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府主院正堂後面的宴堂佔地總有千平,格局佈置大氣恢弘,主堂遊廊圍繞中間的舞池所建,裡面陳設是按照古禮而設,一條條紫檀木的桌案成排擺置,後面放置着精緻蜀繡製成的墊子和軟靠。
紅漆立柱上支着燈架,兒臂粗的獸油蠟燭將整個院子照得金碧輝煌。
範旋引了蕭凌風等人到了正堂,剛欲伸手請慕容卿上坐,慕容卿已經提前一步走至上座,將兩條桌案並在了一起,然後躬身退下,等蕭凌風上前。
範旋的手不覺握了一握,將心底冒起的怒火給強行壓制了下去。
沒關係,便再讓爾等囂張片刻!
蕭凌風附身去抱寒淵,見他伸了雙臂眼簾低垂耳根上泛起了緋紅之色不覺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在他羞然擡眸之時又一本正經的抱了他起來,眼角餘波掃了一下門簾低垂的側門方向。
那裡,剛剛有一道極爲陰毒的目光閃了一下。
那種充滿了嫉妒和怨恨的眼神她太熟悉,當年在祭地羲和便是經常這樣看她,而在京城天牢裡的那些蕭家女人,則更多了怨怒。
嫉妒嗎?蕭凌風脣角一勾,帶了壞意的低頭在寒淵那薄脣上啄了一下。
寒淵的臉更紅了,只覺得周圍那些目光嗖嗖的都盯了過來,卻是目不斜視的用手臂勾住了蕭凌風的脖子,將身體更緊的貼近了她。
蕭凌風啞然一笑,也不再逗他,抱着他走至慕容卿已經拼好的桌案前,先將寒淵放下,將他的腿擱置好,讓他靠上軟墊後,自己才盤腿坐下,隨手一揮道:“今日樑侯和範大人請客,講的便是一個痛快,大夥也不用拘禮,隨便找位置坐!”
北疆戰士齊聲應了一聲,便吆喝着勾肩搭背的四散開去,兩人擠做一團在只供一人坐的桌案前席地而坐。
堂前的桌案只擺了百來條,沒關係,他們可以自行解決!
樑侯的臉不覺僵了一僵,被樑澄一拉,這纔想起自己女兒居然也跟着那祭女進到這正堂來了,心裡不覺犯起了嘀咕。
範府的這陳設他是一看就懂,那條案是隻供一個客人坐,但是長度和那座墊的擺設卻是可以供一個嬌俏可人的美女伺候客人的,而舞池裡面已經清掃乾淨想來等下必然會有豔舞。
這女眷……的確是不合適啊!
他這還沒整明白到底應該怎麼着,上頭的蕭凌風已經招手道:“樑澄!過來這邊,這邊的位置好!”
樑澄拉了一下樑侯,笑着走至正堂,卻也不敢在蕭凌風指着的旁邊位置上就坐,只在低了蕭凌風三排的位置坐下。
慕容卿掃了她一眼,解下長劍姿勢端正脊背挺直的跪坐在了蕭凌風左邊的案前,將長劍放置在了腳邊。
林朝瞅了瞅已經靠在蕭凌風身上的寒淵,揉揉鼻子,坐到了右邊的桌案前。
瞅了一眼面上依然掛着和善笑容的範旋,衛霜施施然的在林朝旁邊的桌案前坐下,同時伸手對樑侯道了一聲請。
樑侯還能如何?他只能坐在了自家閨女和慕容卿中間。
四下一望,卻是沒有看見祭地那幾個陣師止師,樑侯心裡一動,卻也不敢多問,持壺準備給慕容卿倒酒,搖了一下,看向了範旋。
樑侯使了幾個眼色,範旋才反應過來,看了一眼已經一個位置都沒有留給他的上坐,招了招手,然後,很是憋屈的和羅琦一起,坐在了下位。
兩邊的通道口早就侯了成隊的奴僕,見範旋一招手,兩邊的門簾頓時掀開,菜餚和酒水流水般的送了上來。
熊掌燕窩魚翅鮑魚海蔘……
樣樣都是金貴之物。
見那些戰士和祭女面上都露出了驚喜之色,範旋心裡暗罵了一聲土包子,端起了酒杯,剛想起身祝詞,就見那祭女大人已經毫不客氣的夾起一塊海蔘遞到了寒淵嘴邊,而那些北疆戰士更是過分,已經直接自己吆喝着喝了起來,那一碗魚翅便如同喝麪湯一般的直接灌了下來。
範旋默默的放下了酒杯,手在桌案底下緊握成拳頭,掐得自己手掌心都快出血,纔將那口差點噴出去的血給嚥了回去。
我忍!便再讓你們囂張片刻!吃吧!多吃點纔好!
*
看着那五十多歲的老頭眼眸一低一擡之後面上依然笑容如春的和羅琦寒暄起來,林朝的脣角翹了翹,側頭至衛霜旁邊道:“他不是說,讓我好好看看人心?”
就這一個?還不夠我在陳州看的。
我在陳州,看的可是那麼多世家豪門的人心。
衛霜淡淡一笑,接過身後丫鬟準備給他倒酒的酒壺,揮手讓她們全部退下,探身給林朝倒了一杯,輕聲道:“獸襲之時,範家舉傾家之力襄助,家裡的糧倉全部開放給夷洲民衆,後又任由手下兵士侍衛投身炎靈戰隊和夷洲守備隊,很是有些名望,功勞也是不可抹消。”
林朝微一思忖便已明瞭,這範家和那些世家不同,世家對陳州毫無建樹,便是觀念都沒有轉過來,可是這位卻是個明白的,知道在這樣的局勢下必須得同心協力,先過了難關再說,一旦難關過去,不管是功勞還是民心,都是大大的有。
這樣的人,在事後一旦發難,反而是最難處理的。
視線掃了一圈,林朝舉起酒杯和衛霜碰了一杯,借靠近之時問道:“夷洲城,就這麼一個?”
其他人呢?聖王駕臨的宴席居然不來湊熱鬧?
衛霜抿了一口酒,看了看正堂裡的那些空位,低聲笑道:“是我們來早了。”
他話音未落,就聽得走廊那頭傳來了唱名之聲。
“夷洲守備林大人到。”
“來了。”衛霜再度給林朝倒了一杯酒,看了一眼正襟危坐的慕容卿,又掃了一眼手不老實的摟上了寒淵細腰的蕭凌風,斜靠在了軟靠上輕聲道:“燕國立國之初,前朝世家有大半投靠了慕容卿,而他手下更是猛將如雲,玉臺十二將的畫像如今還立在慕容家的祠堂裡。”
林朝心頭一動,不覺也看了眼慕容卿。
那些人,那些他的功臣朋友屬下親人,最後都成了逼迫他去對付炎凰的勢力,那個時候,這個人心裡到底是如何想的?
“陳大人到!”“樊大人到!”“何大人到!”
隨着門外一聲聲唱名,一個個臉上帶着興奮之色的人走了進來,人還未進,已是先拱手施禮道:“見過範大人!”
然後……被座上的慕容卿和主位上那摟着祭師大人正被祭師大人插了塊肉遞到嘴前饒有興味看着他們的女人給驚嚇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