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蕭然帶來了一個消息,福大爺的情況已經摸清,他平日裡不嫖不賭,唯獨愛喝個酒,若是碰到好酒,他定是不醉不歸。秦蕭然分析:“這個人嘴硬的很,直接撬開他的話估計難,但是灌醉他再讓他說估計可行。”
雲兮搖搖頭:“那有什麼用,關鍵是他要肯作證才行,倘若他到時候反悔你又能怎麼辦?”
秦蕭然撓撓頭:“那怎麼辦?嚇唬他?可是這種老狐狸什麼沒見過,我嚇得了他麼?”
秦青在一旁靜靜聽着:“說不定可以嚇得了,不過,我又要拖人下水了……”秦青面前閃過落離無辜的臉,輕輕嘆了口氣。
“你可以麼?”雲兮問,“不勉強,不要累着自己。”
秦蕭然也道:“是啊小蘑菇,跟葉太師作對這種事,還是我們男人來好了。”
秦青不服氣道:“墨葉山莊都闖過了,還有什麼不能做的?再說嚇人這種事我也是有豐富經驗的……”她望着秦蕭然,“那隻旋龜你帶來了麼?”
秦蕭然道:“在老師那兒呢,每天跟一個守衛一樣堅守老師身邊,我現在看它越來越順眼了。”他突然想到什麼,“你不會是讓它幫你嚇人吧?哦,它長得是蠻嚇人的。”
客棧的夥計敲了敲房門:“幾位客官是都樓下吃飯還是送到房內吃?”
雲兮站起身來:“我到廚房煮點粥,其他的菜式就送到房裡吧。”
秦青想跟過去幫忙,卻被秦蕭然叫住:“小蘑菇,和我說會兒話。”
秦蕭然有些委屈的模樣,道:“其實我看到你丟下的孔雀石手串就知道你是小蘑菇了,你怎麼把我送你的東西隨便這麼一扔呢?”
秦青發着呆:“啊忘了。”
秦蕭然苦着臉:“可惜手串被雲兮拿走也不還我,說什麼你有了他送的簪子就夠了。”
秦青摸了摸頭上的髮簪,不由自主地紅了臉。
秦蕭然看着她的表情,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小蘑菇,你喜歡的人是不是雲兮?”
秦青愣住,尚未來及回答,雲兮已端着滿滿一鍋粥風風火火地跑進來:“燙!燙!”粥的料並不多,但是清香撲鼻,看的出雲兮做的十分用心。
秦蕭然盛了一碗給秦青,又分別給雲兮和自己盛了一碗後就默不作聲了。
雲兮納悶道:“你平時不是嘴巴停不下來的麼?怎麼今日這麼安靜?”
秦蕭然喝了一口粥,道:“雲兮,我喝過的你煮的粥裡,這次是煮的最好的,你最用心。”
雲兮呆了呆:“不要廢話,快喝你的粥。”
秦蕭然嘟囔道:“讓我說話的是你,讓我不要說話的也是你。”
逼供福大爺最終沒有用上秦青的手段,就在秦青和落離摩拳擦掌打算豁出去大幹一場的時候,雲兮抓到了福大爺一個把柄,這個把柄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正好夠格將他抓進衙裡關着。
話說當年有個瓷器商人一心想要做京官,可是他一沒文化而沒經驗,有的就是個錢字,於是便想到了找葉太師買個官做做,於是他特意託人找到了葉太師府上的福大爺,給了福大爺一大筆銀錢,希望他能幫忙打通關節,結果這錢送出去就打了水漂,從此再無迴音。這商人心裡又氣又急,想要把財物要回也始終無果。因此孫達向這名商人問起時,他恨不得茹毛飲血,一心要把福大爺給拖下大獄。在調查此案的過程中,孫達又牽出幾起與福大爺有關的受賄案,因此孫達當機立斷將他收進了獄中。
儘管福大爺口風甚緊,但孫達向來在刑訊上有獨特一套方法。他相信只要將人收押進來,終有辦法撬開他的嘴。此外大牢裡戒備森嚴,孫達又沒有親人子女,因此也免了在探視上可能出現的疏漏。
葉太師得知福大爺葉福出門未歸是因爲被孫達抓進大牢後,一直惴惴不安。他不是不信任葉福,這個人從小就在自己府裡,連姓都是跟着姓葉,他對其的忠心還是放心的。
但是他不放心孫達,孫達善於在細節上找到疏漏,且作風果斷,雷厲風行,因此,葉太師擔心的是夜長夢多。
也許,只能放棄葉福來換取自身的平安了。
但是大牢被看守得密不透風,連葉太師親自去了一趟也被孫達攔在了牢門外,他儘管內心憤怒不甘,但是明面上也不好過於直露。
孫達連續突審了葉福幾日,但是進展不大,葉福口風很緊且爲人狡猾,他並不對抗,態度上也是積極配合,但是從來不說重要的事,一旦孫達問到了關鍵問題,他不是裝傻就是悶聲不響。
孫達用拳頭輕輕敲了敲額頭,這日的審訊依舊沒有什麼效果,他有點頹廢地朝牢外走去,正碰上衙役拿着一疊乾淨衣物走進來。孫達隨口問道:“這是送給誰的?”
“回大人。”衙役道,“是太師府上給葉福送來的換洗衣物。”
孫達翻了翻:“都檢查過了麼?”
“都檢查過了,口袋,夾縫什麼的都查過了,沒有夾帶。”
孫達點了點頭,仍有些不放心地查看了一遍,見沒有什麼異常便放了衙役過去。
葉福從衙役手中接過衣服順手翻了翻,當翻到倒數第二件時他愣住了,這是一件灰色長衫,質地普通,他定定地看了良久,終於慨嘆一聲,有兩行老淚順着面頰無聲地滑落。
僅僅過了一日,孫達突然發現葉福鬆口了。原本咬得死死的事情居然也開始一點點的透露,然而孫達等人並不覺得高興,因爲他們發現葉福正在將所有的罪責往自己身上攬。
一定是哪裡除了疏漏,孫達這樣想。但是大牢如同銅牆鐵壁,看守他的人又都是自己信得過的人,是什麼讓葉福突然有了這樣的轉變?
“福大爺的弱點。”雲兮的話提醒了孫達。但是之前調查的結果表明這個人除了好酒之外別無其他嗜好,且無家人子女,他的弱點到底在哪兒?
在孫達等人困惑之際,葉福陷入了回憶。他撫摸着面前的這件灰色長衫,老淚縱橫。這件長衫其實不是他的,而是屬於一個叫做葉雨的人,這個葉雨不是別人,正是葉福的親生兒子。
這個秘密沒有人知道,除了葉太師。
早在二十年前,沒有成家的葉福其實有過一段露水姻緣,只是女子在後來不知去向,丟給了他一個尚在襁褓之中的兒子。葉福將孩子抱進太師府餵養,對外宣稱是自己在外撿到的野孩子,取名葉雨。這件事葉福只告訴了太師一人,太師念他對府裡有恩,對他的兒子也很照顧,從不苛待,這讓葉福十分感激。
這次送來的衣物中混了一件葉雨的衣物,以葉福跟了太師這麼多年的經驗,他一眼就看出了太師的用意。衣服洗得很乾淨,還悉心熨過,表明太師會照顧好葉雨,但是前提自然是讓他將所有罪責都擔下來。他深知孫達的手段,只要將他關進來,不撬出個所以然來絕對不會放他走,與其將來撐不住說漏了嘴,還不如早日簽字畫押將罪給頂下來。
他死了,保住了太師,保住了自己的兒子,這無疑是最好的結局。
葉福的口供逐漸完整,承認當年他對魏參政的行事作風不大看得慣,且自己多次上魏府均遭到了冷遇,因此懷恨在心想要栽贓陷害魏參政。所以他買通了幾名人證,又在物證上做了手腳,於是就稀裡糊塗地將魏參政通敵賣國的罪名坐實。
葉福對所有細節都十分清楚,說的滴水不漏,唯獨一口咬定的便是此事由他一人所爲,與他人無關。雲兮的老師魏參政自然對此結果十分失望,雖說已經證實他的罪名子虛烏有,但是幕後真正的操縱者卻逍遙法外。
孫達自然也不願放棄,然而當他打算將此案繼續壓下再審的時候,一道聖旨下到了衙內。原來皇帝得知孫達已將此案審清,人犯也俱都招供,要求他儘快結案。
孫達覺得憋屈的很,魏參政雲兮秦蕭然全都覺得很憋屈。秦青探身過來:“官場上不就是這樣麼?我記得原來白澤也遇到過類似的事情,後來錦繡把那個一肚子壞水的官員打了一頓,對待這樣的人就要用不平常的手段。”
“白澤錦繡?”秦蕭然十分詫異,“他倆不是打漁的麼?”
秦青自知說漏了嘴,忙解釋道:“同名而已同名而已。”
“夫妻倆都同名的還真不多……”秦蕭然嘟囔着,結果被秦青拍了一下腦袋:“不要追究細節!”
衆人正在議論紛紛,外面傳葉太師來訪。
魏參政和雲兮秦蕭然等俱都回避到了後堂,秦青本想留下看看熱鬧,把葉太師的面貌認清楚後等哪天好把他揍一頓,結果硬是被雲兮也拉了下去。
葉太師似乎容光煥發,步履都輕鬆許多。孫達雖然客氣地將他讓在上座,但面上卻無絲毫笑容。
葉太師笑眯眯地給自己斟上一盞茶,“呼哧”喝了一口道:“孫大人最近辛苦了。”
孫達一語雙關道:“太師您也辛苦了。”
葉太師不以爲杵,神清氣爽地看了看四周:“剛剛老夫明明聽到這裡很熱鬧,怎麼這會兒就你一個人了?”
孫達的臉色微微變化,他正色道:“只是一些家鄉舊友,下官已經打發他們到後堂去了。”
“是嗎?”葉太師的眼神猛然間凌厲起來,他站起身向着後堂方向,“何不請上來一起談談天呢?大家一起才熱鬧。你說是不是,魏參政?”
堂上一片寂靜。許久,後堂的門簾被人掀起,魏參政沉着臉一步步踱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