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莊戶人的生活
清明一過，初夏來臨。
勤勞善良的人民，在貧瘠的土地裡播下了種子，讓田地裡披上綠裝；他們灑下去的汗水，孕育着大自然的秀麗。
洪宜章種地是“把式”，種園也是行家。他和兒媳婦棗花把陳老太太的幾分園地培育成了應有盡有的蔬菜基地。用秫秸精心編制的園帳上爬滿了扁豆、絲瓜和方瓜。園裡一行行的各種農家大衆化的蔬菜長得綠油油的，旺盛喜人。你看那辣椒有的開着小白花，有的結出嫩嫩的小辣椒；紫綠色的茄子棵枝丫裡都開滿了紫花；嫩綠的黃瓜秧子爬滿了架子，架子中間已經掛滿了頂着謝了黃花的嫩黃瓜杻；茼蒿菜綠油油一片；胖綠的韭菜逗人喜歡；園邊那長着高挺的金針花，開得黃幢幢，一束束，像是一團粗大的“金針”，等着你去採摘。
洪宜章和棗花辛勤的勞作，解決了洪家吃菜的困難，給全家的飯桌上帶來了豐富的菜餚，同時也給百鳥帶來了歡樂的世界：每天早上不少微型的小鳥如“柳葉猴”，“金絲鳥”，“驢屎蛋”就在園帳上，菜畦裡蹦來奔去，“嘰喲”“嘰喲”地叫着；還有大型的拖着長尾巴的“紅蓮鳥”，長得肥胖的“狸母雞”，渾身黃裡藏綠不停叫着的“黃鸝鳥”；還有那些成羣結隊的“灰喜鵲”，也在這園裡飛來飛去，叫着，唱着，尋找他們愛吃的菜青蟲或飛蛾子。來人驚動了它們，它們又撲啦啦地飛到菜園子旁邊的樹叢裡。
鳥的世界，鳥的樂園，也引來了一羣羣孩子的興趣，他們欣賞它們的美麗，欣賞它們的歌聲。有的人還把會叫的鳥兒捉住，放在籠子裡養着。時間長了，這些鳥兒習慣了籠子裡的生活，它們開始發揮自己的“才藝”，一開始學着夥伴們的叫聲，後來就開始學公雞叫，學人推車聲、學吹鼓手的喇叭聲……鳥兒不大，叫聲卻非常宏亮、清脆，它們似乎要叫敗畫眉，要壓倒百靈。因此，養鳥人非常喜愛自己的寶貝鳥。
可氣得是，有的饞嘴之徒，竟用“鐵夾子”“絲釦子”捉鳥致死，把它們炒了吃，炸着吃。
陳氏氣憤地咒罵着這些“缺德鬼”，叫平安千萬不要捉鳥。平安偷偷地和豬蛋去捉了一回鳥，送給花妹玩，被他的奶奶罰了跪，捱了幾巴掌，從此他再不敢去做那種缺德的事了。
雖是初夏，天氣也漸漸熱起來。從事各種勞務休息的人們常常會聚在“結巴子”老爹的老柿子樹下乘涼，平安忙着把自家的大槐木板凳往樹下一放，叫“結巴子”舅爹坐下。這個“結巴子”就天南地北的對孩子們“結巴”、“結巴”的說着他“闖海”“出賣苦力”的往事，講自己，像講故事，講得生動活潑，講得驚險離奇，講得催人淚下。
更有意思的是，這裡有個姓呂的說書人，他看人聚得多了，就隨身掏出在腰裡彆着的收藏的發了黃的舊書本，說唱古書給休息的人聽。說唱“西廂記”，白詞“岳飛傳”，還有“桃花扇”、“楊家將”等，什麼古書他都收藏的完整無卻。這個人是個“奇才”，他長得個兒高大，濃眉大眼，粗壯結實，一天學堂沒有進過，可捧起書本兒能說能唱。調皮的人鑽了他的“空子”，把書本兒裡邊的單字摘出來，用草棒畫在地上，讓他認，他竟一字兒不識。一到了書本上，他流暢麻利，無一字“攔路”。他唱起“穆桂英掛帥”，差點兒不要書本，他張嘴大聲喊嚎着，他把穆桂英大破天門陣的熱烈場面，迷魂陣中大破白太祖的陣術，獨闖天門陣的英勇無畏的巾幗英雄氣概，唱得有聲有色，情景激盪，感人至深。他那宏亮的嗓門，昂揚頓挫宛轉粗狂的唱腔，把書中的情節表達得活靈活現，吸引得聽書人鴉雀無聲，五體投地。聽書人真是覺得彷彿親臨那個萬人廝殺，天昏地暗、人喊馬嘶的戰場。
陳氏最愛聽古書，每逢這種場面，她從家中拿出小板凳一坐，就聽得入了迷，她忘了給棗花做飯吃，她忘了給老頭子準備趕集用的東西，她忘了給平安準備棗花不在家而飲用的冷茶水。有時聽得心入境界了，竟笑出聲、哭出淚。有一次她聽到“楊家將”中的潘仁美使用奸計陷害楊家——箭射楊七郎時，她竟奪下呂氏說唱的書本，問他書中前邊的俏像中，哪個是潘仁美，姓呂的告訴她，那個頭戴長耳烏紗，一臉奸相的就是潘仁美。陳氏竟用縫衣服的針在那個“俏像”上一連刺了無數針，刺得畫像中的草紙都成窟窿她還不解氣。姓呂的趕忙奪過書本，說“看您老人家都把俺的書給刺爛了。”
陳老太太的菜園西邊，曬莊稼的場邊上有一棵大杏樹，這棵大杏樹有摟把粗，樹齡少說也有六七十年的光景，據說還是陳老太太的祖太公留下的。每年夏季這棵樹能收下三四百斤杏子，熟了的杏子陳老太太叫女婿趕集賣油時給帶上街賣，她把賣杏的錢一塊一塊的攢着，說是留給自己做送死衣服或買棺材用的，但每當洪宜章向她交錢時，她都把新票子送上一兩元給平安，說這錢是留給孩子買零食吃的。
杏子快要成熟開始上黃色的時候，陳老太太就不讓平安在“結巴子”舅爹的柿子樹下玩了，叫他和自己輪流到杏樹下看杏子。
平安在杏樹下玩，就會引來好和他在一起玩的孩子們。大成、二成常會威脅平安，不要告訴老太太，這倆孩子會用小石頭準確地衝上幾顆熟得較好的杏子，偷偷地跑下場西的南北溝裡假裝洗澡時吃。陳老太太湊巧了，聽到石頭擊樹聲，就大步小步地衝過來，先審問平安是誰偷打杏子。平安無奈，用手一指，老太太就追到溝底，大罵孩子饞嘴，說再來偷，她就用小刀割掉他們的“小**”。孩子臉轉在半邊笑，在水中一紮猛子，就遊向對岸，轉過臉去啃那偷來的杏子，遇上沒熟好的，會被酸得嘴壞眼斜。陳老太太乾跺腳，怎不着他們，邊指着孩子邊往回走，嘴裡嘟嚷着：“討債鬼”、“好吃鬼”！
平安也會用熟透掉下的杏子送人情。陳老太太不在時，他把落下的杏子藏在草荒裡或裝在挎包裡，偷偷的送幾顆給常寶、綵鳳、豬蛋，特別是花妹，他常會塞上幾顆熟得最好的杏子在花妹的挎包裡，花妹吃着香甜的杏子，望着平安笑；平安覺得能和花妹分享吃麥黃杏，真是無比幸福。
花妹對平安產生了好感，她常在別人欺負他時，向着他；把媽媽給自己好吃的也偷偷地送給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