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流逝,滴答滴答,能聽見時間流逝的聲音嗎?
我怎麼知道,這次呼吸之後,我還有下一次的呼吸?
看起來,這個問題愚蠢無比,但是瞬間發生意外死亡的人,還少麼?
我真的願意讓餘生都由角色控制,都被自我定義欺騙,然後躲在恐懼的束縛中不敢動彈?
躲的時間久了,自然也就感受不到束縛,還可以大張旗鼓的宣傳“什麼不要總是看着黑暗”,“我們依舊有陽光”之類的。
袁長文突然想起一幅漫畫,講兩個人在監獄裡畫畫,鐵柵欄外是海水,遠方則是海島。其中有一個人,就直接畫了鐵柵欄外面是海島,而另一個人就沒有畫鐵柵欄,畫面裡只有海水和美麗的海島。
現在想想,曾經的自己就是這樣。對於自己真實的處境不顧,利用各種手段來粉飾來掩蓋真實,扭曲整個世界營造各種自我定義。
連真實都不敢面對,還有什麼好說的呢?
曾經的自己拼命用情緒來遮掩,否定“無我”,牢牢抓住自我定義。可惜,現在的自己雖然瞭解,但同樣沒有放手。
哪怕自己離開帝國,哪怕自己一個人孤零零在漆黑的宇宙中飄蕩,但腦海中仍然不停在翻滾,彷彿自己真的有那麼多事情要做。
如果自己不是帝國第一人,曾經誰會來聽自己瞎比比,然後還非常崇拜自己?
在有生之年,自己真的可以斬殺角色嗎?
袁長文回想起曾經,自己經歷過的人和事,沒有哪一件事情不是在豐滿角色。而如今自己卻要斬殺角色,能做到嗎?
始終都有擔憂,始終都認爲某些事情非常重要,始終都讓角色有所成長。每當自己牽掛某些事情,就相當於認可那些事情的存在,但它們真的存在嗎?
不停的幻想自己達成某些成就,或者幻想手中的事業突然到達巔峰,當自己幻想的時候,就是在認可就是在給角色提供能量。
多少次,自己不停的幻想?多少次,幻想着自己是英雄,幻想着自己打倒那些欺負自己的惡棍?
統統都是角色的欺騙,幻想狀態的自己自然處於一種舒服爽快的情緒中,但是不真實。不過是恐懼在後面推動,恐懼在進行便裝表演。
好多事情都比斬殺重要,而自己卻假裝斬殺是自己的唯一目標。
真是可笑啊!
假裝在斬殺,假裝很憤怒,假裝自己走在真實的道路上。
不過是角色的傀儡罷了。
可悲啊!
袁長文,你真的可悲啊!
明明角色就是虛假,反而被角色操控,然後假裝反抗配合角色演一齣戲。
呵呵,真有你的!
懦夫、白癡、傻逼!
還有什麼心思去考慮其他?還有什麼比斬殺更重要?
嘴上說着,斬殺最重要。而自己的行爲卻一再表明,斬殺就是個玩笑話,大家玩玩不要當真。
若真是最重要,自己哪裡還有心思去做咖啡?
孤身一人,就可以斬殺?不過是在表現給別人看,“看啊,我多厲害,你們必須有朋友,而我可以一個人孤獨的生存。快來崇拜我吧,羨慕我吧。”
始終有別人在自己的腦海裡,始終有別人的影響力。
爲人處事,我tm本來就是人,還需要學習如何爲人?
角色啊,統統都是角色啊!
我必須考慮別人的角色,因爲這個是我的角色屬性之一!
“我是一個會說話的人”,這是我的自我定義,所以我必須考慮周全,展現我的情商高。所謂會說話,就是讓別人的角色舒服。
我tm爲什麼要在乎別人的角色?
爲什麼要會說話?爲什麼要情商高?爲什麼一定要有朋友?爲什麼要跟着這些狗屁規矩?
講的好像進入社會之後,需要很複雜的一系列東西。
狗屎!
“別人必須羨慕我”,這是最根本的角色要求,而自己從來沒有逃脫出這一點。
“如果沒有別人羨慕,那麼自己要想象別人的羨慕”,角色從來都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肯定自我定義的機會。
“若無法想象,那就努力炫耀,沒有金錢就炫耀知識,沒有知識就炫耀瀟灑,沒有瀟灑就炫耀經歷。”
噁心!
“實在不行,那就認同自己的悲慘,以同情來獲取認可。”
我就是這樣一坨東西,總是忍不住跟別人炫耀,看見別人崇拜的模樣總是得意。想想別人的介紹,“這位是袁長文,了不起,性格怎樣,學識怎樣,爲人怎樣。”
臥槽!
現在想起來,就是一坨屎!
我這麼多年就是這樣過來的,而且還覺得很不錯!
可憐的人啊!
被角色玩弄,被虛假欺騙,唯一的真實無法透出,就這樣講虛假認同爲真實。
我怎麼知道我現在的記憶是真實的?
如果我被置換了記憶,然後世界的各種事情都安排得符合記憶,我會懷疑嗎?
或者,像很多人那樣,偶爾懷疑一下,然後就被各種事情給拉扯。似乎,從來沒有一個時間或事件,讓自己可以認真思考“我是誰”。
最多的情況,就是有所了悟。但這些了悟,同樣沒有擺脫虛假,同樣是對於角色的一些了悟。
換句話而言,僅僅是讓角色丟掉一些雜亂又不必要的自我定義。但角色依舊控制着人生,甚至發生重大事件之後,緊緊抓住那些新的了悟,從而引起又一輪的情緒拉扯。
而且,我對世界的感覺完全來自於這個肉體。
玩了一天過山車的人,都會有這種感覺。就是在晚上回家躺在牀上的時候,似乎自己的身體還處於過山車的狀態。雖然不明顯,但能感受到這種跟平常不一樣的感覺。
那麼,如果這種感覺一直存在並且時時存在呢?我們會不會認爲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的呢?
還有什麼是真實的?
沒有,除了“我存在”,一無所有。
袁長文坐在海牀上,由於一動不動並且利用精神力隔絕海水,不少魚兒都圍着他。雖然無法靠近,但就是喜歡在他身邊。
自己究竟在幹什麼?
能聽見時間的流逝嗎?能看見死亡的擁抱嗎?
只有死亡,纔是最好的陪伴。無視死亡,這是我最大的問題。這麼多年來,總是習慣將死亡推開。就算已經知道死亡纔是最好的陪伴,依舊下意識推開死亡。
哈哈!
是角色在推開,它在害怕死亡。
抱歉,我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