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雪岸安排好幫中事務回到江南織造時,蘇青桐還在拿着一塊驢肉火燒苦口婆心地勸說碧落:“雖然上次拿下了蒙汗藥的菜給你吃是我不對,但是同一個伎倆我一般不會用在同一個人身上兩次,所以你犯不着和吃的過不去嘛,這次是讓你看我一天,下次萬一是三天怎麼辦……”
碧落憋屈地看了眼吃食,又憋屈地將頭扭向一邊。
房門在這時輕輕叩響,雲雪岸雲淡風輕地出現在門口,他看了一眼兢兢業業的碧落笑道:“廚房裡已經備好了吃食,我命他們做的,你且放心去吃點吧。”碧落這纔回復了生氣,一溜煙跑了出去。
雲雪岸轉過頭看着蘇青桐:“你看,碧落都把你當做洪水猛獸了。”
蘇青桐躥過來:“誰讓你找人看着我的。你不知道我這一天有多擔心你,你去了哪兒?”
“設了一個局,然後引四叔他們入了這個局。”雲雪岸雖然面色稍顯疲憊,但眼神中卻透着許久未見的輕鬆。
“那……成功了麼?”蘇青桐惴惴不安,緊接着問道。
雲雪岸笑起來:“我現在能坐在這兒喝茶,你說呢?不過——”雲雪岸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這次還見到一個人,平琮。”
蘇青桐啃着驢肉火燒的動作慢了下來,半天含糊地回了一聲:“哦——”
“他只說了兩件事,一件是問你是不是也來京城了,另一件是告訴我們他撿到了青竹葉。”雲雪岸支着頭,目不轉睛地看着她。
蘇青桐被噎住,驚道:“他撿到青竹葉了?那他會不會告發我們?!”
雲雪岸搖搖頭:“不知道,不過平琮既然明面上說了出來,我估計他不會做那樣的事,再說真正的青竹幫並非叛黨又有何懼呢?倒是你……”
“我怎麼……”蘇青桐臉一紅,心下已經明白雲雪岸所說的意思,遂閉了嘴不再吭聲。
雲雪岸看了看她笑起來,轉了話題道:“好了,我去休息會兒,今日太累了。”
“雲呆呆。”蘇青桐囁嚅道,“你爲什麼從來不問我那個楚公子到底是誰?”
雲雪岸在門前站住,輕輕道:“你的心事,若是願意告訴我你自會告訴我,我不會去問,等你願意了我會傾聽。”
僅僅過了一日,江南織造接了筆大生意。平琮親自帶了負責採辦的宮人來到江南織造,道是宮裡以後的布匹綢緞便全部從江南織造訂購,此次各式均訂一批,三日後送入宮中。貨品雖要的不少,好在江南織造有足夠存貨,三日內趕出這批貨物倒也不難。只是平琮還提了一個要求,三日後要蘇青桐親自將貨物送進宮去,且只能一人進宮。蘇青桐覺得很爲難,走到平琮面前張了張嘴剛想說什麼,平琮卻欠身道:“姑娘,這是旨意。三日後會有轎子來接姑娘。”
雲雪岸默默地整理貨品,下單趕製,一切似乎都按部就班有條不紊。蘇青桐跟在他後頭也不說話,只是來來回回地走,雲雪岸被她繞得頭暈,停下手中的活計道:“不想去?”
“嗯。”她咬了咬嘴脣肯定道。
“那便不去。”雲雪岸繼續道,聲音溫柔堅定。
蘇青桐揚起臉:“可是他們勢力很大。”她伸開雙臂比了一下,“比這個還要大許多,我們恐怕得罪不起。”
“大不了離開京城。”雲雪岸拿起一匹布仔細查驗,彷彿在說一件平常的事,“不過,有些事情總是要了結的不是麼?迴避不是辦法。”
脖子上的赤玉冰涼似鐵,蘇青桐沉默了半晌,終於道:“好,我還是進宮去一趟吧。”
“我陪你去。”雲雪岸的聲音溫潤和暖。
三日一晃而過,布匹綢緞裝了滿滿兩輛馬車。一頂軟轎一大早便停在了江南織造門口,蘇青桐入轎後,車馬便緩緩前行起來。雲雪岸一路陪伴左右,直到行至宮門。
蘇青桐自上了轎子後便始終心亂如麻,此次進宮,明着說要交貨,可這明擺着是慕容楚找的一個藉口,她一人進去若是再被找個理由留在宮中,她恐怕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了。
簾外便是雲雪岸,她突然覺得不捨,升起一股難言的生離之感,面對雲雪岸,她從來沒有過如此強烈的感覺,她怕再也不能見到他,再也不能伴隨他左右。從前總覺得自己心內有着放不下的哀傷,即便再見慕容楚已能平靜如斯,她也仍然認定自己心如止水。因此,即便他爲她過血換命,她也一直以爲雲雪岸之於她,是個生死之交,至誠好友,卻不想如今倏然面臨分別,她的心猛地痛了起來,除了痛還有着許多心酸。
她,捨不得他。
然而這些情緒尚且沒有理出個頭緒,軟轎已到了宮門之前。蘇青桐神色複雜地挑簾下轎,見到站在不遠處的雲雪岸便不由自主地走了過去。
“蘇姑娘,是時辰進宮了。”身後響起侍從冷冷的聲音,“請不要讓奴才爲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