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的秦青一直懨懨,見到自己的前世在感情上塵埃落定竟沒有興奮得活蹦亂跳,這一點讓雲兮很奇怪。雲兮探頭看了看她:“你心情不好?”想了想又道,“應該是這麼多日都沒有吃東西的緣故吧,雖然不餓但是你饞。”
秦青白了他一眼,痛苦道:“小白,我其實什麼都不想吃,最近心中堵的厲害,感覺特別的不舒服。”
雲兮蹙着眉,伸手探她的額頭:“生病了?沒理由啊。”
秦青的面色愈加蒼白起來,輕輕哼了聲,與此同時,天上打了一個炸雷。雲兮嚇了一跳,扶住秦青道:“是巧合不?不過冬天裡打炸雷確實有點少見。”
秦青閉上眼睛道:“你要是再煩我,我就打個噴嚏給你看看。”
天上莫名的炸雷將雲雪岸的聲音掩蓋了一些,蘇青桐以爲自己聽岔了,擡頭茫然地看過去,正對上雲雪岸笑吟吟望過來的眼神,蘇青桐立時明白自己受騙了,“啪”一巴掌拍在雲雪岸心口:“好啊!你騙我,你們合着夥兒來戲弄我!”雲雪岸痛得瞬間坐起身,“是真的受了傷,只不過沒那麼重罷了。”
蘇青桐沉着臉不理他,雲雪岸卻不依不撓,扳過她的肩膀,“還沒回答我呢,你剛纔說的是不是都是真的?”
蘇青桐繼續沉着臉不理他,一雙眼因爲剛纔的哭泣腫得像兩隻桃子。“不說話?不說話就是默認了,大家可都在場,可以作證的。”雲雪岸低下頭看她的臉,直看得她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
秋月在一旁捂着嘴笑:“蘇姑娘的臉紅的跟柿子似的。”
見周圍的人都充滿企盼地看着自己,蘇青桐一點點地往牀下挪,嘴裡含混地“嗯”了一聲後破開人羣逃也似地跑了出去,身後留下一串欣喜笑聲。
塵埃落定,彷彿心裡靜靜地開出一朵花來。原來總要到失去的時候才徹底明白自己的心意,她慶幸這次明白的還不算晚,她顛沛流離了那麼久,終於可以忘卻前塵後世地跟着一個人,跟上一輩子。
雲雪岸找到她時她正在找地方躲,被雲雪岸一把撈到面前:“青兒,現在沒別的人,我再問你一次,你是真的願意和我在一起麼?”
蘇青桐臉一紅,隨即說道:“沒想好。”
雲雪岸傻了眼:“你反悔?”他急起來,“剛剛你不是……明明……”
“除非你答應我一個要求。”她笑着看他的眼睛,“若是答應我了,我便應你。”
雲雪岸的一張臉揪成一團:“你不會讓我摘星星下來吧……”
“你要答應從此以後不再去冒險,你不知道我擔心的感覺有多難受。”蘇青桐認真道,“再有下次,我就不理你了。”
雲雪岸笑起來,像山坡上開滿鮮豔的杜鵑花,燦爛無比。他攬住她:“我答應你,有你在的每一日,我都會好好保重自己。”
雲雪岸這次的傷不重也不輕,待到完全好轉時已是幾月後的早春。草原的冰雪融去,青綠的草場重又恢復生氣。較之以前,雲雪岸的笑容多起來,體格更加挺拔堅韌,面龐也開始有些黝黑,連平日裡的衣服也不再總是白色長衫,而是爲了方便騎行換上了當地的短裝。
這一日,雲雪岸和阿魯臺放牧回來後,在廚房找到了蘇青桐。
“我就知道,你一天都沒練字是不是?”他假裝生氣地走過來,“只要是找不到你,就一定在廚房。”蘇青桐委屈道:“我其實是在研究怎麼煮麪,但是在煮麪前覺得有點餓,你知道的,我只要餓了就做不好事,爲了能更好地把事情完成我就先吃了東西……”
雲雪岸忍住笑:“那你吃飽沒有?”
蘇青桐舔掉嘴角的餅屑,想了想道:“大概可能也許吃飽了。”
“既然吃飽了,還不快給我做飯去?”雲雪岸蹙着眉,擺出一副不滿意的模樣。
“雲呆呆,你現在就開始使喚我了?”蘇青桐舉起勺子,蠻橫的表情剛露了個頭,隨即又做出副泫然欲泣的樣子,“我真是苦命,現在就被當丫頭使,看來對你我的事情我還得再考慮考慮……”
雲雪岸慌了神,將勺子一把奪下扔在竈臺上:“你、你不會要反悔吧?”
蘇青桐愣愣地看着還在竈臺上搖晃的勺子,驚恐道:“你居然還這麼……粗暴?”剛打算繼續嚇唬雲雪岸,身子突然一輕竟被雲雪岸攔腰抱起來。她伸手伸腳地喊:“你不要想把我扔鍋裡油炸,我寧死不屈。”
“咦?我本來還沒想到這個方法,不過現在覺得你的提議不錯。”雲雪岸笑眯眯道,“你自己看,是自己下油鍋,還是這樣被我抱着去村裡逛一圈?”
蘇青桐委屈道:“下、下油鍋……”牙縫裡又不甘心地恨恨道,“想不到你居然是個如此心狠手辣之……”“人”字還沒來及說出,一雙脣已覆了上來,溫暖柔軟,無限繾綣。
許久雲雪岸方纔將她放開:“還反悔麼?”
蘇青桐漲紅臉,咳了半晌:“不……咳咳……不敢反悔了……咳咳……”
雲雪岸將她放下:“看在你比較聽話,就去旁邊歇着吧,我煮麪給你吃。”雲雪岸一邊忙碌一邊說,“吃完後我帶你去個地方。”
“去哪裡?”蘇青桐看看外邊漸黑下來的天色,“大晚上的你不要嚇我。”
雲雪岸把面端上桌:“有我在,你有什麼可怕的?”
吃的肚皮溜圓,蘇青桐跟着雲雪岸出了門。二人停在距離不遠的一座新帳篷前,雲雪岸正要伸手撩起帳門被蘇青桐一把拉住:“這是別人家,你這麼隨便進去真的好麼?”
雲雪岸繼續撩帳門:“誰說是別人家?”他一把將蘇青桐拉進門,“這是我們家。”
蘇青桐吃了一驚,帳內的擺設全部按照漢人的習俗,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她,欣喜極了。
雲雪岸好不容易捉住了在屋內躥來躥去的蘇青桐,問道:“喜歡麼?”
蘇青桐答非所問:“你這些天老是不見人就是在忙這個?”
“是啊。”雲雪岸點頭,“有點倉促,是不是風格不夠活潑?”
蘇青桐支着下巴環顧了一下:“其實我覺得風格特別活潑,比如你居然會想到用一隻酒壺插花,我覺得就很有創意。”
雲雪岸幾步奔到酒壺前,將裡面的花枝拔出:“這樣呢?是不是風格就穩重很多,適合成親了?”
蘇青桐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紅着臉問:“誰和誰成親?”
雲雪岸瞠目結舌:“你不會又反悔吧?”
蘇青桐一邊退一邊問:“反悔的話會被扔油鍋不?”
“當然會!”說話間雲雪岸已經逼近她,“跑是沒有用的,你知道我跑的比你快。”
“那……那就不反悔了。”蘇青桐眨巴着眼睛識實務地說。
雲雪岸欣喜地將她一把擁住,有清風夾裹着春天的氣息吹進帳內,一切如幻夢卻又如此真實。
精神不佳的秦青扒在門口看着,看着看着便兩眼放光,時而嘆兩口氣。雲兮在一旁默默地望住她,上前摟住她的肩。
秦青嘆道:“其實我挺羨慕他們的,沒有門第之別,兩情相悅。”
雲兮沉默了一會兒,緩緩道:“青兒,我們的將來不會太遙遠的。”
接下來的幾天內,雲雪岸都在忙着準備婚事,呼勒村的弟兄們也跟着忙得不亦樂乎。阿魯臺和秋月的家權且當做是蘇青桐的孃家,也佈置得喜慶光鮮。
轉眼就到了新婚前夜,一向睡眠極好的蘇青桐卻失了眠。
明天,便要嫁作他人婦,她坐在鏡前呆呆地看一會兒自己又呆呆地笑幾聲,瞅着瞅着便皺起了眉。蘇青桐忙不迭地將熟睡的碧落搖醒:“出大事了!”她凝重道。
碧落睡眼朦朧:“姑奶奶,明日你還要出嫁,到底有什麼事大過嫁人?”
蘇青桐指着自己的額頭:“我這兒長了個包包。”她擔憂道,“明早消不掉就不好看了。”
碧落無奈道:“明天我幫你抹粉的時候會蓋掉的,放心吧。”
“萬一蓋不掉呢?”蘇青桐緊張道,“就會很醜是不是?”
碧落一瞪眼:“你要是再不睡,明天滿臉都長的這個。”
被碧落趕到牀上後,蘇青桐仍然毫無睡意,以往的經歷一幕幕在腦中重現,那些淚與笑,歷歷在目。她突然覺得自己很幸運,在有生之年能夠遇見雲雪岸。他沒有顯赫家境,武功平平,有着濃濃的書呆子氣,可是無論他曾經歷過怎樣的困苦,有過如何的顛沛流離,在他的世界裡總有一方角落充滿溫暖陽光。他對她的好,她心上的每一寸都能感受到,她和他在一起,很安心。
蘇青桐正陷入胡思亂想間,聽見有人在帳外喚自己的名字。是雲雪岸,蘇青桐跳起來,興沖沖地撩起帳門衝了出去。
見到雲雪岸笑吟吟得站在門口,又立刻矜持起來,打着哈欠道:“這麼晚還把我吵醒,真是的。”
雲雪岸打量了她一遍:“你睡覺時穿的真整齊。”
蘇青桐臉一紅:“剛、剛穿好的。”
雲雪岸又笑:“就是忘了穿鞋。”
蘇青桐一扭身:“我去睡覺了……”
雲雪岸將她一把拉住:“別走,陪我說說話,不知怎麼了就是睡不着。”
“我也睡不着。”蘇青桐摸着鼻子道,“主要是吃撐了……”
“你睡不着的時候都在想什麼?”雲雪岸好奇道。
“我麼?”她笑起來,漾起一朵笑渦,“我想到了從前,仰北城、江南、苗疆,還有京城,那些過往彷彿就在昨天。雲呆呆,你幫我過血換命,我永世難忘,假如有一天我的蠱毒還是發作了,我希望你仍能好好活下去。”
雲雪岸的表情漸漸凝重:“青兒,不許你再說這樣的話,我們明明纔剛開始,還有那麼多的以後,我今晚睡不着便是想到我們之間的許多以後。”
蘇青桐斜睨着他:“不要想了,以後你做飯,因爲你做的好吃;你拖地,因爲你力氣大;你修剪庭院花草,因爲你認識植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