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燁爲免驚擾他休息,在旁邊坐了將近一個時辰,看到他醒了,才靠近些望着他笑。
“是我吵醒你了嗎?”劉燁握住他伸向她的手,柔聲地問道。
“不是,你怎麼來了,睡不着嗎?”梳洗過後的圖奇棠看起來與平常無異,除了那雙隱隱作痛的腿讓他的表情有些痛苦。
劉燁看在眼裡疼在心裡,她知道圖奇棠是個好強的人,他不願意將疼痛掛在嘴邊,也不希望得到她的同情。
“是啊,閉上眼睛滿腦子想的都是你,想你想的睡不着,只好過來看你了。”劉燁不吝於說這些肉麻的話,在他面前,她再也不想掩飾自己的感情。
圖奇棠開心地笑起來,對於兩情相悅的愛侶來說,再肉麻的話也不嫌甜膩,最好每天都能聽到對方甜死人不償命的話纔好呢!
“燁兒,能看見你真的很開心,我從沒覺得這麼幸福過。”圖奇棠動容地緊握住她的手,生怕她會憑空消失似的,如果他的身體現在是健全的,他早就擁她入懷好好疼惜了。
“我也很高興,我們以後都會這麼幸福的,圖奇棠,我們一起生活好不好?”劉燁主動上前抱住他,輕撫着他微涼的背,他體內的寒氣還沒有完全驅除,再拖下去確實沒有好處。
“好啊,當然好……”圖奇棠激動地幾乎說不出話了,埋首在她頸間,呼吸着她發間的芬芳,只覺自己掉進蜜罐裡了。
“我們去找一處幽靜偏僻的地方,也蓋兩間這樣的房子,不需要很大的院子,能種種花就可以。再過幾年,我們有了孩子,如果是女孩子,我教她彈琴作畫,如果是男孩子,就讓你來教他習武。你說,你喜歡這種生活嗎?”劉燁給圖奇棠描繪了美好的未來,這種圓滿的生活誰不向往呢!
“喜歡,我很喜歡……”劉燁都願意爲他生兒育女了,他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只是,未來實在美好,他渴望的同時也有一些擔心,“可是,燁兒,跟着我,你會受很多苦……”
“爲什麼這樣說?”劉燁引導他說出這句話,希望他能爲了他們的將來接受毒蠍子的建議。
圖奇棠眼裡興奮地光芒逐漸黯淡下來,他低下頭,看向那雙接近報廢的腿,失落道:“我想我很自私,我都已經變成這樣了,還要不自量力拖累你。燁兒,能與你一起生活是我今生最大的願望,但我又不忍心讓你跟着我吃苦,我已經不是從前那個圖奇棠了,從前的我,就算不做教主不做王子,也能讓你過上很好的生活。可是,現在的我,已經是個廢人,我能給你什麼呢?我不能眼睜睜看着心愛的人吃苦受累爲我操勞……”
“誰說你不能讓我過上幸福的生活?你可以的,你還是你啊,不管是教主還是普通人,你都有這個能力。”劉燁鼓勵他恢復信心。
“可是,我的腿……”圖奇棠不知道自己失去這雙腿還能做什麼,或許將來他能恢復一部分內力,但連路都走不了,不是廢人又是什麼。
“你的腿有希望復原啊,等你恢復之後,我們就可以一起生活了。”
“復原?”圖奇棠多想這一切能成爲現實,就算爲了劉燁,他也要重新站起來,“嗯,我一定可以,我會積極配合毒蠍子,不管他要我做什麼,我都去做。”
“如果他要帶你回聖壇呢?你願不願意?”劉燁趁機說起這件事。
“回聖壇?”圖奇棠愣了下,不解地望着劉燁,“毒蠍子告訴你的?他帶我回去做什麼?難道他還不能治好我的腿?”
劉燁點點頭:“前輩沒有十足的把握治好你的腿,他需要藉助明月聖女的內力幫你打通全身經脈,然後才能幫你治療。前輩他之所以沒有直接跟你說,是怕你反應太激烈,對身體不好,現在我這麼說,你可不要動氣啊!”
圖奇棠沉默片刻,又道:“只能這樣做嗎?沒有其他法子了嗎?我不怕苦也不怕痛,時間久一些都沒關係,我說過不管毒蠍子用什麼辦法,我都會配合。”
“這種方法是最快最有效的,若是拖延下去,過了最佳恢復期,那就真是無計可施了。”劉燁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繼續勸說道,“我知道你不想讓明月聖女看到你現在的樣子,不過你終歸是要去見她的。我相信你是個有始有終的人,做息陵教的教主並非出於你本意,但要是想放下這個身份,還是要回去說清楚的吧!與其拖到最後沒有辦法醫治,不如現在就去面對,你不早就想脫離息陵教了嗎,你應該勇敢去面對,而不是一味地逃避。”
圖奇棠仔細琢磨她這番話,一時之間很難做決定,他寧願終生殘疾也不想再見到明月聖女。但是劉燁說的也有道理,他這樣逃避不是長久之計,不管他們躲在哪裡,明月聖女都能找到他們,等她發現他的腿報廢的時候,那情況就大不相同了。說不定她會惱羞成怒,甚至遷怒於劉燁。
“圖奇棠,就當是爲了我,爲了我們的將來,你能不能放下過去的恩怨?”劉燁滿懷期望地看着他。
圖奇棠向來拒絕不了她,何況,事關他們的將來,即使他心裡有一萬個不樂意,也有必要去試一試。劉燁把自己的未來託付給他,他沒有任何理由退縮。
“好,我們去聖壇。”
毒蠍子的辦事效率很高,劉燁這邊剛有回話,他就安排好清晨動身了。得知要去息陵教的總聖壇,清靈興奮地難以自抑,她沒想到這麼快就要去見祖父和師中,她也知道圖奇棠和明月聖女不合,原先只盼望着跟圖奇棠說幾句好話,等他心情好的時候幫她打聽一下情報。
清靈和毒蠍子將圖奇棠擡進馬車,劉燁在旁陪同,一行四人踏上了前往斯塔拉山的行程。毒蠍子把清靈打扮成男孩子的模樣,馬車從外面看也是陳舊破爛值不了幾個錢,一路上倒也沒有引起匈奴馬匪的注意,平平安安到達了安息境內。
仰望斯塔拉山,毒蠍子百感交集,他曾發誓今生不再上山,沒想到今日爲了圖奇棠,他甘願打破自己的誓言。當然,他的誓言是有前提的,如果明月聖女同意他上山,他就不算是說話不算數。
山腳下有息領教徒巡邏,毒蠍子寫封信讓清靈送去,靜靜等待明月聖女的召見。他們這次來並不是要擅闖聖壇,還是按照規矩辦事比較穩妥。不出半個時辰,明月聖女派人來接他們上山,四名教徒擡着軟轎要把圖奇棠擡上山,圖奇棠反覆叮囑毒蠍子保護好劉燁,毒蠍子點過無數次頭,他才願意上轎。
劉燁和清靈從沒去過息陵教的聖壇,沿途把守的教徒對新面孔一向戒備十足,要不是資歷很老的教徒告訴他們,毒蠍子是江湖上大有來頭的人物,他們也不會對他身邊的人刮目相看。
清靈一想到將要見到祖父和師中,她就激動地心兒亂跳,頻頻拉扯劉燁的衣袖:“公主,公主,你說我們上山之後能見到他們吧?他們現在也不知道怎麼樣了,該不會被明月聖女虐待吧?”
劉燁自然爲他們擔心,忍不住向毒蠍子求助:“希望前輩能幫忙打探老葫蘆和師大人的下落,感激不盡。”
毒蠍子擺擺手:“放心,放心,只要他們還沒死,我就有法子救他們出來。不過,我想用不着我出手了,你們可別小瞧歪葫蘆那傢伙,他不是個省油的燈,就算明月也未必能討到便宜。師大人和他在一起,你們不用擔心的。”
“但願如此。”劉燁相信藥葫蘆有膽量上山,就已經想好了退路,他不怕死,卻也不會帶着別人送命。
“上天保佑,上天保佑,祖父和師大人都要平安無事纔好,不然,不然,我把息陵教的聖壇剷平……”清靈最在意的人要是出了意外,她真能說到做到。
“喂,你這丫頭說話也不看場合,在人家的地盤上叫囂什麼!”毒蠍子無語地搖搖頭,搗了下劉燁的胳膊,“還是先看好這個瘋丫頭再說吧,看她這樣口不擇言,誰能保得住你們啊!”
劉燁看了眼自知理虧的清靈,清靈扁扁嘴,表示再也不亂說了。
遠遠看着聖壇高大的院牆,兩扇沉重的鐵門緩緩打開,他們隨着衆教徒走進去,看到回字形的宮殿建築,走過幽暗的長廊,來到內宮,眼看着圖奇棠被擡進大殿,毒蠍子和劉燁、清靈卻被拒之門外。
“他們要把圖奇棠擡去哪兒?”劉燁等了一會兒,開始着急了。
毒蠍子伸出食指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別急,他去見明月了,恐怕待會兒就得先把我叫進去問情況。你們兩個留在這兒哪都別去,等我回來,記住了!”
“嗯,知道。”既來之,則安之,劉燁和清靈心急如焚,也只能等下去。
果然,毒蠍子很快被叫進去了,他朝她們擠眉弄眼,笑嘻嘻地說:“看吧,我還是很瞭解明月的,我去去就回,你們不用擔心。”
“前輩,無論如何,請你說服明月聖女。”劉燁心裡始終不安寧,她不知道像明月這種女人有沒有母愛。
“當然,我心裡有數。”毒蠍子明白她在擔心什麼,他有把握說服明月聖女,信心滿滿地走進大殿。
偌大的殿堂除了明月聖女,再無他人,毒蠍子來回看了幾遍,也沒看見圖奇棠的身影。
“你不用找了,我送他回房休息了,殿外的那兩個人,我沒有請她們上山,你請她們回去吧!”明月淡漠地看着他,不悅道,“下次若是未經我的允許,擅自帶不相干的人來,即使是你,我也不會輕饒。”
毒蠍子怔了怔,隨即解釋道:“她們不是不相干的人,解憂公主,你見過的,若不是她,圖奇棠不肯回來的啊!”
“解憂公主,我並不欠她什麼,左賢王順利繼位,她也如願成爲烏孫國母,爲什麼還要纏着圖奇棠不放?還嫌傷他不夠深嗎?圖奇棠回來了又怎樣?我已經派人去救那個左賢王了,他偏要自己救!這個蠢貨,爲了一個女人自甘墮落,不珍惜自己的身體,落到這個下場純屬活該!”明月聖女哼了聲,拂袖而去。
“明月,圖奇棠是你的兒子,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你不打算救他?”毒蠍子急忙追上去。
“救他?怎麼救?你該不會要我用內力救他吧!我告訴你,那是不可能的,我的內力剛剛恢復,如果再消耗一次,一年之內都休想運功。”
“一年不能運功又怎樣?你要是不肯幫他,他那雙腿就廢了啊!你是他的母親,你要爲他的將來着想……”
“我爲他着想,他有沒有爲我着想?我花費了這麼多精力培養他做教主,他不知感恩就算了,還三番四次傷我的心,如今腿廢了才知道回來,他還有什麼資格做教主?既然做不成教主,我何必爲了一個廢物浪費內力?”
“你怎麼能這樣對他?明月,血濃於水,這些年來,分明是你欠他的……”
“住口!”明月聖女驀然轉身扣住毒蠍子的脖頸,怒道,“我不欠任何人,誰也別想來指責我!”
明月聖女甩開他憤然離去,毒蠍子捂着快要折斷的脖子,咳了幾聲,無可奈何地低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