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前生的記憶(2)
“對,一首詞,你以前最喜歡唸的。”
“我以前?”
宋詞也醒過來:“我說錯了,以前哪裡聽過你讀詞。可是我有種感覺,好像聽你念過這首詞似的。大概是另外一個朋友吧,想不起來了。”
我愣住。我知道她沒有說錯,她說是我念過的,就一定是我念過的,因爲這種感覺我也有,原來她和我一樣,都有一些記不起來的往事,關於我們兩個人的。是什麼?究竟是什麼呢?
難道兩個人齊齊患了失憶症?
宋詞又說:“對了,爲了這次拍賣會,我們公司特地準備週末辦一次酒會預祝成功,一起來吧?”
“我很怕見人多的場合。”
“我也怕,可這是工作,而且,你纔是主角。”
“好吧,有時間我一定去。”
酒會上,我終於見到王朝董事長何敬之以及那位著名的色狼經理秦歸田。
老實說,兩個人給我的印象都十分不佳。
何是個過分謹慎的人,與人握手時稍沾即鬆,態度緊張,又過分客氣,全不如他手下兩位女經理來得瀟灑自然;秦則不折不扣是個頭號色狼,看人的眼睛永遠色迷迷,不必說話,單被他看一眼已經讓人覺得受到侵犯。
整個晚上,除了見面道聲“久仰”之外,我再沒有同他兩人說過一句話,人羣中見到他們走來即遠遠閃開。
衣香鬢影間,忽然瞥見宋詞和元歌兩個冤家路窄,不知怎麼又鬥上了,隔得遠聽不清兩人在爭些什麼,但是面紅耳赤,分明已劍拔弩張。
我忙忙擠過去,剛剛站定,卻見元歌猛地將杯中酒潑向宋詞,宋詞向後一閃,差點跌倒,我連忙扶住,兩個人都被濺得一身鮮紅淋漓,如血!
我指責元歌:“你太過分了!”
元歌一言不發,拋下酒杯拂袖而去,我看她一臉盛怒,惟恐出事,急忙追出去。門口遇到保安阿清,我拉住他:“有沒有看到元小姐?”
阿清指個方向:“她上了出租車走了。”
我望過去,夜北京車水馬龍,高樓林立,卻上哪裡追去?
這時候宋詞跟出來,看到我,冷冷地說:“現在你看到了,不是我不肯讓她,是她欺我太甚!”
我望着她,只覺她裙上的紅酒洇開來,洇開來,瀰漫了整個的時空,鋪天蓋地,驚心動魄。
驀然間,我又想起夢中那杯鳩毒來。
宋詞詫異:“唐詩,你怎麼了?臉色好難看。是不是病還沒好?”
我抓住她的手:“宋詞,可不可以答應我,不要再同元歌鬥了!”
元詞怫然不悅:“你還是幫她?”
“我不是幫她。我只是覺得,再這樣鬥下去,一定會出事的。宋詞,我有種感覺,好像我們三個人的恩怨是天註定的,我們已經認識了幾輩子,也鬥了幾輩子了,宋詞,不要再鬥了,行不行?”
宋詞臉上忽然露出倦意:“你以爲是我想同她鬥嗎?實在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不知道,我坐上這個製作部經理的位子雖然是因爲我父親,可是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兢兢業業,就怕人家說我是太子黨,比別人多付出起碼三倍努力,可是這麼多年,一直沒有升職。因爲人們都看不到我的付出,仍然認爲我是裙帶經理。那個姓秦的,早該滾蛋了,可是死霸着位子,處處踩我。元歌明明恨他,可是輪到爭位子這種時候,卻偏偏還來慪我,反跟他狼狽爲奸。這不,剛纔三言兩語又吵起來,結果挨她潑一身酒。”
原來是這樣。我默然,實在不願意再理她們兩人的是非。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可是我怎麼才能同她們說明這一點呢?
宋詞問:“你還回酒會去嗎?”
“你呢?”
她擡起頭看看天,答非所問:“要下雨了。”
我們兩個都沒有再回酒會,各自駕着車子離開。
夜風清冷如秋,我只覺心頭悽惻,說不出地孤單無奈。
宋詞、元歌、我,到底有着怎樣的恩怨,要如此糾纏不休?這次來到北京,究竟是聽從了冥冥中怎樣的安排?爲什麼我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覺得會有事發生?而在這種迷茫的時刻,我又是多麼需要張楚的支持與指點?
想到張楚,我忽然明白自己整晚感到的不安和孤獨是爲什麼了,是因爲自見到張楚之後,所有的男人都不再入我目,所有的男人都形象可憎舉止委瑣,而我在人羣中,將永遠孤獨。
這時候雨點已經落下來,我啓動雨刷,又伸出手去拭車頭左側的觀後鏡,忽然心頭一震,不由愣住:只見鏡中宋詞一身華服,胸口插一支羽箭,倒在一個背向我的戴王冠的男人懷中呻吟:“王爺,得到你的眼淚,我也就知足了。我不怨你,真的,不怨你。”
不知是我還是那鏡中男人抹了一把眼淚,忽見宋詞身子一挺,目眥欲裂,嘶聲道:“但是,我恨她,下輩子我一定要找她報仇!”
我明知是幻覺,可是腦中嗡嗡作響,混亂不已。用力甩一甩頭髮,同時將眼光轉向右側觀後鏡,卻見鏡中另有一番景象:這回是元歌,同樣滿身是血,身旁拋着一把長劍,握着同一個男人的手在哭告:“王爺,是我害了你,我自刎謝罪,你不要再怨我了吧。”
我大慟,只覺與鏡中男人合二爲一,脫口呼出:“我不怨你,我原諒你,你不要死!”
元歌咬牙切齒,握住我的手發誓:“但我死不瞑目,是她逼我這麼做,她把我害成這樣,我做鬼也不會放過她!”
我心如刀割,伸手去拉元歌:“不要!”車子已“嘭”地一聲撞在路邊樹上,我猛地驚醒,再看兩側的觀後鏡,平滑光亮,一如平常。
什麼叫撞邪?大概這就是了。我嘆口氣下車,只覺頭昏腦漲,好在車子只是撞碎前燈,並無大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