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卷題記:人易老,事多妨,夢難長。一點深情,三分淺土,半壁斜陽,但願那月落重生燈再紅。
說起秦青的前世,其實是一筆諱莫如深的糊塗賬。按時間算起,秦青那個時候應該還是條道行極淺的小蛇妖,本來的,作爲一個妖怪爲了修行到人間去歷練一番倒也無可厚非,掌管命運的司命本應該兢兢業業地在簿子上好好將她這一世規劃一下,但其時司命彷彿趕時間似的只寫了寥寥數筆,但這寥寥數筆又十分狠辣,寫的是秦青這一世需歷盡人間極苦,受愛別離求不得之痛,孤獨終老。
前世之事在三生石上展開的同時,秦青突然被一股力量吸入石中,在進入的一剎那,手中一暖,身後的人已握着她的手一同進到了前世記憶之中。秦青看了看身後的人,眼淚汪汪道:“小白——”
雲兮攬住她:“對不起,我來的遲了,沒來及阻止他們。”
“小白,他們說今日是你大婚。”秦青哭得不可抑止,“那你還跑來幹什麼?你這樣會錯過吉時的……”
雲兮氣不打一處來,扳過她的肩膀:“大婚?沒有你我和誰大婚去?!”見秦青哭聲小了點,方纔放緩了語速,“你上次去南海看到的只是他們仿着我的樣子做出的人偶,你看你是不是要勤加修行,假成那樣都沒有認出?”
秦青抹了把淚,委屈道:“天南地北四海八荒都知道你和詔蘭仙使大婚,我怎知有假?”
雲兮揉揉她的頭髮:“好吧,受委屈了。”說着又從懷中掏出被秦青丟下的護身玉牌在秦青面前晃了晃,“這個都敢扔掉?你是不是好久沒關禁閉了?”
秦青愣了愣,訕笑道:“這個是不小心從脖子上滑落的……”
雲兮將玉牌重新戴上秦青的脖子:“你再滑一個給我看看。”
秦青“嘿嘿”笑着,腳底抹油就要溜,被雲兮一把拽了回來:“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可以隨便跑的?”
秦青這才擡眼看了看周圍,茫然道:“很陌生,我們在前世?”
雲兮點點頭:“確切的說我們在前世記憶中,在這裡沒有人能看的見我們,而我們也就像……唔,怎麼說呢,像影子一樣的存在。”
秦青撓撓頭:“還出的去麼?”
“不知道。”雲兮想了想,“不過我私闖冥府這麼大的事,就算我們自己不出去,也會有人把我們提溜出去的。”
那一世,他叫雲雪岸,她叫蘇青桐。
那一世落在一個叫做雲龍國的地方。雲龍國都城外有一座百花山,百花山腳有一個百花鎮,鎮口的一座不大不小的茶樓有個俗氣無比的名字喚做百花樓。秦青的前世蘇青桐非常不才的便是在這座茶樓裡做一名唱曲姑娘。
其實她並非一個天生的唱曲姑娘,她本是相爺府上的小姐林依依的貼身丫鬟,這個林依依芳名在外,被雲龍國主相中封爲了安遠公主,擇日便要嫁到關外。林依依是林府的獨女,寶貝疙瘩一樣地養着,此次聽說要和親,便整日裡在家以淚洗面,後來見以淚洗面用處不大,便開始投湖上吊,這樣一來,林府的夫人便吃不消了,索性與這個女兒一起投湖上吊。夫人小姐在又一次投湖上吊未遂後,林府老爺受不住了,在想了兩天兩夜後,終於想出一個李代桃僵的法子,將她這個丫鬟冒名頂替代林依依去和親。
結果人算不如天算,蘇青桐在和親的路上被不知底細暗自傾慕林依依的林府護衛長李常給錯救了下來,好在李常是個實在人,救人乾脆救到底,自己一個人頂着嫁衣將追兵引開,蘇青桐才得以有了喘息之機,一路奔逃來到了城郊的白花鎮。
進到白花鎮時蘇青桐已餓得前胸貼後背,想也沒想便挑了最近的一家茶樓走了進去,叫茶樓的小廝上了茶水並八碟點心,吃得滿滿當當打了飽嗝後,才非常坦然地對小廝說了句:“沒錢。”茶樓的小廝捋着袖子,盯着蘇青桐那人畜無害童叟無欺的眼神看了片刻,扯開嗓子喊道:“來人啊,有人吃東西不給錢啦!”話音未落,後堂刷刷刷跑出好幾名大漢來,個個摩拳擦掌地望着蘇青桐。
蘇青桐往後縮了縮:“好男人不打女人……”
一個清亮老練的女聲隨後響起:“那麼女人出手呢?”
蘇青桐的眼睛巴巴地瞅了下,見是一名三十開外十分乾練的女子,知道多半是茶樓的老闆娘,遂換上副諂媚的笑容,道:“女人何苦爲難女人?”見婦人不爲所動,忙撲上去握住她的手,真誠道:“其實我很能幹的,留我下來幹活吧,我的勤奮一定超乎你想象。”
老闆娘不屑道:“就你身無二兩肉的樣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樣子你能幹什麼?”
小廝在旁邊插嘴:“她能吃,她一頓頂我們兩個大老爺們的!”
蘇青桐覺得自己很委屈,囁嚅道:“我其實也可以少吃點多幹點的……”
婦人冷冷看她一眼:“會唱曲麼?會的話就留下來唱曲。”
百花鎮上一共兩家茶樓,生意是東家好西家就不好,因此百花樓的老闆娘金大娘近來一直想着怎樣變着法兒吸引顧客。自從去京城轉了一圈後,金大娘發現紅火的茶樓決不是僅僅陽春白雪地賣些茶水糕點,常常僱了些會唱曲兒會跳舞的姑娘,讓客人們在品茶時可以解解悶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