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荏苒,三年時光匆匆而過,阿摩新生的女兒一歲之時,祭地來了人。
阿摩抱着女兒出來,看着站在廣場中央的白衣人,不覺微微皺眉,雖然說和蕭瓏約定的是到凌風十歲就送她去祭地,不過她根本就不想履行這個約定,所以一直拖了下來,沒想到,祭地居然派人前來。
領頭的少年十四五歲模樣,身上的白衣已經鑲嵌上了精緻的綠色花紋,那是一級祭師標誌,這麼年少就已經是一級祭師,只怕這人便是那個大祭師的獨子,據說擁有祭地千年以來最高的天賦和最純木之靈力之人,寒家的寒光。
見她出來,少年微微擡起頭,精緻美麗的臉龐在陽光下帶了一層光暈,眉目如畫,卻冷若冰霜。
“你們有何事?”薩爾上前一步,半遮住了阿摩和女兒的身體,沉聲問道。
“我們……”寒光背後的白衣人上前一步,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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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摩!阿瓊!”白衣人還未來得及出聲,歡快的聲音從山谷口響起,聲音還未落,一個紅衣少女已經衝了過來手中捧着一堆菌菇一般的東西,道:“剛出來的靈芸!”
她衝過來的路線上正好停留着白衣人,看那衝勢也肯定會剎不住,白衣人神情微斂便準備讓開,那少女已經一個躍身,紅色衣襟拂過他們頭頂,直接從他們頭上飛躍過去,落在了木屋上。
拿了一個水嫩嫩的靈芸往阿瓊嘴裡塞,凌風笑眯了眼道:“今日好運氣,阿瓊快吃了,吃了就不尿牀了!”
“你又上冰川了?”阿摩憐愛的將她頭上的亂草拔掉,道:“這個時候上面最是危險,怎麼這麼不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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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上冰川?”寒光上前一步,神情依然冷傲,問道。
凌風將手中的靈芸全部交給阿摩和薩爾,翻身從木屋上躍了下來,手掌一伸,手心裡便浮動起歡躍的火焰,道:“你是想問我有沒有靈力?吶,想試試?”
白衣人的眼瞳一緊,面上便露出歡喜之色,火之靈力,正統的火之靈力!
“凌風!”阿摩喊了一聲,然後聲音停在了薩爾摟過來的動作裡。
凌風回頭一笑,道:“阿摩,沒關係的。”然後對寒光道:“現在就走嗎?要走就快點!”
寒光一愣,嘴角閃過一絲鄙夷,這麼着急着走,就那麼想要祭女的權勢嘛?心裡不屑,寒光微微退後一步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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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風!”阿摩再度喊了一聲,凌風只是揮揮手,便躍上馬背,好似後面有人追一般的疾馳出去,白衣人們愣了一下,方匆忙施禮趕了上去。
“阿摩,總有這麼一天的,凌風,只是不想你再傷心。”薩爾摟緊了阿嬤的腰低聲道。他們已經將凌風多留了一年,最近北疆各處遭到獸襲擊的事件多了起來,蕭瓏來信的口吻也越來越嚴厲。
可是,就這麼看着她走,薩爾也不覺心裡發酸,然後忽然想起怎麼沒有看到一向和凌風沾在一起的柏子衿,就看見柏子衿捂着後脖頸跌跌撞撞的跑了過來,對着谷口叫道:“凌風,你這個混蛋!”
春末的風還帶着寒意,讓眼角都溼潤起來,凌風策馬疾馳,手將繮繩抓得死緊,心口忍不住有一抽一抽的感覺。
反正都是要去的,總要離別的,但是要讓她和他們一個個的告別,她受不了,那種痛苦她受不了,還不如就這麼直接走了,只是,不知道剛纔那一下下手那麼重,子衿會不會受傷?不過與其跟他告別那麼難受,還不如打暈了他走人來得乾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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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風疾馳了一個時辰後便停了下來,等待後面那些跟隨得有些狼狽的白衣人,擡頭看了下那從葉縫裡漏下來的陽光,眉頭微蹙。
按照這些白衣人的速度,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到祭地,真是麻煩!
手撐在馬鞍上,凌風揚起下顎對匆忙追上來嘴角抿得死緊衣衫因爲疾風吹拂而雜亂不堪面容上帶了怒色的寒光道:“你,是祭師?”
寒光含怒點頭。
“難怪這麼沒用。”凌風輕輕嘟囔了一聲,放慢了馬速問道:“韓子墨呢?”
“你認識韓子墨?”寒光眉頭微擡,帶了驚詫的問道。
呃!凌風揉了揉頭,不是跟蕭瓏一夥的啊?那麼這些人怎麼知道她還跑來接她呢?難道說?
“你們不知道我有靈力吧?”凌風回頭回道,見白衣人搖頭,好奇的問道:“那你們到谷裡是幹嘛的?”
“我們只是拜訪下希亞族長,順便想借個地方休息一下。”白衣人訕訕的道,沒想到路過居然可以路出一個真正擁有火之靈力的女人出來!
嗷的一聲哀嚎,凌風趴在了馬鞍上,我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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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早有靈力?爲何不向祭地稟告?”寒光神色冷冷,語氣裡帶了怒氣,問道。
“靈力是我的,爲什麼我要向祭地稟告啊?”凌風哼了一聲,扭頭就往後走,道:“搞錯了,既然你們不是來找我的,那麼就此別過,後會無期!”
“等等!”跟在後面一直沒出聲的一個白衣人一把抓住了她的繮繩,咧嘴一笑,道:“現在,我們就是來找你的了,姑娘,請跟我們回去祭地,接受祭女測試。”
凌風眼睛一瞪,道:“我又不認識你們,誰知道你們是幹嘛的?我這麼可愛的女孩子,萬一你們是騙子,要帶我去不好的地方怎麼辦?”
白衣人不覺笑出了聲,好脾氣的道:“姑娘,可是你主動跟着我們走的,不,是我們帶着出來的。”我們連補給都沒拿到就追着你出來了,這算誰拐誰啊?
“那是我搞錯了嘛,難道還不容許人犯錯嘛?子墨,不,薩爾說的,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凌風眼睛盯着白衣人的手,心裡嘀咕要不要動手將他手拿掉。
“你以爲我們是誰的人?”寒光冷冷的問道。
“啊?”凌風收回目光,小嘴嘟起,準備乾脆耍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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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風!”森林裡的道路狹小,從對面而來的幾匹馬轉過彎就看到了這邊僵持着的衆人,當先一人帶了焦急的喚道。
凌風回頭一看,眉眼頓時揚起,手指上的火焰一彈,讓那白衣人驚叫了一聲收回手去,策馬跑了過去,伸開雙臂歡喜的叫道:“子墨!”
韓子墨加快了馬速側身而過之時將她一把抱了過來放在自己身前,然後勒住繮繩,擡眼看向了那一行白衣人。
“韓子墨!”寒光神色冷冷裡帶了些咬牙切齒的模樣,低聲吼了一聲。
韓子墨低頭看向了鑽在自己懷裡的凌風,眼裡滿是疑問。
“那個,我以爲他們是蕭大叔派來的人,所以……”凌風對了對手指,低聲道。
韓子墨無奈一笑,不光是搞錯人了,一定是二話不說的就跑了出來,回頭對冷煌道了聲:“去跟阿摩族長說下,人我們接到了。”再轉頭看向了對面那些神色異常的白衣人,拱手施禮道:“祭師大人!”
“現在迷霧森林那邊正是緊張之時,鬥師居然有時間到這邊來溜達,韓子墨,你最好有個理由。”寒光恢復了那張冰凍臉,冷然道。
“我等應蕭瓏統領之令,前來迎接祭女回去祭地。”韓子墨身後的一個白衣人上前一步回道。
寒光如刀的目光掃過凌風,不再多說,策馬從他們身邊帶頭跑過,後面的白衣人連忙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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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錯了?”凌風擡起頭,眼裡閃動着無辜,問道。
“沒有,”韓子墨調轉馬頭,將她抱緊一點,笑道:“怎麼想通了?”
“總是要去的啊,”凌風輕嘆一聲道:“而且,我總覺得最近有些波動不對。剛纔那人說迷霧森林那邊緊張,是獸出現了嘛?”
韓子墨微微頷首道:“是有獸出現的蹤跡,不過還沒有最後確定,也有人說是達達族而已。”雖然沒有確定,但是蕭瓏的意思是有九成是獸,所以才緊急派他們過來,就算是跟阿摩打上一架都要把人帶回去。
沒想到她居然跟着寒光跑了出來,這下寒家提前知道了凌風的存在,只怕到祭地,會有一些預料之外的麻煩。
“有麻煩?”凌風擡頭問道。
“不,”韓子墨輕輕搖頭,雙腳一夾,駿馬飛馳起來,笑道:“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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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柏家谷地到祭地,要繞過赤峰山脈,穿越茂密得路都沒有的森林,從靠近迷霧森林的部分從赤峰前鋒進入山谷。
一路上林深樹茂,巨大的樹冠上冒出的新芽將陽光都遮擋在外面,隆起的樹根阻礙着馬匹的行進,大多數的路途都要靠人下馬牽着馬走。
日夜兼程,四日後,一行人到達了祭地山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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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在山谷口等待的蕭瓏,韓子墨眉頭輕蹙,放開凌風,讓她自己單獨騎了匹馬。
“寒光一個時辰前到的,現在,大祭師和長老們都在祭殿等着。”等韓子墨走到身邊之時,蕭瓏輕聲道。
韓子墨手不覺按了下劍柄,見凌風不解的回頭,臉上帶了喣然笑意對她道:“是要在祭殿試驗你的靈力,等下不需要太用力,讓他們看到火焰就可。”
伸出手,火焰在她手心跳躍,調皮的一笑,將手一握,凌風道:“就是這樣?”
幾縷黑煙從她掌心冒了出來,好似那火焰不甘心的嘆息,韓子墨莞爾,點頭道:“是,就這樣即可。”
凌風歡快的跟着冷煌跑上前,韓子墨收斂了笑容問道:“他們想幹嘛?”
“最強的鬥師是出自蕭家,再來個祭女也是蕭家之人,”蕭瓏譏笑一聲道:“總歸是有些擔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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寬廣的祭殿裡站滿了匆匆而來的白衣人,衣襟邊角鑲嵌了各種顏色,三五成羣的聚集在一起,等待着那個據說是蕭家人,擁有正統火之靈力的祭女候選人。
“你肯定?”大祭師側頭問寒光。
寒光點頭,道:“她能上冰川,火之靈力也收發自如。”
大祭師眉頭皺起,眼裡含着的陰戾在擡眼看到隨着蕭瓏進來的一行人之時,頓時消散,眼神清澈,目光和煦,笑容暖暖的迎了上前。
“這位是來自希亞族,阿狸族長和蕭擷的女兒,”聲音微頓,眼光掃過殿內神態各異的衆人,蕭瓏笑道:“蕭凌風。”
凌風看了他一眼,拉了拉他的袖子,道:“我是柏凌風!”
蕭瓏臉色微微僵硬了一下,然後低聲道:“凌風,在這裡,你是蕭凌風。”
凌風撇了下嘴,一副好吧我不跟你計較的神情對他笑了一下,然後轉頭對韓子墨輕聲道:“我是柏凌風!”
韓子墨低頭,附耳在她耳邊輕聲道:“凌風,聽話,柏和蕭有什麼關係,你是凌風就好。”
微微嘟起嘴,想着阿摩已經生了阿瓊,希亞族的族長繼承人已經有了,而按照阿摩他們說的,不管她姓什麼,都是希亞族的族長(姐姐),算了,不跟他們計較了,帶了天真的笑容般,凌風擡頭道:“我是蕭凌風!”
大祭師笑道:“蕭小姐,請上前來,來,到這裡,將你的靈力釋放出來。”
引導着蕭凌風走到石柱前,指着那個手印,大祭師的手頓了下,然後退後兩步,站在了一邊。
手按在了手印上,蕭凌風擡頭看了眼韓子墨,見他帶着鼓勵的眼神點頭,掌心一吐,火焰歡悅的冒了出來。
石柱瞬間爆發出耀眼的光芒,鮮紅刺目的光芒讓祭殿內的人不覺閉上了眼睛,再度睜開之時,就只見到蕭凌風面帶無辜的轉身看向了韓子墨。
石柱,消失不見了……
這……
大祭師帶着驚愕的看着蕭凌風,然後和同樣驚愕的長老們對視一眼,輕咳一聲,道:“蕭小姐,你,剛纔做了什麼?”
蕭凌風搖頭,伸出手道:“你不是說把手放在上面,然後釋放靈力?我做了,然後它就不見了。”
“測靈臺並未作出判斷,我們無法判斷她爲祭女。”一個長老出聲道。
蕭瓏手微伸,示意踏出半步的韓子墨退後,緩緩上前一步道:“祭地已經多年沒有祭女,如今前任祭女設下的結界已經開始破損,各位,想要如何判斷祭女的降臨呢?”
“統領!”殿外有人大聲呼喚,讓祭殿裡的人轉頭看向門口。
一個身着輕甲的北疆城士兵衝了進來,大聲道:“統領,東林巡邏隊碰上鶴冢,全隊,只逃了一人回來。”
祭殿裡發出了嗡嗡的聲音,蕭瓏轉身道:“我們走。”
“等等,”大祭師上前一步喊住了他,笑容和煦的道:“雖然測靈臺已經毀了,但是我們可以用更直接的方法,既然是祭女,那麼,對付鶴冢,應該不在話下。”
“是啊,是啊!”
“這樣正好,鶴冢的剋星就是火之靈力,只要是祭女,收拾它們最容易不過。”
幾個長老都面帶歡喜的附和着。
蕭瓏的臉色冷了下來,怒道:“她才十一歲,你們就想要一個沒有受過任何訓練的人去對付獸嘛?”
“不是沒有受過任何訓練吧?”寒光從大祭師背後淡淡的道:“蕭瓏統領將她藏在希亞族已經有不少時間了吧?”上前一步,寒光擡頭,看向蕭瓏道:“我跟着一起去,可以了嘛?”
“光兒!”大祭師叫了一聲,寒光回頭道:“父親,我是祭女的祭師,是不是祭女,我的判斷可以取信吧?”
大祭師眼底閃過惱怒,在看到寒光眨眼後,所有情緒都淡去,對蕭瓏道:“如何,寒光跟你們一起去。”
掃了一眼殿內衆人的神色,再看了眼寒光,蕭瓏冷哼一聲道:“別拖我們後腿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