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親事,你方唱罷我登場

走到半路,張寶成悠悠醒來,取出堵嘴布巾,問一下方向,見是羣山中。他兇光畢露,狠狠地道:“尋找咱們的人馬,上山當強盜去!”

臨崖大松樹下,劉義舉對着遠處不住的看。

“你在看什麼?”張寶成奇怪地問。劉義舉用力的看,纔看到一抹似是而非的旗幟:“像是有人趁火打劫。”

也就不看了:“走吧。”

……。

蕭護在城裡住三天,還擊各家郡王藏頭蓋臉的趁火打劫。餘明亮處半夜遇襲,抓住一個人,有人指證他是韓憲王手下叫姚華,六品將官。姚華死不承認,說自己是強盜。餘明亮拿他當強盜打了一頓,準備解送入京。

姚興獻和伍思德處也遇襲,是附近南安王和文昌王處的縣官。兩個人惱了,一合計,各帶三百人扮成強盜混入城,燒了縣衙,得意而回。傳開來,全軍效仿,遇到有人來襲,就還樣的裝強盜襲擊回去。

蕭護光看信,就覺得可樂。

臨走的前一天,他親手給慧娘梳頭。

一張四鸞菱花鏡,照出慧娘面容。大帥蕭護在他身後,拿一把梳子,慢慢給十三理着頭髮。

半邊長髮如雲,半邊狗啃般長短不一,是那夜十三不顧自己護夫君時箭射的。十三哭喪着臉:“好難看。”蕭護耐心地再給她重挽在側邊,用長髮那邊蓋住短髮這邊,柔聲笑問:“這樣好不好?”

鏡中的十三扁嘴,泫然欲泣:“不好。”還是像哪一家的狗啃過的。她轉身撲到夫君懷中,開始假泣:“我不要活了。”蕭護輕笑出聲,這丫頭愛惜自己容貌,可以從軍中見她的時候追溯起。

大帥輕哄着:“別急別急,我再給你梳一遍。”用梳子再理過,也不讓十三轉身,捧起小菱花放她面前,哄她:“這就好看了,十三怎麼着都是好看的。”十三撇嘴看鏡中,還是像狗啃的。再說夫君梳頭手藝也不好,十三嫌棄:“你不會梳頭。”

“是是,”當丈夫的裝出來滿面惶恐,捧起一掬小心:“都是爲夫的不是,夫人,你再不要生氣了,頭髮長起來很快,再說夫君我喜歡你從頭到腳,不僅僅是愛你青絲。”慧娘嘟起嘴:“可是別人,別人會笑話我的。”

蕭護微笑:“哪些人?”慧娘扭捏半天,才說出來一句:“狐狸精們。”蕭護又笑起來,百梳也梳不好,索性不梳,把梳子放下,把十三摟懷裡,手指輕輕順着她的髮絲,輕輕道:“縱有千年狐狸精又能如何?我只疼我的十三。”

要哄慧娘喜歡,就搜尋着話出來說。沒說,大帥自己先笑:“我初見你時,又黑又瘦臉上沒肉,我也很喜歡你呢。”十三在他懷裡骨嘟嘴不說話。

“後來穿上我衣服,多神氣,哈,我當時想,活脫脫就是我的人,才這麼神氣。”蕭護擰擰慧娘小噘嘴。

慧娘頭扭一邊,沒看人家正撒嬌呢,不許擰也不許捏。

蕭護笑吟吟:“好了,不許再計較,你呀,不管怎麼樣,也是我神氣的十三。”慧娘這才喜歡,撲一撲夫君懷抱,嬌聲道:“我頭髮長出來以前,大帥不許見狐狸精們。”

任夫人死去,喬夫人還家,可還是有夫人們的。

蕭護一口答應,又討情分:“就是十三不許不喜歡。”慧娘嬌聲應了,夫妻共同攜手看地上月影子。

小丫頭六麼,躡手躡腳從門外走過,攪碎一地花影。

蕭護和慧娘莞爾輕笑,沒有喚她。

這是喬家的正房,喬大人讓出來給大帥夫妻。隔壁,住的是養傷的蕭規。蕭西蕭北也有傷,可小鬼卻第二天發熱,丫頭們全一天看他幾回。

房中已有一個,小丫頭留春在。蕭墨對着眼紅:“怎麼沒有人侍候我?”留春在打扇,六麼衣底下出一個果子:“小鬼,我給你留的。”

簾外,月朦朧。

悄然走來喬夫人,站在夜風地裡對着上房癡癡的看。蕭護就推慧娘:“找你的。”慧娘嫣然,這幾天裡喬大人感謝,喬夫人感謝,喬夫人不時來動問,臨睡前也要和夫人說幾句。

她走房門,光影子把她凌亂沒扎的髮絲飛起,還是秀麗的十三。

喬夫人亮了眸子,走來輕輕拜下:“夫人。”慧娘以爲她又要說家長裡短,不想喬夫人仰面懇求:“老爺纔好,又成日貪歡,請夫人教我。”

慧娘飛快對房中看看,要讓夫君聽到,他會天天取笑。忙和喬夫人走到花蔭後,低低動問:“喬大人怎麼了?”

“夫人,大帥對你專房專寵,我十分羨慕,我家老爺……”喬夫人難過的垂頭。慧娘也爲她難過,這是個爲了自己丈夫不惜名節的女子,慧娘知道以後,對喬夫人也有佩服。

換成十三,會掄刀血戰,說到不惜名節上,十三還是要考慮考慮。

握起喬夫人的手,感受到她指尖冰涼。慧娘舌尖上有一句尷尬的話吐不出來,只怕心中沒有你。要是有喬夫人在心上,如夫君對自己一般,喬大人還怎麼能傷她?

面對喬夫人希冀明亮的眼神,可比夜星明亮。慧娘微張小嘴兒,還是說不出來。

蕭護在房中輕喚:“幾時回來?”喬夫人先慌亂了,匆匆行一禮,飛快離開。青苔地上,只見她凌亂的腳印。

慧娘也就紅着臉進來,這一會兒還有自知之明。

自己有何德何能讓夫君眷戀深情,不過是一有婚約,二則當丈夫的是個專心人。蕭護並沒有取笑,讓慧娘睡下來不要再想頭髮,夫妻很快入睡。

……

京裡接到大捷,是慌亂不已。這打破許多人的全盤計劃,讓他們驚訝又措手不及。

寧江侯眯起眼睛吃驚,他還是一心爲孫珉策劃,可大帥蕭護在他心中越來越出彩。這個年青人,竟然打得這麼快?

金虎軍,一多半兒在關外袁樸同手裡。袁樸同收伏他們,不讓他們策應張寶成很下一番功夫。後來蕭護派人助他,雖然大家不和,也挾制住沒有亂跑人。

張寶成手中,只有五萬人,再加上他沿途招兵的亂民,亂蓬蓬號稱二十萬。有些,是強盜土匪。

兵力大於蕭護。

而蕭大帥出馬,不到半個月結束戰役。

寧江侯喃喃:“此人不可小看,此人不可忽視。”

大成長公主,則是受到驚嚇。她盼着蕭護勝,又怕他早回京。蕭護回京,一定追究十六公主的事。而長公主,還沒有尋機會和大帥修復關係,就收到大帥明天回京的信。

窗外花發,大而斑彩。長公主嘆氣揪下一朵子下來,自語道:“只能憑他處置不成?”

一夜沒睡好,第二天起來,早早去城外十里長亭等候,見寧江侯張閣老樑源吉等百官全到。長公主有句話不敢說,這像是慶御駕親征似的。

今天真是好天氣,纔是五月,遍地紅花黃?色紫花。失路收復,錢糧不日就要到來,百官們興奮的交頭接耳,再對蕭護有意見的人,也在這好天氣中好心情,對蕭大帥多出來感激。

他要是打上半年一年,京裡就可以餓死人。

不時有人打前戰來報信:“大帥離此一百里!”

“大帥到五十里長亭,接百姓敬酒!”

最後一次報的,讓人人變色。

着深色盔甲的京都護衛中的精英滾鞍跪下:“報!大帥轉去忠勇碑林祭奠!”

大成長公主低低驚呼一聲,手中水紅色繡桃花帕子掩住口,身子搖搖欲墜,側在兒子手上。程侯爺,也是面上一紅,不自在起來。

寧江侯有一時面如鍋底,由黑轉青轉紅再轉黑,如是好幾回,他才深深地吸一口氣。

張閣老,是吃驚後,微微而笑。樑源吉對百官們嗤之以鼻,而百官們則是嗡嗡作響,沒有一個人面上不是擔驚受怕。

終於有一個人走出來,是正直的大理寺卿。以官位和資格來說,是寧江侯爲尊。以尊貴來說,是大成長公主。

大理寺卿走到長公主面前,輕輕一揖,朗朗道:“請公主率領我們,一同前往祭奠纔是。”長公主幾乎快暈過去,吃吃的道:“我,我去?”

大家的眼睛全盯住她,長公主天生的皇家尊嚴,還不能就暈,雖然看她樣子恨不能暈過去算了。

寧江侯嘆氣爲她解圍,輕輕一句:“我們……去吧。”

百官們都鬆口氣,齊聲誦道:“我們去吧。”出城來坐的都車轎,當下上車入轎,一羣各懷心思的人往忠勇碑林去。

都猜得到大帥蕭護的心思。

前兩個月裡,不少人拿捏蕭護,一定要讓封氏還是欽犯。而大帥大捷回來,再次悍然先拜忠勇碑林。他可以說他祭奠的是死去的將士們,可那裡埋的還有封大人夫妻,這是不爭的事實。

大帥今天又還擊一次!

讓你們給老子定欽犯,偏拜他們!

樑源吉得了意,蕭護盛,就是他平江侯昌盛。他才入御史臺,肯定有風言風語,不是對老孫氏表白表白孝心就能壓得住。

平江侯窩了一肚子氣,今天可以發泄發泄。他手中有白帕子,往手臂上一紮,算權白花,就大搖大擺走在隊伍中。

受他感染,一些和大帥好的人,也取出帕子扎手臂上。一些準備討好大帥的人,也這樣做了。大成長公主和寧江侯目瞠口呆,不能制止,也無法制止,幹看着半天,難堪的對視一眼,還要老夫(本宮)披麻不成?

這真是往人臉上打,還嫌打得不羞恥。

春晚夏初的花香中,一行臂扎白布的人行走着。浩浩蕩蕩的,好似集體去上墳。到了山腳下,他們又是一驚!

山下齊整整的幾個方形大陣,全腰間裹素。那一抹子白布在風中,肅殺,靜默,彷彿在訴說那一段冤枉的歲月。

寧江侯閉一閉眼,快要窒息。他忍無可忍,抽出自己的裡衣,他沒有白帕子,也不顧大成長公主在轎子裡,他這算是失儀。用力一撕,撕去一段裡衣,胡亂紮在手臂上。

長公主往後一倒,摔在轎裡。有人請她下轎時,才艱難地道:“有沒有白布?”公主袖子裡也全是帶顏色的帕子。

幸好程業康有,送一個給母親紮好。長公主出轎,茫然對着都有白布的一干子人,不知道這天和地怎麼了?

暖風,不再嫵媚,倒如北風般刀寒如割。

守在山下的小將軍餘明亮滿意了,上前來行個禮,不管起站,身上盔甲啪啪作響,彷彿在說這一回的大捷何等榮耀。

“見過長公主,見過大人們。大帥說,清明未能掃墓,因此來盡孝心。聽說公主和大人們都過來,大帥惶恐不安,請末將代爲叩辭!”

長公主氣得快哭出來。

你大捷歸來,難道不知道別人要接你?你中途拐到這裡,分明是以大捷要挾,我們來了,你又惶恐不安。

還沒有道理可講?

此時長公主倒想求一個道理了。她忘了她在封家的案子中,做的手腳。

寧江侯在心裡鄙夷,女人。上前來應付:“大帥爲國爲民,才致清明不能掃墓。我輩京中忙碌,竟也沒有代掃。今天,權當賠禮吧。請將軍帶路,我們上去。”

餘明亮聽着還行,就帶他們上山。山路,走苦了大成長公主。她有心讓轎子同行,可看別人全毀裝痛哭,她怎麼能在這一行傷心的人中,夾上一個翠羽有鳳的彩轎。

好似迎親的和辦喪事的捲到一處去了。

她只能走,漸漸的,落下在中間,再慢慢的,落到最後。寧江侯等人,就停下來等着她。今天掃墓,是公主你爲首,你可不能落後面。

好容易上山來,長公主妝容狼狽,全是汗水,氣又喘着,好似不見水的魚。寧江侯張閣老上了年紀,早扶着腰溜了鞋。樑源吉一手一個扶着他們。後面的百官,也是汗流浹背,各有狼狽。

用目一看,大家又震了一下!

山上,一排排墓碑林立,一株株青松伴隨。鬆間墓前,盡皆是白紙錢和香燭,沒少一個,就看上去很是壯觀。

闊加一個多月的大帥,一身黑衣,把他挺拔的好身材顯露無遺。他面有淚痕,是爲死去的岳父母,也是爲死難的兄弟們。

面色,是肅然而有殺氣的,是回想到戰場血泊,生離死別。

他對長公主等人見過禮,親自引到封氏夫妻墓前。大成長公主眼角抽搐,對寧江侯看看,見這個老頭子一眼不看自己,還真的從別人手中接過三炷香,正在點燃。長公主心中難堪羞恥,把先帝唸了好幾遍,才接過兒子遞來的香。

蕭家的人全在這裡,早早的就準備好祭奠東西。可見大帥這主意,是早就有的。

十一公主身披麻衣,跪在慧娘身後。妯娌們一身白衣,又跪在十一公主身後。慧娘在最前面。馬明武喊:“答禮!”

女眷們叩下頭來,活似這裡做道場。

樑源吉當仁不讓,頭一個跪下來拜過。百官們三三兩兩的來拜,有些是不得不跪,別人都跪了。張閣老寧江侯,只行了三個禮。最後是大成長公主,她糾結矛盾,見別人都散開,只有她和程業康沒拜,壓抑住淚水只能上前,第一禮拜下去,不過是彎彎腰罷了,長公主淚水噴涌。

先帝,你地下有靈,可能看着我一國之公主受這種氣!

她淚流滿面,在別人看來是心中稱讚,長公主竟然這麼多的淚水,自己擠都擠不出來,只能面上肅穆罷了。

“答禮!”

慧娘鄭重地叩頭還禮。她不用擡頭去看這些人面色,她心中充滿了驕傲和自豪。欽犯?你們不也來拜祭!

這一巴掌,是自己打在自己臉上吧。

再有人過來,一一帶着他們走到碑林。面對巋然的碑林,寧江侯也震撼住,隨即噓唏。別人聽看到京中熱鬧繁華,有誰看到這裡死難的人。

拜也拜了,有幾個人來同蕭護商議:“城裡準備給大帥慶捷,您不能一天都呆在這裡。”蕭護也得饒人處且饒人,更知道自己這一巴掌打得他們面上都響,答應下來。喊慧娘:“我們要進城,來辭過岳父母。”

妯娌們簇擁着慧娘起身,與大帥同在墳前拜倒。慧娘哀哀哭泣,大帥沉痛地道:“可憐岳父母死得冤枉,這冤枉自在人心。今天長公主和大人們全來看來,魂靈可以上天矣。十三很是賢惠,請岳父母放心。我們匆忙成親,不能守三年孝期,還請岳父母在天之靈,不要見怪!”

這是大帥一直耿在心頭的事。

他和十三,可怎麼守孝期呢?

沒法子守。

慧娘痛哭不止,蕭護扶她起來,溫和地道:“既傷心,回去就不必出來了。”長公主微動嘴脣,她想和蕭夫人和解幾句,坐一會兒,現在看來不可能。

慧娘發上纏着白孝布,也就沒看出來她少了一半頭髮,有點兒不好看。聽夫君體貼自己不讓出來,慧娘感愛不已,重新給蕭護叩了三個頭,一行人下山。

京門在即,蕭護讓去了孝衣,人人面上重打大捷後的歡喜,往宮中來。

一部分士兵,往西山去,一部分士兵,原就在城外駐紮,也沒有進來。宮中早有酒水送過去,給他們自己歡樂。

慶捷宴,擺在宮中。早有人報給張太妃,蕭大帥帶着近三百個大小軍官過來,包括小隊長。一些職別不可能入宮的小軍官們,除了對大帥感激涕零外,就是大搖大擺走出威風來,把自己滿沾征塵的靴子踩在宮中甬道上。

張太妃沒有擔心蕭帥帶這麼多軍人進來。蕭護要有異心,不會等到今天。宮中難得熱鬧,太妃反而喜歡了,連說:“好好,快讓御膳房多備酒食,請出各宮嬪妃們來,下珠簾,我們好好的樂一樂。”

顧孝慈撇嘴過,又湊趣:“春花謝了紅萏出,老菩薩,您今天可得多喝幾杯。”張太妃才呵呵笑,一個女官小心地問:“九殿下,文妃賢妃請不請?”

張太妃面色一沉,爲難地看看顧孝慈。自從看出大成長公主手狠以後,張太妃又諸事依靠顧孝慈不少,常和顧公公商議。這宮中慶大捷,太妃主事,就是顧公公的提議。

顧孝慈是存心搗亂的,尖聲道:“既是老菩薩說各宮嬪妃,自然冷宮也有。”張太妃被逗樂,自己尋思一下道:“九殿下雖然傷殘,卻是先帝皇子,不好冷落他。也罷,讓人請他出來,說我的話,和我坐在一起,大家熱鬧熱鬧吧。”

女官們出來去請,不去的人?大家對着看看,這就是長公主在宮中,以後也不靈光了。不大會兒功夫,蕭護來請安,當面回說慧娘鞍馬勞頓,路上又失與調養,以後再進宮來拜見。張太妃忙讓人送自己的養神湯藥去,留着蕭護說話,聽他說先去拜了忠勇碑林。張太妃一聽就明白,蕭大帥這是爲封家的事還在彆扭。

她喊顧孝慈:“送一百兩銀子出去,買香燭代我也祭奠一回吧。”顧孝慈對蕭護瞪瞪眼,你倒會騙錢,一百兩也騙了。這樣腹誹過,取銀子出來交給蕭護小廝。蕭北來接,顧孝慈皺眉,把他們一個一個看過來:“那小鬼哪裡去了?”

難道有事情?顧孝慈心陡然提起來。

蕭北道:“小鬼受傷,一直髮熱,在府中修養。”顧孝慈緊張:“啊啊啊?哪裡受傷?實在不行咱家收留他,給咱家當個小太監。”蕭北皺眉:“你怎麼就盼着這個?小鬼好着呢,一天有好幾個丫頭爭着侍候,就是他年紀小,還不能受用。”

對太監說男女情事,是最大的諷刺。顧孝慈後退一步,翻個白眼兒:“那敢情好,讓他悠着身子,幾時生得多了,東西南北全分不清時,送給咱家當兒子也不錯。”

蕭北急了:“什麼東西南北分不清,你罵我呢?”顧公公:“哼!”昂首挺胸走了。

宮宴齊備,大家入席時,大成長公主心中才格登一聲。見一個傷殘的青年,穿一件繡龍衣袍,面目雋瘦,一隻手柱着柺杖,另一隻手扶着張太妃。

正是軟禁中的九皇子。

張太妃憐惜他是先帝血脈,照顧頗多,大成長公主也沒有辦法。今天見他出來,長公主眸子裡一暗,有些不耐煩,張太妃太多事。

接下來,周妃滿面春風先出來,張太妃也時時關注於她,不再讓長公主插手內宮過多。伍思德近前拜倒:“見過母妃。”

伍林兒等兄弟要給面子,也一起過去拜倒:“見過娘娘。”周妃容光煥發,誰說這駙馬不中看來着,能定國安邦,就是好駙馬。

見伍思德面上有傷,而蕭帥也是額頭上有傷,周妃撫着胸口對太妃道:“可算太平了,這可是拿多少人命換來的。”

張太妃也憐惜:“是啊,可憐他們全受了傷。”蕭大帥傷不深,卻在額頭這種重要地方,很能嚇到女眷們。

那傷疤已結痂,通紅的一條子,有些駭人。

再走出來,文妃昂然,賢妃冷淡……百官們候着她們全入珠簾後,這才安席坐下。席間,不住的誇大捷,再說到錢糧,都是發自內心的笑容。

在這百般的誇讚中,蕭護離席,對着張太妃直直跪下。張太妃滿面笑容:“蕭卿,你有什麼說的?”

“回太妃,臣等微功,不足以稱道。而將士們血戰,纔是臣之痛心大事。臣幼年隨父征戰,見過多少兄弟們死傷後,屍骨不能齊全,回家後,妻兒不能照料。更有那沒有成親的人,死後連個祭拜的人也沒有。臣每每想到,就涕淚不能止住。”蕭護真的有了泣聲,伏地道:“臣請太妃賞個恩典。”

張太妃想一想,這個人不想當皇帝就行,他還能要什麼?不過是官兒?許他異姓王,已經不能再大。嗯,他想要給自己手下人封官,只能是這樣。要知道現在蕭帥就是要珠寶,也不能給開。他應該知道。

國庫,是不能擅開的。

張太妃就道:“蕭卿說來。”

“臣妻義母伍氏,一門忠勇。入軍幾年,死去的人伍留生……。等人。更有伍大壯,自己身負重任,還能堅持把同去將軍們全屍送回。他一路滴血,步步堅持纔回到臣身邊。臨死前只有一句話,把楊將軍屍身送回。”蕭護說到這裡,張太妃也流下淚水:“這是個好的。”

伍氏兄弟全流下淚水。

聽大帥道:“伍大壯青年未娶,以他英雄豪義,可配最賢德女子。臣聞十六公主賢德兼備,請太妃作主,許嫁伍大壯,爲他守靈!”

簾後,有杯子砰然落地。還不止一個杯子。

簾子一動,十六公主跑出來,跪在太妃面前哀求:“求太妃作主,蕭帥酒多了,他是胡言亂語!”

寧江侯早放下筷子,在蕭護說出來請求以前,就頗爲玩味。聽說是這樣一個請求,寧江侯倒有了微微一笑,你飛揚跋扈,能到幾時?

大成長公主也摔落手中杯子,她瞬間就能明白,蕭護在還擊十六公主入他書房的事。一個花季公主給一個死去的人守靈,虧他想得出來。

百官們無言,他們進城前全讓蕭護拜祭忠勇碑林給壓下去氣勢,又以後諸事要仰仗蕭護的多。比如路通了,縣官們未必就肯送錢糧來,比如以後局勢再不安定,還得請出蕭帥。

而郡王們在這一齣子事裡不聞不問,聽說趁火還打劫,也讓京裡的官員們寒心。你們全不想送錢糧來,不想管我們的死活。

就無人說話,只有十六公主的哭求聲:“蕭帥胡說呢,萬萬不能答應他。”在殿中迴響。在這哭聲中,蕭護從容不迫膝行轉身,對着大成長公主跪着:“求長公主作主!長公主見事最明,一定會爲臣作主的!”

“姑母!”十六公主慌亂地又撲過來,撲得太急,撲倒長公主面前案几,酒餚倒了一地,十六公主手緊緊攥住長公主裙子:“姑母,求您救我!”

張太妃冷靜下來。

十六公主最近被人看管起來,看管的人,是大成長公主的人。前幾天兩個人還好着呢,十六公主不和張太妃打招呼,就自已出宮去看長公主。沒過幾天,兩個人就生分到這種地步,事情是肯定出了的,是什麼張太妃也不想過問。

而由蕭護今天的舉止來看,想必又有什麼事針對上他。

蕭護不是個莽撞人,還當着百官羞辱公主?他不是這樣的人!

張太妃微微回身,對顧孝慈使個眼色。顧孝慈還沒有說話,賢妃先開口,尖聲在珠簾後面道:“好啊,這樣的功臣,公主守靈是最應該的。”她沒有女兒九公主,十六公主倒黴,賢妃平白的喜歡喜歡。

而蕭護,只口口聲聲:“請長公主作主!長公主,您最明白臣的忠心!”

大理寺卿等正直臣子也覺得有蹊蹺。

顧孝慈尖聲也來了一句:“此事,長公主定能作主!”張太妃鬆一口氣:“是是,還請長公主作主。”

她馬上輕鬆了,橫豎把先帝血脈弄去守靈的,不會是自己一力主張。

大成長公主呆若木雞,衣衫讓十六公主揪得凌亂,她痛苦的閉了閉眼。她要不答應,蕭護在長跪不起。她要是不答應,只怕蕭護當衆把十六公主闖書房的事說出來,以後,她就更威風掃地。

蕭護是她作主留下來,她可以和蕭夫人不和,卻不能和大帥過多的不和。

她冷漠地看一眼哭花了臉的十六公主,有氣無力吐出兩個字:“好吧。”

殿內的人都心中一鬆,不管這結局是好是壞,這事情總算可以過去,功臣蕭大帥可以起來,他長跪着,真讓人看着不舒服。

而十六公主,誰管她呢?

她母妃不過是個小角色,她在宮中又是個寂寂無名的人,忽然和長公主走得近,纔有一些人知道她罷了。

蕭護含笑叩頭,伍家兄弟們一起叩頭:“多謝太妃恩典,長公主恩典。”帶着殿內殿外的三百多大小軍官一起離席跪拜:“多謝恩典。”

張太妃在這山呼聲中,就笑了。

而十六公主,絕望的讓人扶下去,或者是拖下去,準備待嫁。

蕭護雖然跪着,還是敏銳的捕捉到百官們的面容。賜宴結束出宮門時,他對大理寺卿說了一句:“大人不必怪我行事不端,要問緣由,長公主最爲清楚。”大理寺卿也是一點就透,忙拱手道:“是是,”

誰又敢去問大成長公主?

她後一半的宴席吃得沒精打彩,眉頭擰着一直就沒有鬆開過。

慧娘知道後,再感激一回夫君。她從進家門,就一直爲頭髮憂愁。妯娌們勸她用假髮髻,不開心;又勸她頭髮長起來很快,也不喜歡。長吁短嘆着,聽到先回來的小廝報信:“大帥爲伍大壯舅爺定下十六公主爲妻,宮中已經答應,擇日成親。”慧娘心花怒放,頭髮也丟到腦後,歡歡喜喜起來:“我去大帥備醒酒湯。”

剛纔只和頭髮過不去,把夫君都記在腦後。

這一晚,人人傳誦蕭大帥對伍家的情意,伍家兄弟們恨不能叩頭一路送蕭護回來,回家去大家解氣,那暈了的公主,又來一個。

伍思德大步走入房中,見十一公主正在哭泣。駙馬手中抓着公主送的鞋子,往地上一丟,說是換上還不如說是踩上,腳跟處就沒有拔上。

看不看十一公主,到隔壁洗澡去了。

豆花怯生生從十一公主肩膀後走出,低聲勸道:“別再傷心了,以後這家裡多了一個人,還可以做伴。”十一公主也不敢再哭,趕快抹淨淚水,憂愁地道:“我有將軍,還怪他粗魯。十六妹妹卻要和靈牌相伴,唉,以後她日子可怎麼過?”

天寒地凍時,一個人冷清不冷清?

丈夫新回來,十一公主強打笑容,實在笑不出來,先上牀睡下來。聽着伍思德回來,不管不顧的扯開被子,人就壓上來。

十一公主心中爲十六公主傷心,怎麼也動不了情。伍思德不管她,自己喜歡過了,倒頭就睡。良久,十一公主幽幽嘆氣:“可憐的十六妹妹,”

頭髮一緊,讓伍思德一把揪住拖下牀,戒尺不知道他幾時放在牀邊,拿在手上就開打,十一公主尖聲求饒,伍思德罵道:“就知道你不喜歡,就知道你覺得不好,我們全戰死了沒有人問事,你就覺得好!”

房門,害怕又一定要救的豆花用力撞門:“那是公主,那是公主!”

伍思德丟下十一公主就往門外去,十一公主一把抱住他的腿,身子拖在地上:“你打我吧,別去打她。”

她的手按在伍思德鞋子上。

繡花鞋子,繡着瑞草和麒麟,做工十分講究。

伍思德心軟下來,把十一公主拎上牀,自己半靠着睡下來,教訓道:“就她那奸細,我還嫌污了我家門!”

“她做了什麼!”十一公主急急地問。

伍思德冷笑:“沒有你,她進不了大帥家門,你還來問我?”見十一公主手臂上紅印子起來,伍思德道:“睡吧,要不是妹子警醒,她還要給你下藥,讓你不生孩子。”十一公主驚呼:“她?是真的?”

她憤怒,伍思德心中喜歡,公主還是願意給自己生孩子的。抱住她睡下來,大手給她揉着手臂,慢吞吞才問:“你想不想我?”

“想。”十一公主低低地回答。伍思德渾身舒坦,交待道:“她成過親,就是弟妹。你防着她,只怕她妒恨你,再給你下個藥什麼的,後悔藥就難買。”

十一公主聽着也心中溫暖,不過不以爲然。見伍思德這一會兒好說話,也低低的求他:“對她好一點兒吧。”

“只要她安心守靈,我們不會對她差!”伍思德一口答應。“噗”吹滅燭火,讓月光涌進房中。

月色,移到大帥府中。

鼓打三更時,一個人跳上蕭府牆頭。“什麼人!”下面有人喝問,見那個人往下咧嘴一笑,一張粉白漆漆的臉!

下面頓時摔倒幾個。

鬼啊!

這鬼,這纔不慌不忙地說了一個口令,在風中揚長而入宅內。

後面的人也認出來他是誰,大家抹汗,公公,半夜嚇人,是會嚇死人的。

顧孝慈不管,他直奔內宅,又遇到值夜巡邏的蕭西,把蕭西也嚇了一回,顧公公笑逐顏開:“小鬼住哪一間。”蕭西趕緊手一指,對着顧公公飄然而去的身影,恨不能給他一腳。

小鬼正在享受。

十二個小丫頭,今天又是五個在他房裡。木蘭擺弄着瓶子裡花,嘀咕:“怎麼不能再好看些?”滿庭在喂小鬼吃東西:“張嘴,你喝茶嗎?”青玉和臨江在地上抓子兒。

蕭墨蕭成蕭守打哈欠:“你們還不走,我們要睡覺了。”

六麼還怪他們:“家裡房子多,你們還擠一處作什麼?小鬼是病人,經不得你們擠!”蕭守一個噴嚏給了她。六麼紅着臉躲開,罵道:“我知道了,你們是眼紅,是嫉妒,是誠心的!”蕭成叫苦連天:“這是哪裡來的小姑奶奶,不怕房頂子讓你罵穿掉!”

窗外,一個白乎乎的東西探進來。

先擠擠眼。

尖叫聲四起!

這像是人臉,又嘴巴在上面,鼻子在下面。白的沒有血色沒有肌膚,還會動!

五個小丫頭全跳到蕭規牀上,擠得蕭規悶哼一聲,我的傷口!

蕭墨哈哈大笑:“顧公公!”

顧孝慈跳進房,對牀上小鬼不滿意:“你怎麼受傷?笨蛋!”蕭規洋洋得意:“我這是硬漢子傷,不像你的傷,全在裡面不能給人看。”顧孝慈跳過去就打:“死小鬼,老子好心來看你!”蕭墨好心地道:“公公,是咱家,您是咱家。”

“咱家不要你提醒!”顧孝慈對着小鬼又是一掌,輕飄飄巧妙無比,卻沒有力。蕭規不費力氣就打回去,把傷腿蹺高:“你看,你看,這是我的傷!”

顧孝慈手舉得高高的,還要再擊下去,見嫣紅粉翠,左右撲上來一個小丫頭,抱住他手臂就咬:“咬你!”

又兩個小丫頭繞到他身後,揪住他往窗前推,還有一個拿着個枕頭,一砸一砸的:“後退,後退,後退!”

三聲後退過,顧孝慈退到窗下。“一、二、三!”顧公公摔出窗外。房中,傳來蕭墨等人?大笑聲:“哈哈哈哈,是男人就過不了女人關!”

“你倒是動手打呀!”

顧孝慈惱羞成怒起身,聽到這話反而笑了,咱家是男人?是了,是男人才會對女人不忍下手。他懷裡摸出一物,是個壓扁了的宮點盒子,直飛小鬼牀上,顧公公心情悠然:“小鬼,好好養傷,好好玩女人!”

“滾!”蕭規大罵。

顧公公滾了。

一路回宮,見到太妃宮中女官,是自己最不喜歡的那個,也破例給她一個笑臉:“這麼晚,你辛苦了。”

那女官受寵若驚地行個禮:“公公,也請早睡。”顧公公直奔牀上,咱家是男人?肌膚摩擦到錦被時,忽然起了一種似癢又痛,似痛又搔心,無處可尋的感覺。

公公頓時明白,哭喪着臉,咱家男人不了!

沒幾天,十六公主出嫁,和十一公主一樣,沒有鞭炮鼓樂。伍林兒代替伍大壯迎親,府中安排一間房,擺着伍大壯靈位,十六公主成天以淚洗面。十五公主的母妃不寒而慄,暗中託人致信慧娘,願把公主許將軍,蕭護曬笑:“知趣晚了!”

蕭護忙起來,大帥府外車水馬龍,來的人川流不息。讓寧江侯等人猜中,沿路縣官上報虧損,去年未報稅收一個子兒也不交,還要京中撥錢糧。有幾個老成的交上來,也沒有多少。內閣天天會議,天天到半夜。

寧江侯府張閣老府一天三遍蔘湯地送,慧娘也給蕭護送去。到五月中,江南第一批錢糧入京,到六月中,江南第二批錢糧入京。

人人見到大帥蕭護笑逐顏開,滿口稱讚。而慧孃的頭髮,慢慢地長了一些,勉強可以挽起來。她喜歡了,又天天到大帥書房裡偷看夫人們,蕭護不在的時候也去看。蕭護更加憐愛於她,嘲笑她醋罈子之餘,再把十三捧在手心裡。

所有人都知道大帥專寵於夫人,長公主委婉敲打過幾回,蕭護不放心上,反而憎惡。京中的女眷們由丈夫的轉變而有所支援,而慧娘還是不理睬她們,她們也不先拜,還僵持着。六月中的荷花節,發生了一件事情。

總算安寧,錢糧也收上來不少。京中不到紙醉金迷的地步,也一到晚上夜市不息。外省涌進來無數人,因御璽丟失不見,認爲投靠長公主無用,紛紛投靠蕭帥。蕭帥來者不拒,一一收留,有用者,重用,無用者,權當一樂。

夫人們也多起來。

這個荷花節就轟轟烈烈地出爐。

各家郡王們猶豫觀望,蕭護讓內閣連連去信,他們都不敢來,怕蕭護追究不出戰的事,又追究打劫的事。

蕭護也防範着,荷花節上派出許多兵馬護衛。餘明亮悠閒地走來走去,一雙眸子犀利的看來看去,也偷看姑娘們。這是人之常情。

荷花無窮之遠,碧色掩映水邊。楊侍郎的女兒和人起了爭執,不過是爭花看水的事,一氣之下:“喊車來,我們回去了。”

車過來,楊姑娘頻頻的催:“快走快走,”賭氣意味十足。那車伕讓她催得着急,又近水邊,一下子馬車歪倒,楊姑娘尖叫聲中,往水邊倒去。

餘明亮頭一個跑過來,用肩膀頂住馬車,壓得他面上漲紅。馬車重,餘將軍久撐不了,喊車伕打開車門,偏又在壓下的那一面。

車門打開,車伕拼命喊:“姑娘出來姑娘出來。”

楊姑娘對着馬車上半部下面的水看,就竭力從下半部出來。地方窄小,她又慌亂,一頭撲在餘明亮身上。

餘明亮早就堅持得力要竭,讓她一撲,悶哼一聲往後就倒,危急中,腳勾住馬車底部地面,纔沒倒入水中。

馬車,壓在楊姑娘身上,楊姑娘,壓在餘將軍身上。男人氣息,薰得楊姑娘又羞又醉時,身上一輕,幾個士兵把馬車擡走,衆目睽睽全看得清楚。

如花似玉的楊姑娘,把餘將軍抱得死死的。

現場一片寂靜。

馬車倒地雖然是片刻,可出了事情,來看的人很多。

不知道多少雙眼睛盯着,楊姑娘在餘將軍懷裡。

楊姑娘知道丟了人,起來就躲在馬車裡哭。餘明亮倒是沒事人一個,動動身子,還好沒傷到。當晚,楊夫人主動上了蕭家的門。

慧娘在房裡用晚飯,很想不見,又因爲總要給她一句話,這纔出來。楊夫人滿面客氣,和以前的傲氣不同,一開口,先把大帥功績夫人伴隨說得天上少有,地上無雙。慧娘給她一個笑臉兒聽着,心裡盤算着這羣子女眷們是不是可以開始結交。

楊夫人最後才艱難地說出來:“我女兒年紀十七,以前定的親,可憐兵亂中沒了。又兵亂中不敢定親,夫人上次來對我說親事,我說兵亂,一時拒絕。如今看來小余將軍跟着大帥前程高,請夫人作主,爲他們定親事吧。”

慧娘還真是爲難。她款款的告訴:“自從你們拒親事,大帥惱,我也惱。大帥說好漢不逢親事,去信家中公婆那裡,求許江南嬌女子。這不,路如今通了,前天收到婆婆來信,說姑娘們也物色好,只怕已動身在路上。”

楊夫人雙膝跪下,一切面子全不要了:“白天的事我沒臉提,想來夫人也知道。我姑娘和餘將軍肌膚相接,要是餘將軍不娶,我女兒只能去死。夫人,您是大慈大悲的人,救她一命吧。”

慧娘扶她起來,想着她們以前冷淡隔立也生氣,想着楊姑娘,又同情。可餘將軍的親事,偏偏不能改動。

就半吐半露:“大帥器重餘將軍,餘將軍也生得一表人才,大帥才讓我頭一個爲他作親事。不想,你們全拒我,我不再提這事。家裡知道,給餘將軍許的是大帥的嫡親表妹,姑母和姑丈已答應,夫人,您讓我可怎麼更改,怎麼去對公婆叔嬸們開口?”

楊夫人死的心都有了,她不肯起來,還有一個主意出來:“大帥的嫡親表妹,想來是好的,不愁許人家。夫人對大帥說,再給表姑娘另許一門親事就是。我女兒,可是要去死的呀!”

慧娘不快,你女兒要去死,那是你自己找的。以前上門,何等的冷淡,茶也沒有,禮數也沒有。你女兒不能許別人,表妹就可以一女許兩家?

以前你們不要的,家中公婆作主,姑母和姑丈也成全,這也是蕭家的門風所致,姑母嬌女,才肯送上京都成親。

你們如今有難,就要大帥親表妹讓你?

慧娘寧願一輩子不和這些人走動,也不能答應這事。她冷下臉兒,不管跪在面前的楊夫人,慢慢端起茶碗在手中。

楊夫人知道不能再求,對着慧孃的冷臉兒看不下去。她是來求人的,可不會求人,也沒有真正沉下心來求人。憤然起身,怒聲道:“你這是報復!我女兒要不能出嫁,就一根繩子吊死在你家門上!”

小螺兒走出來:“夫人請便!將來京里人問起來,想必人人知道這是逼婚不成的訛詐,那時候,死人也罷了,活人你還要不要臉!”

楊夫人踉蹌而去,幾乎摔倒在地。

慧娘讓她氣着了,等蕭護回來一五一十的說給他聽。蕭護勞累一天回來,就聽到這件事,也不睡了,當時讓人被窩裡揪出餘明亮,問他:“白天的那姑娘要嫁給你。”餘明亮年青,頭當然一梗:“以前不要我,現在我也不要,又不是我招來的,我還讓人笑了半天。姚將軍說我可以納一房高門妾,伍將軍罵我不閃開。當時那馬車壓着,我閃不開,她怎麼不躲着我。往水裡跳也死不了,全怪她!”

蕭護消消氣,有了笑容:“不虧我相中你當妹婿!”餘明亮今天才知道,眼睛一亮,對着大帥英俊的面龐看來看去,一時忘了失禮。

“你盯着我看什麼!”蕭護啼笑皆非。

餘明亮忙跪下,喜歡得魂都快沒了,如實回話:“末將在想幸虧沒回答錯,楊姑娘生得倒不錯,只是,她不要末將時,末將要找別人。她要末將時,末將就得將就她,末將成了什麼人!又不是他家呼來喝去的狗!再大帥說妹妹許配,一時暈了頭,想大帥生得英俊過人,姑娘一定生得好吧?”

他是歡天喜地,喜不自勝。

蕭護失笑:“你這個混帳,還有這麼多心思!告訴你吧,許的是我家三姑母的嫡出女兒,排行第二的表妹,以後你和小孟先生就是連襟了,你多請他幾回酒,讓他幫着你多說好話吧。”這是拿餘明亮和孟軒生開玩笑,餘明亮喜歡得沒章法,一迭連聲:“是是是,馬上就請他,天晚了,明天請他,天天請他。”

忽然明白過來:“也請大帥,”再討好一句:“也請夫人。”

蕭護只是笑,見餘將軍頓一頓,鎮定不少。他原就跪着,恭恭敬敬給蕭帥磕頭:“蒙大帥不棄許親事,是末將天大的福分。本該再進去再謝夫人,想天晚了,就此一併給大帥磕頭吧。”

“家母來信,說人已經在路上,我正要讓夫人喊你來,可以收拾房子了,偏又出了這件事,”蕭護笑容滿面:“你不負我,我很喜歡。不過那楊家馬車倒的不是地方,你呢,又本該去救,不娶她,又是一樁子事要出來。”

餘明亮挺直身子:“末將救人反而出禍,末將不服!末將不答應!請大帥代我回復,牛不吃水強按頭嗎!”

蕭護更是欣賞他:“我不怕事,不過是交待你。”看星月深沉,讓他出去:“去睡吧,明天還要出操。”

餘明亮謝了再謝出去,到外面見到月是明的,星是亮的,就是沉睡於暗處的花草,也都明亮起來。

大帥的妹婿,多威風!伍氏滿門舅爺,天天都橫着走。餘明亮滿溢出來的歡喜多多,灑了一路子。

他和廖明堂住一起,爲有個伴兒說話。一氣衝進來,渾身上下帶的喜悅,硬生生把睡夢中的廖明堂驚醒。

他睡眼朦朧:“你怎麼了?”小余將軍面上有笑,眸子裡有笑,可怎麼看着衣上發上全在笑呢?

一個人喜歡成這樣,會是什麼好事情?

廖明堂半開玩笑:“那楊姑娘要給你當妾。”餘明亮馬上沉下臉:“當洗腳丫頭也不要。”又喜笑顏開,坐到廖明堂牀上,用肩頭推他:“哎,給你說個事兒。”

喜歡得藏不住,只想有個人說說。廖明堂盯住他,洗耳恭聽狀,餘明亮又不想說了:“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起來要走,廖明堂一把握住他:“把我饞蟲勾上來,不說你能走得掉?”餘明亮百般求告,其實是半推半就,想說又難爲情。

廖明堂看出來,就更心癢想知道。

推了半天,餘明亮喜形於色地說出來:“……是大帥的嫡親表妹,三姑老爺家裡排行第二的姑娘。”

廖明堂一聽就嫉妒上來:“我怎麼沒有?”

餘明亮取笑他:“你不是將軍。”廖明堂搖頭:“不對不對,你別混我。讓我想想,夫人那天對我說,我的親事和將軍們一例,不行,你明天幫我問問去,我是定的哪一個姑娘!”

“我怎麼好問?”餘明亮只喜歡自己的。

廖明堂揪住他,呲牙:“你問不問!大帥妹婿了,你還不敢問!”他黑着臉,比外面夜空還要黑。

餘明亮愣一愣,就用力拉回衣服:“你以上犯上了!”

“給我去問,不然我覺也睡不好!”廖明堂對着餘明亮就是一拳。餘將軍閃身跳開:“你敢動手,你個混蛋,我沒少照應你,你敢打上司!”

他就罵人,臉上還有笑意。

廖明堂就牙根子癢,只着一條長褲跳下牀就揍!餘明亮就拳頭相還,砰砰啪啪狠打一架,餘將軍眉開眼笑:“停戰停戰!我睡得着了。”

他歡歡喜喜很快入睡。

對面的廖明堂睡不着,坐在牀沿兒上尋思,親事和將軍一例?難道又是個表姑娘?堂姑娘也行啊。

他也喜歡去了,餘將軍都大帥妹婿,自己還能差到哪裡。

楊侍郎家裡,註定是睡不好。

燭下,楊侍郎沉着臉走來走去,楊夫人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口口聲聲要抱着女兒去尋死。房中楊姑娘也是哭:“我不活了。”

“別哭了!我自有主張!”楊侍郎煩了,袖子一甩去小妾房中。這一夜幾乎沒睡,把蕭護罵得狗血噴頭,幾回怒目虯張。一早起來,楊夫人哭哭啼啼纔過來請安,楊侍郎轉身就走。楊夫人哭倒在地:“我命苦啊,沒有個作主的人。”

楊大人當聽不到,出門上轎,往校場上來。餘明亮他是認得的,曾經上門求親被拒,楊侍郎一眼認出他,讓一個老成家人過去:“小余將軍,我家老爺楊大人請你去說幾句話。”

餘明亮就過來了。

晨光中,他精神飽滿,氣宇清新,楊侍郎此時後悔,當時怎麼就會拒婚?餘將軍在這兩個月裡,又升了一級。

楊侍郎滿面春風,如一個慈祥的父輩,請餘明亮茶樓上同用早飯,餘明亮婉言謝絕:“還要請假,就不打擾。”

“好好,你是個用心的人。”楊侍郎更笑容可掬,覺得小余將軍前程遠大,自己女兒許給他是嫁對了人。

這和數月前,抱成團的拒親事,是天壤之別的兩個心思。人心變化之快,真是匪夷所思。

楊侍郎道:“哈哈,小余啊,我一見到你,就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以前的事,請你不要計較於心。”

停一停,等餘明亮回話。餘明亮自然道:“不敢不敢。”

楊侍郎更認爲他知情識趣,委婉地道:“以前拒親,是和大帥還不熟悉。如今熟悉了,正要把親事重提,不想昨天就出了事情。哈哈,這也是你和我女兒有緣分,小余將軍,老夫一向是賞識你的很吶!老夫我朝中爲官二十載,很積下一些東西,到時候嫁妝上,你儘可以隨意提出,我能拿出來的,都會給你。”

餘明亮心想才遭兵亂,你家裡還有二十年積蓄,那時候你藏哪兒了?

怕楊侍郎糾纏不休,索性一次說到位:“我父母不在,親事由大帥夫妻作主,大帥夫妻,相當於我父母一般,不敢相違。先爲我求親事,好像碰壁不止一家,”慧娘認爲餘將軍是很拿得出手的一個,爲和京中女眷們和解,一家碰壁,又去了一家,結果家家碰壁,只能回來生氣。

楊侍郎難免老臉紅了。

餘明亮倒是沒事人一樣的笑:“爲我的事,惹得夫人生氣,大帥動怒,我不安直到今天。如今親事已定下,是大帥的嫡親表妹,排行爲二的好姑娘,這是我天大的福氣,普天下再沒有人能和她相比。”

楊侍郎瞪着眼。

“而昨天的事,是我當班纔有,不是緣分。要是換成別的將軍們當班,那另愛只怕和他們有緣分了。”餘明亮最後沒忍住,諷刺了一句。

諷刺的話都出來,心中惱怒牽動,如大海泛潮,突突地往嗓子眼裡冒。餘明亮怕自己多說,不等楊侍郎回話,忙道:“我還操練呢,恕我失陪。”

大步而去,在晨光中的身子更是英俊瀟灑。

楊侍郎氣得從頭麻到腳,一個手指頭也動彈不了,幾乎腦充血。

家人勸着,他才上轎,在轎子裡罵道:“混蛋混蛋!”

回家去楊夫人哭,楊姑娘要上吊,楊侍郎煩心得不行,央及寧江侯和蕭護去說,也沒有成。

這件事,對京中的女眷們是個震懾,她們慢慢的,和慧娘走動起來。

沒幾天,又收到家中一封來信,說姑娘們已在路上,由蕭老夫人親自送來。慧娘和蕭護各各歡喜,收拾房子,等待母親到來。

慧娘收拾得十分周到,一個褥子一個花盆兒,全是親自挑過又挑,母親來的每天菜譜,也是換了又換,又備下稀奇海味,準備大展身手。

不時還是去夫君書房裡吃醋,蕭護只是笑話調侃她,也有人對大帥說夫人醋性過重,大帥不放心上。

又是幾天的一個黃昏,一隊馬車入京門,馬車上一個青年男子問:“大帥府怎麼走?”守門的是玄武兵,忙細細指點他道路,聽說從江南來,派了一個人給他們帶路。

蕭護剛好送客出來,見這隊馬車停下,心頭一喜,以爲母親到了,走上前去正要發問,見幾個車門一起打開。

“哈哈!”

跳出來四個人。

蔣延玉,楊文昌,謝文運,曹文弟哈哈大笑:“蕭郎今日大富貴,可忘了舊知已?”不是母親,蕭護也喜出望外,上前抱臂問好:“你們竟然來了,來得好,我正思無人佐酒,四個呆子,可以下一大壺。”

蔣延玉手中是一把牙扇,就用來敲蕭護的手:“幾天不見,你上來了!”楊文昌笑道:“你那扇子不頂用,依我看,灌他一下子狠的,讓他以後說嘴!”

“要斯文的,要他地上爬。”謝文運搶話。

曹文弟亦道:“我們可以佐酒,你是佐菜!”

四個人異口同聲地道:“我們特來投奔你來了!”

------題外話------

昨天,丟人了,大醉而歸,

晚了晚了,見諒見諒,仔掩面而走,酒啊,讓仔歡喜讓仔沉醉。

對了,月票子翻一翻。

第30章 ,我不想死第16章 ,花好月圓(二)第12章 ,新兵第103章 ,真情不容易學的第21章 ,二十四孝好父親第30章 ,我不想死第13章 ,過河拆橋(五)第22章 ,暗雲涌動第6章 ,大亂京都(六)四十四章 盯梢之小表妹第10章 ,疑點第16章 ,與君別離第8章 ,大亂京都(八)第47章 ,共眠的誤會推薦瀟湘非墨的書婚寵之冷少獵愛第39章 ,太子大婚第6章 ,上鉤第4章 ,皇帝好奸詐第61章 ,殺烏里合,要成親第101章 ,你可知道我是誰?第25章 ,變故第103章 ,真情不容易學的第44章 ,吃苦第4章 ,救人救已第14章 ,小公主們拯救父親第7章 ,大亂京都(七)第10章 ,過河拆橋(二)第36章 ,對兒子吃醋第26章 ,不能提我的人走感謝八月的豐盛第9章 ,無端起風波第22章 ,斥責第69章 ,呀,生了個強盜!第55章 ,大好戰功飛去也瀟湘wyy的長評第8章 ,老辣第34章 ,保護第103章 ,真情不容易學的第35章 ,沒來由的事端第21章 ,不是有緣人第17章 ,心思難測第21章 ,打了少帥第3章 ,互相體貼夫妻情第2章 ,大亂京都(二)第5章 ,大亂京都(五)第83章 ,蕭西蕭北的親事第8章 ,爲人父母第58章 ,患難夫妻情意重第75章 ,蕭家門檻高第17章 ,有兄弟情的伍大郎第37章 ,自己承擔的事第35章 ,心疼第19章 ,花好月圓(五)第11章 ,過河拆橋(三)第31章 ,丟了十三第27章 ,國舅第30章 ,原來是太子殿下第1章 ,逃亡第26章 ,不能提我的人走第22章 ,相見時難第74章 ,家有表弟第56章 ,父子親戚同心暖第6章 ,忠僕不能留第55章 ,垂手可得當感恩第91章 ,驚見舊荷包第95章 ,只能爲我哭第63章 ,細心的少帥巧安排第74章 ,家有表弟第20章 ,生兒子的好日子第5章 ,十三闖郡王封地,怒斥臨安王第13章 ,既見君子第77章 ,謠言大似天第24章 ,鬧平江侯府第51章 ,本帥打頭一仗!第39章 ,太子大婚第15章 ,乍逢驚耗第52章 ,大帥離京百姓送第2章 ,大婚舊事第24章 ,和訓哥兒喝花酒第31章 ,皆大歡喜的親事第12章 ,過河拆橋(四)第14章 ,郡主的來意第38章 ,你受了傷,爲我?第7章 ,大亂京都(七)第2章 ,調虎離山第13章 ,既見君子第19章 ,丫頭指親事第4章 ,大亂京都(四)第7章 ,回京,掃墓第18章 ,歡喜還鄉第30章 ,原來是太子殿下第10章 ,過河拆橋(二)第8章 ,爲人父母第8章 ,老辣第6章 ,忠僕不能留第24章 ,正文結局第36章 ,私語第52章 ,大帥離京百姓送第28章 ,憂愁第86章 ,把張大人嚇破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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