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畿大營統領安國候病重,連事務都交給了副手去處理,這事報到慕容澈這裡時,讓正因爲要提個自己不喜歡的人當皇后而鬱悶到拿太監撒火的慕容澈直接傻眼。
將太監一推,慕容澈坐在了椅子上,望着依然低眉順目的梅君悅道:“安定鵬這老傢伙指望不上了,那換誰合適?”說着,又冷哼一聲道:“真病了?”
梅君悅保持着恭敬的態度,如同沒有看見他臉上的陰戾和懷疑,道:“微臣上門探訪過,安侯臉色蒼白,脈象細弱,而且,腿骨已經斷了,是真病了。”
“腿骨斷了?”慕容澈眉頭一挑,問道。
“是,安侯那日回去興致很高,和庶子安琦喝了很多酒,兩父子從家中假山滾了下去,安侯摔斷了腿,安琦摔到湖裡,淹死了。”
慕容澈一愣,喃喃的道:“這是樂極生悲嘛?”
“皇上,如今之計,不若立佟貴妃爲後。”梅君悅低頭稟道。
佟貴妃嘛?佟家那老太爺的確在官員裡有很大的影響力,佟貴妃的哥哥又剛進了戶部,也是個能幹人,說不定能將戶部的事情擺平,心裡轉悠着,慕容澈點頭道好。
等梅君悅告辭離去,裡間轉出了易嬪,帶了輕笑依偎在了慕容澈身邊,手挑起了他的衣角,笑道:“怎麼皇上不立臣妾爲後嘛?”
慕容澈斜藐了她一眼,道:“等你父親拿下和王的頭顱,我自然會立你爲後,並且封爲江南王。”
“皇上這是不信任臣妾了,臣妾能做的事可比那什麼安國候佟老太爺要多。”帶了撒嬌的口吻,易嬪輕笑道。
捏了一下易嬪的臉頰,慕容澈笑道:“我自然知道你的本事,你放心,那佟妃不過是個幌子,等佟家爲我壓住戶部之事,等衛霜露出了他的狐狸尾巴,江南徹底安定下來,咱們安安穩穩的共享江山。”
“皇上爲何只擔心和王?不是還有安王和平王嘛?”易嬪笑面如花般的問道。
慕容澈嗤笑一聲道:“安王平王?我那皇兄早年受過刺激,不會對皇位感興趣的,而平王,南海之地貧瘠,戶數加起來不過五千戶,就算他現在弄了個港口賺了些錢,也沒有足夠的兵源,沒有兵,他能成什麼氣候?倒是和王,你確定那十萬私兵你父親都能控制?”
“皇上放心!”易嬪的手掌心裡冒出了一團小小的火焰,在慕容澈嚇得往後一縮後,輕笑道:“父親送來的助力已經快要到達京城,那時候,誰若想打您的皇宮的主意,那就只有死路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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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陽鎮三面環山,一面臨河,是一個藏在深山裡景色極爲優美的小鎮,翻越北面的崇山峻嶺,不到百里,就是京城。
小鎮只有一條主街,青石板鋪就的路面因爲年代久遠而磨出了晶瑩的光亮,街口位置有一個大院,算是鎮裡數一數二的大宅子,只是這大宅子自從建成之後就沒人居住,只有幾個老者在這裡看着而已。
可是前兩日卻有大批人馬住了進去,小鎮,一下就熱鬧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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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花,你又幹嘛去?”阿婆一把拉住了自家孫女,拍了一下她頭道:“又想去大宅那裡了?”
“是那位林大人說的,他娘子喜歡吃我家的包子,要我明日送一盤過去。”小花不服氣的道:“我纔不像三花那樣,我知道的,那樣的大人,不是我們能高攀上的。”
“哎,你知道就好。”阿婆嘆了口氣道:“他們不是壞人,但是也不是我們能高攀的。”
“小花,小花!”阿婆手剛鬆,鋪面外面便傳來爽朗的聲音。
小花忙提着裙子跑了出去,見一個身材挺拔面容俊朗帶着和煦老實笑容的男人牽着馬站在鋪面門口,頓時笑開了花般的道:“林大哥你回來了,我這就給你去拿包子,剛出爐的,我特意加了肉餡!”
“是嘛?多謝小花了。”男人將碎銀子放在案臺上,笑道。
小花包了大包的包子,看見男人馬鞍上插着一把野花,笑道:“林大哥這是準備送給娘子的嘛?”
“是。”男人摘了一朵花遞給她,接過包子翻身上馬,笑道:“多謝了。”
見自家孫女眼睛裡都冒了星星般的看着那年輕人策馬遠去,阿婆一巴掌拍在了她腦門上,道:“還說沒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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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吉回頭看了眼那被打得腦門心發紅依然目視着林朝的女孩子,道:“缺德!”
林朝也回頭看了一眼,先是一愣,隨後笑道:“沒想到我魅力這麼強,那麼點的小女孩子都能看上我。”
“我去告訴妖女……”多吉冷哼一聲,在看到林朝那燦爛的笑容瞬間黯淡下去,眼中閃過一絲痛苦,後面的嘲諷便吞了回去。
林朝苦笑了一下,打馬加速,叫道:“別磨蹭了,快點!”快點,其實他一點也不想快點,越快,和她分離的時間就越近,只是一想到,他就覺得心口痛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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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澈立了佟貴妃爲後,降了戶部尚書三級,升了佟後哥哥爲戶部侍郎,在佟家全力而爲下,戶部的銀子暫時得到解決。
韓子墨發出了一聲輕輕的嗤笑,道:“那,咱們便再給他找點事吧。”
“原來禁足的賢妃也放了出來,又升了寧國候爲禁衛統領,只怕樑家也站在了他那一邊。”林朝靠在了窗邊,看着蕭凌風一瘸一拐的指使着一個面容清俊的少年拿着水壺澆花,眼神不覺深了起來。
“她說,那是快好了的象徵。”順着他的眼光,看着院子裡的女人,韓子墨淡淡的道。那****醒來後破天荒的沒有發他的脾氣,他便察覺有異,果然,他放她下來之時,她的腿已經動彈不得了,當時她眼中那一閃而過的驚詫並沒有逃過他的視線,也就是說,其實,她自己也不知道使用那借來的靈力會有這種後果。
好在,那之後她老實很多。
他們一路疾馳而來,連城都沒進,她也沒說二話。
“林朝,你認識凌風之時,她是什麼樣子?”韓子墨輕聲問出後才發覺自己說的話,隨後一笑,道:“我認識她的時候,她就如同一張白紙,霸道不講道理的白紙,後來到了柏家谷,柏子衿是吃夠了她的苦,她自小和白虎在一起長大,惹是生非的本事就沒有比她強的,就算對着蠻牛白熊也一樣無畏,那時候,爲了給她擦屁股,我和柏子衿兩人拼了老命的練功,就是爲了能讓她無所顧忌的去做任何事。”
“可是現在,她卻畏手畏腳,做任何事情都會考慮再三,甚至裝傻裝呆裝無知裝柔弱,”林朝轉回眼來,看着面上露出了悲哀之色的韓子墨,道:“你覺得這都是你的錯,讓她完全變了個模樣。可是,韓子墨,我認識她的時候,她還在妓營裡面,是被最低層兵士推崇的凌娘子,她是那些看不到前途隨時都可能戰死最後也就是二十兩撫卹銀了事的兵士心裡的光,因爲她給予了他們溫暖,給予了他們尊重,給予了他們勇氣,她讓他們覺得他們都是非常有用能幹的男人,我去找她的時候,第二日就要出征,我沒有說任何話她就已經察覺,她跟我說,戰場其實並不可怕,生死也不可怕,只要不後悔活着的每一刻,只要拼命努力了,那麼死不過是下一次轉生前的歷練而已,唯有抱着這樣的想法,唯有不把死放在心裡,才能殺出一條活路來。”
“你們保護的,是那個天真爽直可是一點人心險惡都不知道的蕭凌風,可是,從那地獄裡爬出來的,卻是用她自己那顆心接受了最殘酷歷練的蕭凌風,她早已經長大了。”林朝轉身趴在了窗戶上,輕聲道:“所以她不會怪你們。”
不光不會怪你們,反而會更加珍惜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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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朝,安國候病重在牀,安家所有的勢力現在真正的,不,應該說一直以來真正的掌控人是安侯夫人林紫霏。”微微愣怔片刻,韓子墨一笑,臉上的陰霾似乎從來沒有出現過般的笑道:“安侯夫人已經派人和我聯繫,安侯一派,將會配合我們,爲此,她將自己的兒子都送了來。”
“啊?”林朝愕然回頭。
“若是平王派人跟她聯繫,我想她也會好生接待,安侯夫人,可是女中豪傑。”韓子墨說完,丟下一臉愣怔的林朝,往院子裡走去。
我的凌風,不管是霸道囂張天真爽直,還是溫柔成熟善良穩重,都是最可愛的,都是我的凌風!
關你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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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笨蛋!這種花不能澆這麼多水的,你想淹死它們嘛?”蕭凌風一巴掌拍在了少年的頭上,怒道。
捂着頭,少年很是不甘的道:“明明是你要我多澆的!”
“我要你多澆的是那種!咦?這兩株怎麼長的一樣?啊……小靜啊,對不住,我眼花,看錯了!”
“你玩我的吧!”少年怒道,剛欲起身,面前就猛的插上了一支冰凌,將他嚇得往後直接跌坐在地,忿然轉頭,看着抱着雙臂一副悠悠然模樣的慕容玉,只覺得憋屈得半死。
爲什麼齊王會在這裡啊!而且還動不動就丟根冰凌過來!
孃親,我知道韓子墨韓大將軍爲什麼這麼久不見了,他被怪阿姨和怪哥哥拐走了啊!
“你這個奇怪的神情是什麼意思?”蕭凌風扶着樹蹲在了他面前,露出了一口白牙,笑得極爲陰險的道:“你在懷疑我嘛?”
“我不是懷疑,你就是奇怪嘛!還有,爲什麼齊王會在這裡?他不是跟那個混蛋慕容澈是一夥的嘛?而且,慕容澈還喜歡他!”實在忍不住,安靜叫了出來,隨後便捂住了自己的嘴。
“慕容澈……喜歡他?”帶着驚異,蕭凌風轉頭看向了靠在樹幹上的慕容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