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過,十二年後,會來娶我(1)
可是現在,已經十七年過去了,他回去過那落雪的小山村嗎?他還記得那個連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的傻丫頭嗎?如果我帶着我的木燈籠來到他面前,他還會履行當年的約定嗎?
蠟燭的淚已經滴乾,燭焰嘆息地搖了搖頭,熄滅了。
不知道今天晚上會做一個怎樣的夢,不知道那個夢中的男人在今夜會不會終於回過頭,他的樣子,像張國力嗎?長大的張國力,會是個什麼樣的英俊青年呢?
我把木燈籠抱在胸前,睡着了。
再見到小李時,他問我:“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
“那兩位女經理呀。有緣吧?難纏吧?”
“的確讓我見識匪淺。”我笑,又忍不住勾起心事來,“不知爲什麼,我覺得和她們不是第一次見面,好像早就認識似的。”
“成語裡管這種交情有個現成的形容,叫做‘一見如故’。”
“不,不是‘如’故。”我搖頭,“根本就是故舊重逢,我可以清楚地說出她們的某些特徵,比如宋詞是左撇子,而元歌喜吃甜食。我堅信她們就是我夢裡的人,或者,是前世相識。”
“你們女孩子就是喜歡故弄玄虛。動不動就是什麼夢中人呀,前世今生呀,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小李不經意地笑,“不就是名字相似嗎?巧合罷了。”
我不服氣:“你聽說過這樣的巧合?”
“怎麼沒有?告訴你一個真實故事:小學時,我的同桌姓戴,叫戴小軍。”
“沒什麼特別呀。標準大陸六七十年代出生的孩子的名字。”
“聽我說完——有一次我們交表格,我無意中看到他父母姓名那一欄,父親叫做庶本,就是‘以庶民爲本’那兩個字;而母親姓於,叫文淑,就是……”
“文靜嫺淑對不對?這也沒什麼特別。”
小李的眼睛充滿笑意:“這樣分開來念當然沒什麼特別,可是你連在一起讀讀試試。”
“戴……庶本、於文淑……”我忽然醒悟,爆笑出來,“代數本、語文書!天哪!”
“你說巧不巧?”
“都不像真的。”
“千真萬確,編都編不出來這樣的巧事。最好笑的是,他父母做夫妻幾十年都沒發現這一點,還是被我無意中叫破的。”
“天哪!”除了叫天,我已經不會說別的。
“所以,生活中無奇不有,只不過,你看別人會覺得那是巧合,發生在自己身上,就以爲天降大任於斯人,盲目自大起來。”小李勝利地攤一攤手,“其實,把巧合簡單地看做巧合,就什麼事也沒有。”
聽他這樣說,又好像沒有道理。我笑了:“今天來找我,安排了什麼好節目?”
“遊長城如何?或者去康熙草原騎馬?”
“太遠了,”我猶豫,“好辛苦,有沒有近一點兒的地方。”
“那麼,爬香山?”
“香山?不是說秋天的香山纔好看嗎?現在又沒有紅葉。”
“誰說香山只能在秋天看?”小李頗維護北京旅遊業的聲譽,“香山是屬於四季美的那種,只不過滿山紅葉時更壯觀而已。但是綠葉如蔭的香山也很美呀,而且山下還有雕樓,有團城舊跡,有臥佛寺,有黃葉村,有曹雪芹故居……”
“曹雪芹故居?”我立即來了精神。“我要去曹雪芹故居。”
曹雪芹故居在黃葉村。
黃葉村在香山腳下。
香山在北京城的西北角。
我們到的時候,已經是黃昏,瀕臨閉館,空氣中有種蒼茫的意味,總彷彿在催促:來不及了,來不及了!
小李還在買票,我已經迫不及待地踮起腳尖往園子裡望,甬道上有個人影一閃,十分眼熟。他是……
哦,他是那天送我畫報還幫我付車資的那個青年!我忍不住叫起來:“哎,你!”一邊急追過去。
可是,看門人攔住了我:“你的票?”
“我的票?”我大窘,“正在買呢。”
好在小李及時舉着票來救了我的駕,看門人還是給了我一個老大白眼:“買了票再進嘛,急什麼?就差那麼幾分鐘?”
我顧不得回話,拉着小李就往裡跑,可是,庭院裡草木稀疏,人跡雜沓,哪裡還有那青年的身影。
小李問:“你剛纔喊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