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過,十二年後,會來娶我(6)
日間的生活帶到夜裡去,我晚晚做夢見到兩人爭吵。
“是你居心不良。”
“是你欺凌弱小。”
“不要以爲她幫你,你就可以騎過我的頭去。”
“她幫我是她的事,騎過你的頭是我的事,你阻止得了嗎?”
“不要吵不要吵,不要吵可不可以?”我走上前求二人。
兩人齊齊回過頭瞪住我:“你是誰?”
夢在這時候醒來,睡了比不睡還累。
哼,我是誰?我自己也想知道我是誰?
晚上睡眠不足,白天又得不到休息,我忍不住告饒起來:“你們兩個可不可以不要再吵?”
倆人回頭齊齊瞪住我,面目表情同夢中一模一樣:“那你說。”
“我說?”我嚎叫起來:“又要我來拿主意?!”
“當然啦,你是客戶嘛!”
“你們要真當我是客戶,怎麼忍心這樣折磨我?”我悻悻地,硬着頭皮來做女包公論斷是非:“完整地表演玉飾的發展史呢,也實在太破費一些;只選一個朝代做代表呢,又太簡單。或者可以這樣,大致分幾個段落,以背景圖案出現,至於臺上的模特兒服飾呢,就只選一個朝代做代表。不然,我們也沒那樣全面的玉飾來表現朝代。”
“也是個辦法。”元歌沉吟,“反正有那麼些獸皮舞男在走臺,可以考慮讓他們來表現三代以前的玉文化。”
宋詞大怒:“什麼舞男舞女的?你嘴巴放乾淨些!武士劍的項目是大家開會通過的,你何必夾槍帶棒?”
“我又沒說不讓舞劍。”元歌到底心虛,趕緊轉移注意力,“至於其他朝代嗎,就靠換背景來表現。只是,我們選擇哪一個朝代做代表呢?”
“漢代。”宋詞硬邦邦地提議,“漢白玉最有名。”
“漢代不好,漢代沒文化。”元歌立刻反對——這早在我意料之內,凡是宋詞提出的,她一定會有不同意見——“我說是唐朝,唐朝服飾最美麗。”
“我說漢代好。”
“還是唐代好。”
“唐詩,你說漢代還是唐代?”她們兩個又齊齊轉向我。
我只覺頭大如鬥,唐代還是漢代,漢代還是唐代,唉,說哪個都要惹怒另一方呀。
急中生智,我忽然想到一法:“我說不如就是清代吧。”
“清代?”兩人一齊瞪圓眼睛。
“是呀,清代是玩玉的極盛時期,從皇宮到民間無人不愛玉,無人不藏玉,玉的雕琢功夫也達到最高境界,琢玉仿玉蔚然成風,乾隆帝愛玉成命,光題詠玉的詩就有八百多首,還不該選清代玉飾做宣傳代表嗎?”我振振有詞。
“也有道理。”兩個人都服帖下來。
但是稍頃,元歌又問:“可是隻選清代玉飾會不會太單調了?”
“不會單調。”答話的是宋詞,最終通過她只選一個朝代服飾做代表的提議令她十分高興,因爲可以節省大量經費,工作要好做得多,所以態度也緩和許多。“出場人物的身份不同嘛,可以有民間的荊釵布裙,酒樓的金釧銀鈿,宮廷的鳳冠霞帔,通通上陣,來個全景圖,完整表現清朝人的服飾特色,就不會單調了。”
“而且入關以前和入關以後的服飾也有所不同。”我補充。
元歌驚訝:“清代服飾還分爲入關前和入關後嗎?”
“那當然。”我很高興她們可以暫時忘記吵架,於是細細解釋清史,“順治元年,也就是1644年,李自成攻破北京城,崇禎帝急詔駐守遼寧的吳三桂赴京勤王。但是吳三桂帶着十幾萬精兵剛剛趕到山海關,李闖已經攻陷京城,崇禎也自縊煤山。彼時,滿清軍隊正虎視眈眈,對中原大好河山垂涎不已。多爾袞三次派人秘密賄賂吳三桂,希望聯手拿下京城,坐地分肥。吳三桂本來持觀望態度,左瞻右顧,還寫了一封信給李自成,說只要將他的愛妾陳圓圓和明帝的太子送來山海關,他就願意歸降大順朝。可是這時候卻傳來陳圓圓先歸劉宗敏、後歸李自成的消息,吳三桂大怒,立即命令全軍戰士穿上孝服爲崇禎發喪,並開放城關,引狼入室,終使江山旁落,改天換日。”
“我知道我知道。”元歌插嘴,“就是那著名的‘慟哭六軍俱縞素,衝冠一怒爲紅顏’嘛。據說爲了吳梅村的這首《圓圓曲》,吳三桂還頭疼了很久呢,嘗試重金賄賂吳書生,要他毀掉原稿,可是被拒絕了。你說這吳梅村是不是書呆子?對了,吳三桂姓吳,吳梅村也姓吳,他們是不是親戚啊?要不,爲什麼吳梅村對吳三桂的事兒那麼清楚?吳三桂那麼大官兒,怎麼會拿個書生沒辦法?”
提到清代的史稿軼聞,宋詞也頗有興致:“我也聽說過李自成搶了陳圓圓後,曾經命令她唱曲兒。陳圓圓唱了崑曲,當時有人傳說陳圓圓‘色甲天下之色,聲甲天下之聲’,形容她的色藝雙絕。可是李自成卻聽不入耳,覺得奇怪,說長得蠻好,怎麼聲音這麼難聽,於是另找了一幫陝西女人來唱秦腔……”
“唱秦腔?”元歌大笑起來,“六宮粉黛要是一起唱起秦腔來,那也倒真夠壯觀,不是‘勢如破竹’,而是‘聲如破竹’了吧?”
宋詞繼續說:“其實細說起來,吳三桂起初赴京勤王,想保大明;後來寄信給李自成,也想過歸順;信中提出索要崇禎太子,也可以看出他心懷舊朝,又希望天下太平。但是兩個要求都落了空,這才終於投清抗順的。雖然說漢奸畢竟是漢奸,沒什麼好翻案的,可是李自成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目光短淺,得意忘形,一心只顧自己利益,說是發動起義是爲了全體農民得解放,其實等他坐了王位後,哪裡還想得到別人。要我說,真正喪國的人應該是他而不是吳三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