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臨安,天空既藍且深,一彎殘月隱在雲霧之中,十分淡漠。書房中只點了一盞燭火,雲兮手握一卷書冊卻一頁也沒有看進去。今日這個那姬來府裡,很明顯是來探一探路的,今後這樣的探路還可能會有不少,自己對於她並不會拒絕,一來可以讓對方放鬆警惕,二來還可以在合適的時機將計就計。
秦蕭然說過,在自己府中可能已有胡國的奸細,作爲一名方便與外界聯絡的奸細,需要有一份可以經常出府且不引起懷疑的工作,或者有着高超的武功可以進出自如,又或者是二者兼而有之。那個叫黎姑的曾經出府採買過,且有武功功底,似乎嫌疑最大,不過看她今日的行止又有些不像。首先,她故意往那姬的點心裡放了許多鹽,便說明她不喜歡那姬這個人,再一個,那姬崴了腳時她第一時間衝出來扶她去擦藥,如果她是那姬的內應,這麼做無疑是引人懷疑的。一個訓練有素的奸細一定是安靜低調地躲藏在暗處,而不應該像她這樣跳脫。雲兮覺得,黎姑這個人不大像奸細。
正思忖間,秦蕭然端着一盤點心走了進來:“聽說你府上今日來了客人?連點心都做的像一朵朵花兒似的。”說話間秦蕭然已拿起一隻扔進了嘴裡,入嘴瞬間他“嗷”地一聲又衝了出去。
雲兮眼角含着笑意,站在一旁看着秦蕭然灌了一壺茶水進口,幸災樂禍道:“中招了吧?”
秦蕭然一邊咳一邊指着雲兮道:“誰會想到你家的吃食也有問題?雲大將軍你是不是該解釋一下呢?”
雲兮拿起一隻玉蘭花色的茶點端詳了端詳,笑意再次浮現:“這是那個黎姑做的,做給那姬吃的。”
秦蕭然剛喝進的一口水又噴出來:“這個女子的膽子不小,她也不怕被發現了受罰。”
“照我的觀察,她就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不過……”雲兮沉吟了下,“她到底是個什麼來歷我還是有點捉摸不透。”
第二天的臨安城裡,已經有着這樣的傳言。將軍府人見人愛的雲將軍與翠雲閣花見花開的那姬姑娘一見鍾情,二人相見恨晚情投意合。
這個傳言發酵得迅速且強烈,廣博而雋永,以至於從山野村夫到深閨怨婦都對細節津津樂道。這樣的傳言自然也傳到了秦青的耳中,儘管根據她昨晚潛入翠雲閣所聽的牆角判斷,那姬其實是個心懷叵測的女子,她對於雲兮並沒有什麼綺麗的想法,但是雲兮對於那姬,秦青卻沒什麼把握。揣着這個“沒把握”,秦青便又開始惆悵,她覺得到了這一世自己傷春悲秋的情緒多了,她帶着這樣的情緒沒精打采地做完廚房的活,這會兒正坐在前院的樹下繡一隻香包。
有個聲音在頭頂響起:“你繡的這兩隻小鴨子挺有趣。”
秦青“唰”地將香包藏進了懷裡,擡頭看着已不知道站了多久的雲兮,面上紅了紅,卻不知該說什麼,半晌只哼了聲:“雲將軍。”
雲兮蹲下來,笑眯眯地看着她:“你不是一直喊我小白的麼,今日怎麼生分起來了?”
秦青低着頭,低低迴了句:“尊卑有別。”
雲兮笑起來,道:“我倒是覺得小白這個名字挺好,我準你以後就這麼叫我好了。”見秦青似有所觸動,又湊近道:“你繡的香包給我看看呢。”
不料秦青卻將香包藏得更深:“沒繡好,繡的又難看。”
雲兮想了想,道:“不覺得難看啊,小鴨子挺可愛的,很少看見有姑娘會繡這樣的圖案,多半都是花啊草的,就算繡個動物也是鴛鴦。”
秦青打腫臉充胖子般地:“其實我覺得吧,花啊草的鴛鴦什麼的,都是些俗物,不夠靈動,偶爾繡個萌物其實也不錯,讓人耳目一新。”
雲兮看着她認真的模樣,忍着笑道:“我聽說女子繡香包如果不是自己用,便是用來送給心上人的,你這麼認真地繡這個萌物香包也是打算送給心上人?”
秦青的眼神有些黯淡,正思忖着說只是練個手,遠處旋風般跑過來一個餘安,興沖沖道:“黎姑,我想到一個新的麪點花樣,快來幫我一起做。咦?你做了個新香包?送我的麼?真好看……”秦青手上一個沒拿穩,香包已被餘安取了去。
餘安站穩了腳跟,這纔看到默默站在一旁的雲兮,嚇得躬身行了個禮,口中道:“不知將軍在此,奴才逾越了。”
雲兮並未答話,瞅了瞅秦青,又瞅了瞅餘安手中的香包,只點了點頭便自顧自地踱了開去。
秦青甩開餘安的手,道:“不就做個麪點麼,至於這麼興奮麼?把我的香包還我。”
餘安將香包一藏:“小氣,師父問你要這麼點東西你都捨不得?下次不教你做包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