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長文不知道自己還要思考些什麼,剛纔腦子裡還一片混亂,現在又突然清醒了過來。
我完全提不起繼續斬殺的動力,哪憤怒的火焰就這麼消失了。
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而另一方面,怎麼可能有壞事的存在呢?好事壞事這種區分,僅僅是建立在角色的思考之上,並且承認具有自由選擇的權利,才能談論好事壞事。
如果事情只能這樣發生,永遠都只有一種選擇,那還談什麼好事壞事呢?
從最高的角度來看,一切都是定數。我的思維建立在腦子裡的知識之上,這就已經決定了其實自己根本就沒有任何選擇權。
但從角色的視野來看,因爲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擁有什麼知識,也不知道情緒會在什麼時候出現,種種的不知道導致了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將會如何選擇。
而這種情況,就是自由意志的幻覺所在。
更新一個錯誤,關於角色都是固定程序的說法。這種說法具有一定的誤導性,彷彿角色已經設定好了程序,然後自動運行。不是這樣的,因爲我根本沒有辦法確定時間的存在。
而這種固定程序的說法,彷彿在誤導“時間是存在的,只不過我的行爲都是提前設定好的”等等。也許是這樣也許不是,時間本身就是一種幻覺,那麼建立在之上的任何解釋都沒有討論的必要。
換一種說法,對方做出這樣的行爲,我根本就不知道爲什麼。也許腦子裡的知識可以做出解釋,但這些解釋同樣只是片面的,同樣只是“我認爲”的猜測而已。
對方這樣做,是因爲對方只能這樣做。或者說,是因爲我覺察到對方這樣做了,那麼對方就是這樣做了。不是固定程序,因爲時間不存在。所以,更像是突兀的畫面,這些僅僅是此刻覺察到的內容而已。
然後,配合腦子裡相關的記憶,對方這種行爲開始可以得到解釋,而角色也不會因此而感到迷茫。
我根本不知道這些覺察到的畫面元素是如何出現的,爲什麼這樣出現。誠然,可以根據腦子裡的知識來進行解釋,“我手裡拿着一個蘋果,是因爲剛纔我走過來從桌上拿起了蘋果”。
可是,“我剛纔走過來從桌上拿起了蘋果”這個本身就是我的記憶,同樣也僅僅覺察到的畫面元素之一。用畫面元素去解釋畫面元素,當然會顯得真實無比。
就像一幅畫,上面畫着一個人正在屠殺整個村莊,旁邊還有文字解釋什麼這個人曾經被村莊裡所有人侮辱過之類的。
那麼,這個人爲什麼要屠殺整個村莊?當然可以用旁邊畫面上的文字解釋,但事實上呢?難道真的有這麼一個人生活在這個村莊?真的有被所有人侮辱過?
都是覺察到的畫面元素,沒有任何理由相信其中之一。
我在沒有看到朋友的時候,我怎麼知道朋友確實存在?
當我一週後遇見朋友,對方講述了自己這一週的經歷,那麼我怎麼知道這些事情是真實發生的呢?
我只是此刻覺察到對方說了這些話語而已,以此來判斷對方確實經歷了這些事情,是不是太過於武斷?或者,自以爲是?
承認對方的存在,僅僅是方便角色理解整個世界。將世界當作真實,自然也就將對方當作真實,而順理成章的,自己這個角色也就是真實的啦。
另外,我也沒有辦法確認“空間”的存在。
看起來,我從這裡走到那裡,很明顯是三維空間呀。但事實上,我根本沒法確定自己真的從這個所謂的空間上移動過來。我只是此刻記得自己曾經在某個位置,僅此而已。
如果我之前在a點,現在處於b點。但是,我永遠沒法確定自己真的是從a點移動到b點。我只能站在b點,然後說自己僅僅是記得自己曾經站在a點。
而且,我此刻站在b點,同樣也沒辦法確認周圍的環境是三維空間。那些一幅畫上面的立體感,同樣可以通過二維表達三維。
我怎麼知道自己處於三維空間?看着物體的遠近?我怎麼知道這個不是二維畫面?
無論我怎樣移動,或者進行測量,這些東西都會變成此刻覺察到的畫面元素。那些腦子裡的記憶是如此真實,以至於我根本不會去懷疑其真實性。
“順則成人,逆則成仙”,又有多少人知道這個“逆”究竟在逆什麼呢?
當然,我也不會說整個世界就是二維空間,因爲我同樣無法確認這一點。但我知道,這個世界是虛假的、不真實的。
同樣,“真實”這個詞彙也會引起誤導。我就一直被一個問題所困擾,“爲什麼不能a是真實的,b也是真實的,然後容納ab的那個東西同樣也是真實的呢?”
我費了很久,才終於明白問題的關鍵所在。我把真實當作其他詞彙,就像紅色之類的,自然會認爲大家都可以是紅色的。但如果換一個詞彙,比如“真理”、“真相”之類的,就不會出項上述的問題。
而在換成“真理”或者“真相”之後,又會出現另一個問題,“爲什麼非真理(非真相)不存在呢?”
這樣問題,同樣是因爲詞彙自身所攜帶的二元對立。如果把真理(真相)換成“道”呢?似乎,就沒人會認爲“非道”是存在的。有什麼不是道呢?
換句話說,所有的東西都是道,那麼也就意味着所有的東西都不是它本身的模樣。沒人會認爲一坨屎是道,但“本質是道”這種說法已經承認“一坨屎”是不存在。或者說,是虛假的存在。
文字的侷限和誤導,真的讓人難以防備。
袁長文本來不願意繼續思考,死亡纔是最好的歸宿。但不知不覺,又思考了這些內容。不過,想想自己就快死了,還是蠻開心的。
這種開心如同瘋子一般,因爲正常人不會認爲死亡是件好事情,所以當面對死亡還能開心的時候,或者期盼死亡的到來這種愉悅的情緒出現時,會被列入瘋子的隊伍。
究竟是誰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