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內,何進氣急敗壞的對着麾下的士兵們,大喊大叫。
真要說起來,畢竟是何皇后的兄長,何進的長相還是非常不錯的。身量也很高,站在那裡不說話的時候,看起來很是讓人放心,會覺得是個靠譜的傢伙。
只是這一開口說話,就讓人知道,這就是一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繡花枕頭。此時此刻,他倒是中氣十足。
“都是廢物!全都是廢物!幾百個人都攔不住!”何進指着衆人大罵:“你們有什麼用?就是幾千頭豬,也比你們靠譜多了!”
在他身後,何皇后癱坐在剛纔劉宏坐過的軟塌上,丁宮和劉弘兩個人臉色難看的站在那裡。不去管何進如何的氣急敗壞,丁宮對劉弘使了一個眼色,兩個人悄悄的走到了一旁。
“押錯寶了。”丁宮嘆了一口氣道:“這一次咱們死定了。”
“不見得。”劉弘搖搖頭,小聲說道:“咱們這一次準備的很齊全,只要能夠堅持到外面的人殺進來就行了。”
“可是陛下他已經逃出去了。”丁宮沉默了一會兒之後,有些無奈的說道:“只要他還活着,咱們就不可能成功的。”
劉弘看了一眼丁宮,然後道:“有辦法的。”
“嗯?”丁宮有些不理解的看着劉弘。
“讓他死在這大殿裡就行了。”劉弘面無表情的說道。
“可是他已經跑了啊......”丁宮剛說完這句話,然後猛地反應過來:“你的意思是?”
“隨便拉一個人穿上黃袍,燒死就行了。到時候把這大殿也燒了。只要咱們說是皇帝,誰敢否認?哪怕日後那位真的殺回來了.....他說是,咱們就說不是唄。”劉弘說的很輕鬆。
丁宮皺了皺眉頭,他很清楚,劉弘在想屁吃。事情要真的還這麼簡單,那還用冒這麼大的風險嗎?而且,就算真的要這麼做,也得自己等人這一次能夠成功才行啊。
“不說這些...你注意到張讓了嗎?”劉弘擺擺手,忽然說道:“從剛纔張讓就不知道去哪了,這讓某家很是在意啊。”
“嗯?”丁宮擡頭四處看了看,張讓果然不見了。剛纔一直在擔心,倒是沒有注意到張讓的行蹤。眼下見張讓不在了,他心裡卻莫名的有些期待:“他.....久在皇宮,莫不是有什麼後手不成?”
“後手?”劉弘皺了皺眉頭,沉聲說道:“某家就怕,他的後手會把咱們都給拖累了。”
“什麼意思?”
“瞎猜的。”
兩人都沉默了一下,眼下這個情況,兩個人說閒話也不是爲了真的商討出什麼來,只是爲了緩解一下緊張的心情罷了。
“有件事...某家一直很在意啊。”安靜了一會兒之後,劉弘忽然對丁宮說道:“爲什麼大將軍要行此險招呢?而且......整個計劃可以說是天衣無縫。”
事實上若不是計劃天衣無縫,他也不會一頭扎進來,搏這個擁立之功。
丁宮聞言嘴巴動了一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最後嘆了一口氣道:“事實上,某家也不是很清楚。”
“嗯?”劉弘見狀,知道丁宮有事情隱瞞自己。他笑了一下,然後不露聲色的向後退了一小步,繼續道:“那就算了。”
“這件事背後的原因很複雜,不是你我二人能夠觸碰的。”丁宮幽幽的說了一句。
劉弘聞言眉頭一挑。
他們兩個人,皆是三公,也是出身世家,雖然不如袁楊荀陳四大家,但是也不算小了。不說地方,就是朝中兩人下面也有不少的擁躉。兩人合在一起,在朝堂之上絕對是讓人無法忽視的政治力量。
而現在,丁宮竟然說這件事的背後,是兩人不能夠觸碰的。這讓劉弘心裡一驚,不能夠觸碰的意思是,背後的那些人勢力強大到可以直接碾壓自己二人。
會是什麼人呢?
劉弘沒打算再想下去,他忽然意識到,不管這一次成還是不成。他也好,丁宮也好,甚至是何進,還有劉辯,都不過是別人手裡的棋子罷了。
“苦也。”
丁宮默默地看着劉弘沒有說話,他知道的要比劉弘多很多,甚至全程都參與進來了。他很清楚,對於背後的那些人來說,這一次成還是不成,都是無所謂的事情。他們要的不是另立新君,而是......
讓大漢朝走到自己原本的軌跡上去。眼下的大漢朝不需要一個幡然悔悟的明君,也不需要一個英明神武的帝王。就這麼腐爛下去纔是最好的。
兩人沉默着,何進還在氣急敗壞的罵着。
另外一邊,皇城內一處少有人來的宮殿前,張讓施施然的推開地殿門走了進去。
“什麼人?!”
“是某家。”
張讓走進去,殿內整整齊齊的坐着十一位中常侍。除了他們之外,還有兩個小孩子,一個是劉辯,另外一個是劉協。
“讓見過兩位殿下”張讓進來之後,立刻跑到兩位皇子面前,推金山倒玉柱的跪了下去,一開口眼淚就下來了。
演技很棒。
“殿下,錢塘候和懷裡候,帶着曹操、董明等人造反了。他們已經將陛下擄走,大將軍正在拼死抵抗。兩位殿下快跟奴婢走吧。”
劉辯聞言先是一愣,然後猛地搖頭大喊道:“不可能的!老師是絕對不會造反的!”
“可是事實就是如此啊!”張讓老淚縱橫,一張老臉皺巴到一起,像個雛菊似的。
張讓的演技很好,好到讓劉辯都有些動搖。不過沉默了一會兒之後,劉辯還是咬着嘴脣搖搖頭道:“不可能的。”
“殿下,先不論太常大人如何,眼下亂軍已經打進了皇城,咱們快些走吧。”張讓見說不動劉辯,也不再勸說,直接嚇唬起來:“就算太常大人是被裹挾的,那叛軍可不管這些!若是再不走的話,就走不掉了。”
“奴婢等人,殘缺之人死不足惜,兩位殿下萬金之軀,可不能在此遇險啊。”張讓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樣。
“這.....”
“皇兄,別耽誤時間了。咱們先逃出去再說。”這個時候劉協忽然開口了,他對張讓說道:“勞煩幾位大人了。不過出了皇城之後,還希望幾位大人能夠帶我們兄弟去驃騎將軍府上。”
驃騎將軍,是董重。
劉協雖然年幼,也不知道張讓話中真假,但是不妨礙他做出眼下他能做出的最優選擇。不管誰是誰非,皇宮肯定是不能待了,早出去爲妙。
張讓聞言應下,低頭的一瞬間,眼力閃過一絲精光。
看來,皇子協更適合當一個好皇帝啊。
他站起來,對其他太監道:“諸位,是死是活,在此一舉了。”
“放心吧,都準備好了。”趙忠眯着眼睛道:“咱們先離開吧。”
“好。”
趙忠張讓兩人打頭,帶着一羣人走出偏殿,宋典走在最後,低着頭一句話也不說。等衆人都離開偏殿之後,宋典故意落後了半步。
“讓某家做這等事兒,真的是.....”宋典嘟囔了一句,然後懷裡拿出來一個火摺子,吹着之後,隨手扔向了剛纔所在的偏殿。
火星閃爍之間,整個偏殿冒起了火光。卻是偏殿外面圍滿了乾草,乾草上灑滿了油。火光沖天,伴隨着濃煙。
宋典在火光中,搖了搖頭,然後一轉身,追了出去。
張讓一行人,便走便躲,很快來到一個隱蔽去處,這裡卻是一有一道矮牆。衆人翻過牆頭,復行數十步,來到了洛陽邊上。
“已然出了皇城,我等離開吧。”
衆人休息了一會兒之後,張讓搖了搖頭:“接下來......”
“出城吧。”趙忠忽然開口道:“先找地方躲一下,晚上趁亂出城。”
“爲什麼不去驃騎將軍府上?”劉協沉聲問道。
趙忠看了一眼劉協,恭恭敬敬的回道:“殿下,眼下洛陽大亂。您能保證驃騎將軍他沒有變節嗎?”
劉協聞言一滯,然後道:“這.....”
“殿下,驃騎將軍那裡,奴婢會去安排人接觸的。現在還是謹慎一些的好。咱們先躲起來再說。”趙忠苦口婆心的說道。
劉協看了一眼劉辯,後者輕輕點點頭。
畢竟還是兩個小孩子,被張讓嚇唬一下,趙忠再這麼一說,兩人很快就相信了他們的話。
“走吧。”
一行人順着城牆邊,一路往前,到了一處不起眼的院子前停了下來,然後走了進去,將門鎖好。
他們走進去的時候,皇宮那邊已經徹底燒了起來,在遠處都可以看到沖天的火光。皇宮內的動亂,瞞不住了。
太尉府。
蔡邕早在曹操調兵的時候,就覺得不對,等到洛陽城火光沖天的時候,他再也坐不住了。召集了手下家丁護衛,便朝着皇城而去。
走到半路上,卻遇到了戲志才,後者看樣子是在等他。
“太尉大人稍等!”戲志纔將蔡邕的馬攔下來。
蔡邕坐在馬上,一臉的焦急:“志才,有什麼話邊走邊說。”
“太尉大人莫慌,這件事老師已經去處理了。眼下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戲志才連忙說道。
他也是剛剛接到董明的消息。
“嗯?”蔡邕一挑眉頭。
“大將軍何進夥同司空、司徒要發動政變,已經殺進了皇城。老師和曹校尉已經去救援了。老師希望太尉能夠出面,召集百官,穩住他們。”戲志才語速很快,顯然也是很着急。
“這....老夫要去救陛下!”蔡邕猶豫了一下堅定的說道。
戲志才聞言,連忙道:“太尉大人!眼下我等過去,也不一定能夠幫上忙!若是太尉相信老師的話,那還請按照老師所說的去做!”
“若是陛下有任何閃失,他董伯照就是死,也不能謝罪天下!”蔡邕怒吼一聲,策馬就要繼續前進。
戲志才一狠心,擋在了馬前。
“唏律律!”
蔡邕勒馬,看着戲志才大吼道:“你不要自誤!”
“太尉大人!你不要自誤!眼下大漢朝的未來,就在你反掌之間!”戲志才咬着牙說道。
蔡邕冷冷地看着戲志才,後者也面無表情的跟他對視。
“好!某家就信他董伯照這一次。若是...”蔡邕說到這裡,頓了一下,然後道:“某家拼死也會殺了他。”
“還請太尉大人下令,召集百官吧!”
“傳令,讓百官來太尉府集合!”蔡邕怒吼一聲。
戲志才見狀低頭側讓到一旁,閃開了道路。
蔡邕離開之後,戲志才旁邊多了一個人,卻是王韋。
“接下來呢?”王韋輕聲問道。
“帶我們的人跟上去,但凡不來的,全都監控起來,一旦有異動.....”
戲志才的聲音忽然變得有些刺骨的寒意:“殺無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