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朝回來之時夜已經很深,看蕭凌風房間已經熄燈,猶豫了片刻,轉身離開往多吉和顧柏蓮的房間而去。
顧柏蓮今日是第一次畫陣就被破陣,不光是靈力用盡被陣反噬受的傷重,受傷更重的是那顆少年的心,一直都是做昏迷狀。
林朝看了眼裝睡的顧柏蓮,對多吉道:“再給我說說當時的情況。”
多吉將當時之時再次說了一次,林朝不時的插嘴問一些細節,當第三次多吉說想不起來後,顧柏蓮爬了起來接了話。
見林朝聽完後沉默不語,顧柏蓮道:“那程家真有那麼厲害?咱們還用得着忌諱他們?”
“忌諱?”林朝一笑道:“咱們誰都不用忌諱,如果只是人類的話。”
“你意思是說,那程家?”多吉將擦好的刀一靠,問道。
“我只是奇怪,那段子楚想要報仇,爲什麼不去程家大宅,而要讓那程小姐得逞在青雲觀裡動手?”林朝脫下外衣,往牀上一靠道:“程家……咱們等等看吧。”
“那若是程家也有獸怎麼辦?”顧柏蓮有些着急的道。
韓子墨受傷,蕭凌風的靈力只是借來的,若是再來一隻冥蛛,只怕……
林朝將薄被一拉,道:“咱們只是路過的商人而已,不管閒事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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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進入五月,天光亮得早,不到卯時,天光已經微亮,街頭小吃攤上也陸陸續續的有了顧客。
林朝和多吉剛在桌子邊坐下,就聽得急促的馬蹄聲響,一隊人馬從巷子深處出來往城外疾馳而去。
“這程家是出了什麼事吧?一大早的就出去好多人了。”另外一桌的客人探着頭往街上看了一下,問小吃攤老闆。
“昨日半夜就開始折騰了,還強要求着開了城門。”老闆一邊將油條出鍋,一邊道。
“這程家能出什麼大事?現在成安還不就是程老爺子一句話?以前段家在的時候還好,現在哦……”
“別胡說,小心禍從口出!”
“說到這個,你還別說,我前兩日見過一個跟段公子有些相像的人。”
“胡說什麼呢,不是說那段公子在江陵惹了江陵侯被直接處死了嘛?”
“這誰知道?那麼遠,不過就算段公子回來又怎樣?現在段傢什麼都沒了,人都死光了。”
“行了,別說這晦氣話了,說到程家,前些時候不是將桃花觀的女冠們都請去臨安了嘛?怎麼前幾天老太太又從那邊請了一些道人過來做法事。”
“做了那些事,再怎麼做法事都傷陰德吧?”
“行了,別說了,關咱們什麼事呢,吃了幹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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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一桌的人丟了銅板在桌上跟老闆打了聲招呼便走了,多吉見林朝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低聲問道:“哪裡不對?”
就着豆漿林朝咬了口油條,道:“快吃,吃了咱們回去。”
“你跟我說說!”昨天聽了林朝的話,多吉心裡一直不安,而且,林朝昨天晚上又出去了一趟,讓他等了一宿到黎明前纔回來,聽得林朝起牀便跟着他一起出來,實在忍不住問道。
林朝看了看巷子深處程家那威嚴的大門,低聲道:“昨晚我不是說了嘛?”見多吉一副茫然,敲了他一下,道:“段子楚之所以不來這程家大院,那是因爲這裡有他忌諱的東西。”
“哦!”多吉恍然點頭,然後問道:“什麼東西?”
“管那麼多,吃完了走人,我估計韓子墨今日會早走。”林朝將油條几口吃下,又叫老闆將剛撈出來的全部給他打包帶走。
“可是,韓大哥昨天剛吩咐說是要住上幾天。”多吉小聲嘀咕道。
林朝一笑,將老闆新磨出來的一大盆豆漿都端了起來,丟了銀子在桌上,往客棧走回去。
多住幾天……那一定是蕭凌風心痛那兩人所以要求的,但是韓子墨不可能想不到其中的蹊蹺,在現在這個時候,他一定不會冒險留在成安。
山上道觀裡面所有痕跡都被抹掉,下面程家馬車出事的痕跡也已經不在,但是逃走的痕跡卻顯示那些道人是帶着餘音兒一起逃走的。
程家前日就來了幾個從江南而來的道人,而段子楚是兩日前出現的,卻因爲害怕什麼沒有直接找程家算賬,而是利用了程素英,按照多吉和顧柏蓮所說,那個餘音兒好似根本不知道這些事情,但是若是真不知道,能這麼順利的將程家嫡系一網打盡?不過這些事情本也不是他們在意的。
他在意的是……
能讓冥蛛都忌諱的,不會是江南那些實力連冷煌都比不上的止師,而是那些不是人之物。
比如……界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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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回到客棧,冷箜和老虎已經帶人靜悄悄的收拾東西,見了他們帶回來的吃食截留了大半才放了他們上去。
林朝拿了豆漿油條示意多吉回去收拾東西,自己在蕭凌風門口候着,心裡數着數,數到五的時候,門悄悄的打開,韓子墨從門縫裡閃身出來。
“程家在三日前來了幾個老太爺的客人,據說是從江南而來的得道仙人,程素英派人抓段子楚是在前日,沒有告訴任何人,只跟她兩個哥哥說是找別人做了這場戲。”將東西遞給韓子墨,林朝道:“江南易家跟程家有聯繫,但是這種聯繫很秘密,只有程老太爺知道,段子楚是逃出來的,那些人知道他是要回來報仇,所以提前在程家等着,可是程家少爺和小姐不知道,壞了他們的事。”
“你去青雲觀了?”韓子墨接過東西,問道。
“嗯,我查了下那些道人的蹤跡,他們是往後山去的,蹤跡在山澗那裡消失,但是不管往那邊走,都不會是回成安,而且,他們帶着餘音兒。”林朝眉頭微蹙的道,當時一門心思對抗冥蛛,後來是治療傷者,他沒有細想,到得城裡冷箜隨意問起程家,冷箜聽說程家不過是個本地大戶而已就沒在問下去,而他注意的是程家在前幾日來了幾個道人,道人……,聽冷煌說青雲觀的道人知道獸和北海祭地之事,還知道那段子楚是由陰魂引來的獸。
“你的令牌還在嗎?”思忖片刻,韓子墨問道。
林朝點頭道:“一直在,要不要打齊王旗號?”
韓子墨搖頭,道:“不用,太惹眼。”
“明白!”林朝點了點頭,眼神不覺往門縫裡探去,輕聲道:“可是傷了?”
“嗯,靈力反噬,她的腿只怕這幾日都不好走路。”韓子墨眉毛微挑,帶了淡淡的笑意道。
林朝眼中暗了一下,道:“我知曉了,前面就是徐州,我會找輛馬車。”說着,便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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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朝!”輕喚一聲,看着林朝停下來的背影,韓子墨道:“她現在身上的靈力是借來的,靈力反噬一次,身體就要受到很大的損傷,所以,殺了慕容澈後,我們便會離開燕國回去北疆。”
林朝身子一頓,似乎僵化了片刻後,微微點頭,然後邁開大步往自己房間走去。
韓子墨回了房,將門帶上後,看着正系盔甲帶子的柏子衿一笑,道:“你有意見?”
柏子衿將護腕扣好,道:“沒有。”
將吃食放在桌上,韓子墨走到牀邊,看着依然熟睡的蕭凌風,脣邊浮起了淡淡的笑容,然後直接點了她的睡穴。
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腰刀掛好,柏子衿喝了一碗豆漿,隨手拿了兩根油條,然後推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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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朝換了全套皇宮禁衛隊長官服,這得益於顧柏蓮和多吉,兩人一直扛着行李怎麼都沒丟,將腰帶扣上之時,林朝的手在腰帶那侍衛隊長的虎型標誌上摸了一下,然後用力扣上,將包袱一收,開門走了下去。
下面大堂裡,一衆人等正在沉默的吃着面,除了呼啦啦的吃麪喝湯的聲音,連交談聲都沒有。
林朝將老酒他們的腰牌交給了柏子衿,看着他發了下去,然後道:“要委屈柏大哥做我手下了。”
帶着驚訝柏子衿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後站起身,輕輕拍了下他肩頭,然後轉頭,看向了樓梯。
韓子墨用披風裹着蕭凌風抱着她走了下來。
將最後的麪湯喝完,輕微的刀劍相撞的聲音中,一衆人出門上了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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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門已經大開,早起進城出城的人稀稀落落的在城門口新堆的障礙前接受檢查。
城門小吏打了個哈欠,心裡對程家暗自罵了幾句,成安城不大,一向太平,當然,四年前段家那事不算,現在程家也不知道發了什麼瘋,派了好幾隊人馬出去不說,還要求城門檢查,要不是因爲衛霜早前從這裡通過之時整頓了下當地廂兵,只怕程家連城門都敢關了。
“行了行了,意思下就行了,又不是不認識。”看着一個兵士爲難一個菜農,小吏不耐的揮手道。
兵士放了菜農進來,柵欄還未來得及推回去,就聽得長街上急促的馬蹄聲響起。
小吏心裡想着只怕又是程家的人,轉頭之時臉上的神色還帶着不耐,見那長街上跑出來的馬隊,神色頓時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