子嗣重要,還是想法子拉住皇帝的心是真,現在後位空懸,誰生了皇子就誰上位。
那男色是齊王啊!這世上有誰能美過齊王慕容玉?
不過,衛霜大敗匈奴,這個消息要早點通知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