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大好親事如添花

不管慧娘對唐夫人的過來有多驚奇,她還是禮貌的點點頭。事涉到蕭護的名聲,慧娘身爲他的妻子,不管是謠言還是事實,都會聽一聽。

但是慧娘是冷淡的。

她知道夫人們背後對自己議論紛紛,認爲自己和蕭護夫妻不和。就是夫妻不和,也輪不到這些人指指點點。就是夫妻一時不和,自己也還是蕭護的正妻。

慧娘也不容別人對自己小瞧。

女眷們入京中,她們這些人全是妻以夫貴。從嫁的丈夫來看,慧娘身份高過唐夫人許多。從另一方面來說,唐夫人因丈夫而有封誥,是個五品縣君,身份就比慧娘要高。

慧娘,是沒有封誥的那一個。她還沒有封呢,就兵亂了。進京沒有就封,是壽昌郡主一直阻攔他們夫妻面君求封。

不過也沒有人敢怠慢就是。這一切,應該是蕭護不能抹殺之功!

蕭大帥兵變前就是一等侯,因先帝的原因,拿下世襲兩個字。如今鎮定京中,還依靠他的多。有誰,來挑剔大帥妻子伍十三娘沒有封誥呢?

唐大人在京外因兵亂而死,唐夫人爲求錢財進京來見蕭護,打的名義是呈報先夫死亡之必報軍情。

換成別人,會親自面見唐夫人。

蕭護在京中,特別需要京外的消息。探子打聽的,與當事人親身經歷的是兩回事。

怎奈大帥是傲氣的,又不願意離別的女人太近。就讓馬明武代自己去見唐夫人,要了她的呈狀拿來看。

並沒有鄭重地去見他。這也與蕭護年青氣盛有關,他是不屑於見。

蕭夫人就更淡淡,微昂起下巴,把唐夫人當成來傳播謠言的那一個,冷淡道:“夫人你說。”唐夫人忍忍氣,論封誥,是唐夫人有。

唐夫人就把曹文弟的事說出來,有兩家是唐夫人親自去看的。她當時躲避在沒有標識的馬車裡,看了一個清楚。

“這主人,是我的表姐夫。求到大帥面前的,是我。大帥不答應我也罷了,也須答應一個可靠的人才是。我並不管這事了,不過聽到一兩句,說他打着大帥招牌亂行事,請夫人去查,就知真假。”唐夫人也不掩飾自己的抱怨。

慧娘聽得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曹家的人敢打着夫君名字在外面訛錢?

她知道這是一件很大的事情,如果是真的,蕭護會把曹文弟攆出京去。想到這裡,慧娘又質疑唐夫人:“你怎麼不去見大帥,偏來告訴我?”

微紅着臉想,人人知道曹少夫人指着自己罵。

雖然爲着做着蕭護看,可回想起來也是面上發燒的。

唐夫人就殷殷勤勤地回話:“妾求見大帥,一是呈報先夫死因,二是爲表姐夫鋪子裡欠錢不還。妾不懂世務,當大帥是上司才求見,就忘了大帥和妾有男女之別。如有衝撞夫人處,請夫人多多海涵。大帥不見,只能求見夫人。”

“你並沒有衝撞我。”慧娘說了一句實話。她也知道自己吃醋心重,這是對夫君患得患失所致。要是蕭護是個不好的人,慧娘也不會如此患得患失。

低頭又掂量唐夫人的話,慧娘覺得不能等待,必須馬上告訴蕭護。就對唐夫人露出淺淺笑容:“夫人,請自去吧,再有什麼事,可以來告訴我。”唐夫人險些就脫口而出,把曹家的差事捋了,給我去收吧。

幸好是頭一回見面,還能忍住沒有說。

唐夫人只行一禮,先到到高臺下花林裡看蕭夫人動靜。見她隨後就下來,丫頭跟着往蕭帥在宮中歇息的地方去。

唐夫人屏氣凝神也要跟去,她倒不用過去偷聽,事實也偷聽不到。但唐夫人很想看一眼蕭大帥知道後的面色。

大帥當然會掩飾面容,不過至交好友打着自己招牌亂收錢,眼睛裡總能看出點兒什麼來。

纔要走,背後讓人一拍。窺視蕭夫人的唐夫人嚇了一跳,回身看卻是烏夫人。烏夫人滿面嫉妒掩不住:“你和蕭夫人在說什麼?她倒肯聽你說話。”

蕭夫人和蕭大帥一樣,對這些女人幾乎不假以辭色。

烏夫人,與張太妃有千絲萬連的親戚關係。烏夫人由京外來,揣着親戚們的信,因此張太妃肯照顧她。

京官們,有一部分不是生下來就是京里人,他們是外省應試後到京中做官,原藉還有宗祠或族人。

張太妃有族人在外省,這下子很清楚了。

烏夫人是無意中見到唐夫人和蕭夫人在高臺上,高臺那麼高,讓人想不看到都難。烏夫人難免要不舒服,她是張太妃的親族,打過張太妃名義去見蕭護也是很少給面子,見到唐夫人居然和蕭夫人走在一起,不問個明白只怕晚上覺也睡不好。

烏夫人諷刺唐夫人:“你現在倒不打大帥主意,打起蕭夫人主意來了?”唐夫人回她一笑:“女眷嘛,當然是和女眷走動。姐姐你看呢?”笑着走開。

身後烏夫人氣得發抖過,才狐疑,這蹄子打的什麼主意。烏夫人是丈夫去世後,膝下無子在夫家一族頗受欺負。

這是古代才這樣,現代也有這樣的事。單身女性,還會遇到有色眼光,不過不多了就是。烏夫人知道他們打自己家產主意,一怒之下,卷家產往京中來投奔張太妃。張太妃宮中歲月難免寂寞,多一個人來說話,她還是喜歡的。

見唐夫人,烏夫人沮喪着也走了。她把蕭護大帥領進宮門後,大帥拜見過太妃,就不再和她周旋。推有事,也是真的有事,大帥就不見蹤影。

蕭帥人物英俊,又平白不肯會人,有如香花不見影子,只有那香不時的出來一下,再出來一下,讓人割捨不下。

蕭大帥要知道烏夫人這樣想,肯定會義正詞嚴告訴烏夫人:“香花有香,和本帥英俊一樣,是天生的,不是有意招惹你們而爲之!”

這還是匹夫無罪,懷壁有罪。

依然還是京都以至於全國焦點的大帥蕭護,此時在宮中自己的房間裡。過去的人吃飯換衣服,喝茶換衣服,喝過茶吃過飯再換衣服。

男女都如此。僅限有條件的人,窮人例外。

一些得寵的官員們在宮中就有自己的房間,沒有自己固定房間的,會專門有一些房間給他們更衣。

蕭護,自然是有的。

他見過張太妃,和幾個官員們寒暄過,就推說換衣服往這裡來。大帥主要是受不了夫人們的香薰味兒,他又還和十三在賭氣,不願意只陪着十三,由着她自己去玩。

也有一個心思,看十三來不來找自己。

大帥和慧孃的生氣,現在發展成大帥一個人樂陶陶的玩着,天天不回房,就等着慧娘過來。倒不用慧娘怎麼求,反正她過來蕭護就覺得有趣。

現在,只能算是孩子氣的賭氣。

蕭大帥,今年二十一歲。放在現在,也是愛玩的年紀。古人不知道什麼原因全老成,可能是與綠色天然食物有關,要麼就是年紀小小全當官,也就這樣過來了。

再老成的二十一歲,也是有玩心的。

可憐的蕭護不能貪玩,是以和妻子逗樂,自己先樂得不行,當着慧孃的面,還很能沉住氣地表示自己依然在生氣。

其實夫妻房闈眷戀,情慾到極致時,還能有什麼氣這麼難出去?

不過是不能玩的蕭大帥在自己玩樂罷了。

有過淨手唐夫人也敢過去,蕭護對這附近讓搜查得更仔細。見宮宴還早,他坐下來慢慢品一杯香茶,慧娘來了。

蕭北在宮門口兒回報,蕭護一樂,十三這個醋罈子,夫君才坐下,茶才端到手裡,她就來了。小桌子上茶碗是一套,釉裡紅纏枝蓮。

慧娘走進來時,見自己夫君當好倒第二碗茶,帶着悠然自得,和他平時忙於公事時的嚴肅面容不同,是流於春風般的悠閒,把茶碗推一推:“你的。”

“多謝夫君。”慧娘謝過,又躊躇了。難得蕭護放鬆一下,現在對他說曹家的事,不管是真是假,他都不會喜歡。

蕭護是個重情意人中的重情意人。

爲將軍們,可以自己傷重還領軍棍;爲慧娘,不惜清君側;爲蔣延玉等人留下,不惜給少夫人們一萬兩銀子的私房。

那一萬兩銀子的買花錢,看似爲少夫人們陪慧娘而取樂給的,其實也有衝着公子們的心。慧娘寂寞,在京中沒有談天說地的女眷。奶媽就看着不要亂吃,天天想着夫人隨時會有身孕。妯娌們各有各人的事,還幫着慧娘管家,也不是一個性格的人,只是同生死過,有了尊重有了感情。

丫頭們,更隔了一層。那種在丈夫和貼身小婢以外的女眷們,慧娘也是沒有。

因此,更能理解蕭護珍惜公子們到來的心情。

再看到一萬兩銀子的買花錢,慧娘還能不明白吧?雖然她落的私房最多,多出一倍來。

於朋友上面寂寞的慧娘,就更理解自己夫君的寂寞。

夫妻再好,也有一些端口是爲朋友而喜悅,少了朋友就會寂寥。也有一些端口是爲家人的,少了家人,也一樣孤單。

哪怕有再多的朋友在。

慧娘端起茶碗,就猶豫了,她怎麼忍心打落蕭護輕閒的笑容。才顰眉山,蕭護在對面笑:“你又愁什麼?”

大帥微笑,一定是吃醋,肯定是吃醋。十三,你就是個千年萬年醋罈子託生,這話真是不錯。

慧娘低頭心思迴轉,這事太大,還是開口吧:“有一件事兒,怕你不喜歡,可是一定要說。”蕭護皺眉:“你又來了。”

“你且聽聽再訓我不遲。”慧娘難掩憂愁。蕭護不置可否:“你說。”慧娘就把唐夫人的話說了一遍,這是對自己丈夫回話,就把說的人也回上去。

蕭護沒有慧娘意料中的勃然怒了,反而是哈地一聲:“唐夫人來告訴你?”慧娘也轉瞬明白,忙問道:“夫君又有什麼深意?”

“沒有,就是她找我找的急,我就聽了一聽,見是這事情,我就想到文弟,想給他幾個錢回家,不想,他竟然幹出這樣事情來。”蕭護眯着眼,繼續品茶狀。

慧娘鬆一口氣:“你不生氣就好了。”

“生氣,這種事情怎麼能不生氣。”蕭護還能逗樂子:“我的名聲又要黑得一塌糊塗,你說我生不生氣?”

慧娘就急忙想主意:“不然,讓蔣公子去和他說說,想來嫌夫君送他的銀子不足夠,再送一些也罷。”只要他肯安生的走。

蕭護大笑,笑過道:“你倒大方,還嫌我送的不夠?”慧娘琢磨不出他話中是責備還是什麼,一急,說出實話:“這不是他和我不好,就是他和我不好,我聽到唐夫人說,知道唐夫人有挑唆的意思,我還是趕着來告訴夫君。就是夫君疑心我挑唆,爲着夫君名聲,我也得快點兒來說纔是正理兒。想來既送他銀子,還外面攬錢,只能是貪心上來……”

感覺說來說去解釋不好自己心情,慧娘最後噘起嘴:“憑夫君處置罷了,我又不說什麼。”

蕭護微笑:“喝你的茶,這茶再涼,就不中喝。”

殿外,小廝們用個小火爐煽火,又送進熱茶來。

慧娘說多了話,正口渴,就捧起茶碗細細的品,就眉開眼笑:“這是雪水。”蕭護又要笑:“你也是個舌頭尖的,也只有我呀,才能養得起你。”

“人家很能吃苦,怎麼不說。”慧娘又悄聲嘀咕。再想到曹文弟身上,喝一口,又悄悄的看看蕭護,再喝一口,那眸子又飛過來。

蕭護含笑:“你是討茶呢,還是討故事聽?”

“聽故事。”慧娘馬上溜圓了眼,精神頭兒十足。窗外明明有微風過來,宮室中不十分的熱,大帥也招手:“過來打扇。”慧娘笑眯眯過來,拿一把美人絹團扇,輕輕打着,又無意把自己衣香送到蕭護鼻端。

大帥舒舒服服地歪下來:“這件事兒啊,唐氏也太厲害!”慧娘由此一想:“與她有關?”蕭護微笑:“不和她有關,文弟手中的借據是從哪裡又有的。那天拿着十萬兩的借據來,有一萬還不全,只能算沒有,我說這個就算了吧,誰還會還錢。除非那人是君子,要是君子,也不用來找我。”

“十萬兩?”慧娘這管家的中饋夫人,難免心思一轉,就要想要回來多少,送給曹家多少?蕭護不用看,也知道妻子在計算。慧娘要是管家不行,蕭護也不會像現在這樣舒服。他懶懶揭破:“你不用算,我告訴你,先開始拿來三千兩銀子借據,那個人不會上來就相信他,這也是有的。後來三千兩銀子要來,我一文沒要,全給了文弟。後來,就狠了,居然十萬兩。我要是全要回來,不是成了他家的打手?”

慧娘忍不住“撲哧!”

蕭護也笑:“我只要回來兩萬,送一萬還給人家,一萬留給曹家,對他說我沒功夫,他要是個知趣的,也就知足。偏偏,也是不知趣啊。”蕭護到此,才幽幽長嘆一聲。慧娘加意的給他打扇子,坐在他身邊,關切地道:“只怕是曹少夫人慫恿?”

又用扇子掩口自己輕笑:“我現在怕的人,就是曹少夫人。”要是能一拳打過去,也就沒事。只是看着大帥面上,怎麼動手?

蕭護正奇怪:“你怎麼不給她一巴掌,我的人全是讓你丟光的。”慧娘見他吟吟有笑容,就湊趣兒道:“人家最近在當女眷,再說,”她羞羞答答低下頭:“怕你怪我。”

蕭護一笑:“我是怪你,她都罵成那樣子,你還能忍,活似我能忍是的。這就該打,這是你只想做給我看,才哭着回來。”

慧娘面上一紅,低頭羞慚,再把扇子輕輕地給蕭護打起來。

“曹少夫人也可能見錢眼開,唐夫人也可能見錢眼開,不過唐夫人慫恿的可能性更大。唐夫人要是不慫恿,文弟早就歸還借據。唐夫人是要不慫恿,她不會關心文弟後面要錢的事,她沒跟在後面,怎麼知道文弟的丟人事情?”

蕭護這樣一分析,果然是料事如神。慧娘是因爲這是曹家的事,來見蕭護以前左右擔心。自己說出來,怕夫君以爲自己和曹家不好,才故意說他們家。不說,還是當家的夫人?

千怕狼後怕虎,也不是慧孃的性格。

她要猶豫,只會是爲自己的夫君。

聽蕭護說得如親眼見到一樣,又不是大怒生氣模樣,慧娘放下心,慢慢的搖着扇子,看宮室外無名紅花,開得火般熱。

他們夫妻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話,慧娘沒有再問蕭護如何處置,告訴他知道就盡到責任,再多說,只怕多給蕭護添氣。

她只是邊打扇邊想起來,曹家離京,路菜還是要送的吧?

隨即有人來請去宮宴上,夫妻攜手並肩而去。

但是晚上,大帥依然在鬧彆扭,不肯回房。月下,慧娘又往書房裡來,順便抱來自己的梳頭匣子。

當成調劑,倒也有趣。

……

又是一個炎熱的中午,蔣少夫人百無聊賴地對着窗外綠蔭,長長的一聲:“唉…。”外面兩個丫頭都聽習慣,這幾天裡天天這樣,只笑着繼續作針指。

不大會兒,又是一聲:“唉……”蔣少夫人還在難爲情。她喝醉酒跑到曹家去說話,說話她纔不難爲情,只是醉得幾乎糊塗去了曹家,還讓曹公子見到,蔣少夫人從那天起,就沒有再出過門。

就是蕭府裡也沒有去。

慧娘也忙,見天兒送東西,有時候小點心,有時候果子,卻不是天天請。蕭夫人最近心思,天天在自己夫君身上還來不及。

這倒方便蔣少夫人悲懷自己的醉酒,在家裡無事長傷心。反正她這傷心,也不是真的傷心,只是真的難爲情,羞於見人罷了。

下處找得不錯,院子裡有一個天井,滿眼綠色還有紅果子,蔣少夫人就唉一聲氣,數一個果子。

手中有針線,再扎一針。

“撲通!”一個果子熟透了掉下來。因果子好看,也不等它下口,主人就一直留着看着取樂。不想,今天掉一個下來。

這一掉,把蔣少夫人才要出來的嘆氣噎在心裡,正難受的時候,大門讓人用力敲響,還有人狂喊:“蔣家嫂嫂,快開門,有急事兒!”

那人聲音狂喊亂嘶的,先蔣家的人全嚇了一跳。過去人家最怕的,就是這種敲門。講究的是從容的他們,聽到這種亂蓬蓬的敲門聲和腳步聲,在家裡有人當官的人家裡,只代表一件事,出事了!

出大事了!

不是丟官,也離抄家不遠。

蔣少夫人就擔心自己丈夫,他在外面不是嗎?聽到這敲門聲,蔣少夫人驚得一跳下了榻,是從來沒有過的敏銳,已經不像她平時的婦人樣子,急急往房外去,同時喊:“快開門!”

家人不用她交待,更是快手快腳打開門,見一個人披半頭亂髮,還有半邊頭髮散挽着,歪得不像樣子,奔跑得發上首飾都不見了,只有一個長長的寶石耳珠在耳朵上,隨着亂奔打鞦韆般晃悠。

卻又晃悠得不分前後和左右。

是個婦人,嘴裡狂喊:“蔣家嫂嫂,蔣家嫂嫂,我家公子讓人抓了,”她滿面淚痕,仔細一看,卻是曹少夫人。

蔣少夫人飛出去的魂回來一半,走到廊下的她扶着廊柱,一泄氣,人就往下堆。奔出去的兩個丫頭回來一個扶她,見蔣少夫人面無血色,是嚇的,丫頭哭喊起來:“少夫人,你怎麼了?”守門的家人就嚇得又魂飛魄散,急忙過來看視。

見蔣少夫人悠悠一口氣這纔到嗓子眼裡,對着曹少夫人凝眸,氣都氣不出來,只氣弱遊絲:“你呀,你呀,你呀,好好的不能說嗎?”

硬生生要把人嚇死。

曹少夫人半邊披亂髮,鬼一般。上前來一把握住蔣少夫人的手,哭哭啼啼:“我的丈夫,讓人打了,讓人抓了,讓人告了……”

“前天我們大爺勸他什麼來着,”蔣少夫人實在頭暈氣喘,本來話不會中氣足,硬是讓曹少夫人這三句“讓人打了,讓人抓了,讓人告了”給激的,一氣衝口而出:“勸他不要太任性,勸他做事想一想,爲什麼勸,我也不明白,不過送茶時聽到幾句,也覺得有原因。”

其實蔣少夫人是知道原因,她在曹公子走以後,就追問自己丈夫:“蕭護不給他差使做,你也這麼說他不好。”

蔣大公子苦笑:“我不說,誰來說?我最年長,再者,也不能明說。”見妻子只是關心,蔣大公子才疲乏地道:“他打着蕭護名義,在外面幫人討要錢。”

今天曹少夫人讓曹文弟讓人打了讓人抓了讓人告了,蔣少夫人不稀奇。只是恨曹少夫人:“你是小家子出來的嗎?有這樣打門的嗎?”

曹少夫人死死攝住她手:“嫂嫂,幫幫忙吧。”蔣少夫人在此時也恨她。蔣少夫人是個遇事愛顯擺的人,也不會和哪一個人生分到疏離的地步。她恨聲道:“你找我又有什麼用!”

“我不知道大公子在哪裡,求嫂嫂打發個人去請他來看看。”曹少夫人痛哭流涕。蔣少夫人惱怒地道:“他在蕭家,你自己不認得路!”曹少夫人大哭:“我,我,我去不得呀。”蔣少夫人一手指頭點在她額頭上,點過自己都驚奇,她從來是個言語上拿大的人,卻不是動手的人。

蔣少夫人總算自己是個會說話的人,扶着丫頭起來,打一個寒噤,覺得魂又回來一些,不冷不熱的道:“來吧,進來說話。”

“嫂嫂!救救他!”

纔要走動,手腕上如冰爪子般,曹少夫人暈了頭,就不鬆手,也不隨着進來。蔣少夫人正一肚子氣,打迭起不少話要說她,見曹少夫人這樣,更氣得白了臉。

這個不愛與人吵架,只愛和風細雨般說人的少夫人柳眉倒豎:“你還讓我幫不幫?”曹少夫人目光呆滯,這才手一鬆,蔣少夫人轉身就走,曹少夫人沒有了依靠,“砰”摔在臺階上。

蔣少夫人長長出一口氣,難怪手中這麼疼,和着她身子剛纔全壓在自己手上。就更氣,一甩袖子坐好,對曹少夫人眉宇陰森:“請進來吧。”

一個丫頭去幫忙,把曹少夫人扶進來,癱軟在椅子上,掩面再泣。

蔣少夫人撣撣衣裳,手翹起蘭花指來,優雅的捧起茶碗,款款的開了口。認識她的人都知道,頭一句,必然是:“不是我說你啊,”

果然,蔣少夫人道:“不是我說你啊,你行事也越來越沒有個度量。”

“嗚嗚,”曹少夫人嗚嗚。

“不是我說你,咱們看在大帥面上,也不該罵蕭夫人,當着人罵,就更不應該了。”

“嗚嗚,”曹少夫人嗚嗚。

“不是我要說你,你不約束你丈夫,纔有今天這事,”蔣少夫人說過,曹少夫人有話回,還是雙手掩面:“蕭家對你們好,你當然要說嘴。”

蔣少夫人冷笑,不是我說你這一句也氣丟下來:“你是來求人的,不是來說人的。”曹少夫人再嗚嗚:“她,讓人來打過我們,你們當我想罵她。”

“誰?”蔣少夫人馬上精神頭兒來了。

曹少夫人哭道:“蕭夫人。”

“蕭夫人讓人打你作什麼?”蔣少夫人半點兒不相信。

曹少夫人此時方寸全亂,哭道:“是爲了娟秀要給大帥作平妻。”

“砰!”蔣少夫人手中茶碗滑落,張口結舌:“這這…。我覺得你小姑子上京來得尷尬,閒着也亂猜過,不過關乎她的名譽,我就沒有敢再想,不想,這是真的?”蔣少夫人問在點子上:“這是誰的主意?”

“是……公子的,”曹少夫人還是沒敢承認。蔣少夫人冷笑:“只怕是你的纔對!”她心思聲迅速掉了一個過兒,冷笑道:“那就難怪了,你倒不知道她的嫉妒性子。”

這個她,是指蕭夫人。

對於吃醋過頭,女眷們也是有微詞的。有些家裡有妾的女眷,會嘲笑家裡沒有妾的人家:“你們家置辦不起還是怎麼樣?”

不然就要說不賢惠,可以襯托出她自己的賢惠來。

在這種話題上,蔣少夫人保持她自己的意見。別人家裡都有三幾個,蕭夫人房中沒有,也太不像話。

就像如今的男人外面沒有小三,一定的朋友圈裡會有人笑話一樣。

是以女人,提高自己最要緊,不要無事揪住不相干的事情不放!

大環境麼,從古到今,都有不好處。

得到援助,曹少夫人哭哭啼啼說出來,她說完了,蔣少夫人心思又變了:“這還敢讓人罵江南來的小賤皮,這不是她。要是她乾的,只會偷偷摸摸的,她是個嫁妝也沒有,空身子到蕭家的人,怎麼敢把江南人全罵光。再說,她虛僞的緊,最會做面子上功夫。你不記得讓她角門裡進,她當衆說的那一番話……”

省悟,忙停下不說,斷然道:“這大罵,不是她!”

“那還能是誰,我們纔到京裡纔到客棧,”曹少夫人哭個不停。此時和蔣少夫人說起話來,把自己丈夫的事也拋在腦後。

蔣少夫人正好在狐疑:“你們自己惹的事,你們自己知道。”反而是蔣少夫人想起來曹公子,從容往外面喊人:“去蕭家見大爺,讓他…。”轉向曹少夫人:“讓我們家大爺去哪個衙門口兒看?”

曹少夫人說了,家人出去。這裡蔣少夫人慢慢的勸曹少夫人:“依我說,你真的再不和蕭夫人見面?”

“不見,還怎麼去見她,要是她,我恨之入骨。要不是她,我又怎生見她?”曹少夫人還是哭。蔣少夫人皺眉:“不是我說你,你這嫉妒性子,也不比那一位差。那一位呢,比你有緣法,人家和大帥並肩殺敵,嘖嘖,這是什麼情分?不是我說你……”

蔣少夫人把曹少夫人好一通的說,說得通體舒坦,舒服淋漓。

曹文弟是關在單獨號子裡,見有人來看,睜大眼睛急切尋找,蔣延玉、楊文昌、謝承運。後面,再沒有人。

他還是找呀找,謝承運忍不住給他一句:“蕭護還能到這裡來看你。”一句話把曹文弟面上僅有的希望全打掉。

他垂下頭,不無黯然。

蔣延玉實在頭痛:“你怎麼就不聽勸呢?”

楊文昌是用眼光責備。謝承運也來火:“我不是勸你別急別急,等過上幾天,讓你家夫人和蕭夫人賠個不是,你再和我們一同共事不遲。”

楊文昌這才細聲細氣說了一句:“我們全忙得不行,蕭護在管全國的事……”

“我知道!”曹文弟火大:“你們全很忙,我閒着只生事情!你以爲我不想和蕭夫人和好,我家那位不肯去!”

曹少夫人一張嘴,就是她有充分的理由。她那個理由,也站不住腳,自己也不想想。

三個好友面面相覷。他們站在牢外,曹文弟在牢房內,自己就更難過起來:“幫我對蕭護說說,讓我出去,我以後不再打他名聲。”

蔣延玉怔怔着,對謝承運使眼色,謝承運怔怔,對楊文昌使眼色。楊文昌抓耳撓腮,對着地上頭頂一陣亂看。曹文弟慌了:“怎麼回事?我是秀才,我不能過堂!”

這個時候,蕭護在書房裡見一個官員。大帥面無表情:“他是我幼年好友,我們兩家有交情。不過弄出這樣事情來,又是打着我的名聲,不立案以後我難洗清。提他上堂讓他畫押,不過,”大帥嘆息:“秀才功名給他留着吧,不然,我怎麼見他父母親?”

官員躬身答應:“是是,卑職回去就讓他畫押,好給大帥留個清白。”蕭護心想,我本來就是清白的。算着蔣延玉等人去勸也該回來,蕭護端茶碗,官員告退出去。

唐夫人從一家門上出來,送她的是個男人。如果曹公子在這裡,可以看到就是和他打起來,把他告了的那個欠錢的人。

“不用送了,這官司還沒有完結,別讓人看到我認識你。”唐夫人笑笑,這張借據是假的,那搶人錢的呆子也敢來強收。而院子裡的這個男人,是唐夫人來京裡以後認識的,倒沒有苟且關係,只是對唐夫人愛慕,願意爲她做一切事情。

男人聞言關上門,唐夫人徑直來到蕭家,這一次有備而來,對張家道:“我要見夫人。”張家瞅她總不順眼,讓小鬼們淋了一身的水,害得老子也一頭水,你還來?

十三少怎麼會見這種人?

張家想也不想:“不在!”

“去了哪裡?”

“不知道!”

唐夫人見他愣眉愣眼,就皮笑肉不笑:“蕭夫人回來,你也不會幫我傳話的吧?”張家馬上就瞪大眼:“你有什麼話?”

“我,不和你說了!”唐夫人硬生生被氣倒,肚子疼的往家裡回。張家見他走了,才和門房裡親兵打聲招呼,往裡面去告訴慧娘。

見房中人不少,十三少支肘皺眉,奶媽坐着商議針指,四個奶奶交頭接耳,爺們中只有養傷的三爺蕭拔在,和小鬼在逗嘴:“你小子天天要幾個丫頭陪,喊一個喊兩個全在你身邊。”小鬼更不悅:“討人嫌呢,女人真煩。”蕭拔就哈哈大笑。

“找到了,”蘇雲鶴大呼小叫進來,把張家嚇一跳。見表公子舉着一本書:“我這是珍本兒,”然後念:“上兵伐謀,攻心爲上……”

書頁上幾個大字:“孫子兵法。”

孟軒生手中早就有一本書,搖頭晃腦:“實則虛之,虛者實之,虛虛實實,實實……”張家更呆住:“要打仗嗎?”

沒有人理會他,張家去和慧娘把話回了,說是姓唐,沒有留話。慧娘點頭,要見她,自己會去請。

她繼續捧腮坐着。

張家繼續犯糊塗,就不走。

奶媽總算討論完花樣子,道:“不要急,哥兒遲早要回房的。”慧娘微紅臉表示自己在聽,可不是她在急,是家裡人在急好不好?

小鬼想插話,又知道自己是個奴才,就嚥下去。妯娌們商討完晚飯擺什麼,笑道:“不然說大嫂病了,”

慧娘頭再低一分,不會裝病好不好。

三爺早就不耐煩,全是女人煩的事,把他也喊來。他繼續和小鬼逗嘴:“小鬼,你長大了娶幾個?”

蕭規想想:“娶兩個,一個掃地,一個鋪牀,一個倒茶,一個添香,一個哭,一個鬧,”

房裡人全哈哈笑起來,張家低聲告訴慧娘:“你說有了,大帥就回來了。”慧娘白眼兒他,也悄聲:“等發現沒有了呢。”張家一臉的瞧不起:“你多能耐,會殺人,會喝酒,就是跟着大帥一年多,下面的我就不說了。”

慧娘一閃神,黑了臉:“這事兒是你管的嗎?管你自己以後的老婆。”張家大搖大擺狀,還是不走:“我老婆,嘿,她在哪山上我還知道。”

蘇雲鶴出去再次奔進來:“找到了,我這是個善本兒,聽我念……”

身後一人問:“念什麼?”蕭護在房外沉着臉。

房裡的人全站起來,笑逐顏開。

“三嫂,你才說房裡有什麼給我們看,”

妯娌們走了。

三爺笑得意味深長,也走了。

小鬼推着張家就走,再對房中丫頭們瞪眼,悄聲:“出來!”奶媽們笑得合不攏嘴:“我們也走了。”孟軒生斯文一禮:“大帥,我等回房去了。”說話客氣,手勢不客氣,揪住對着大帥撒嬌的蘇紈絝,推了出去。

蕭護這纔對慧娘笑:“你們在商議什麼,晚飯也不擺,我想你肯定貪玩,特地回來教訓你。”晚風輕送,慧娘這才注意到已是黃昏。

夕陽,又紅又沉,從蕭護肩後而起,斜斜掛在樹梢上。蕭護滿面春風:“十三,你可知道錯了?”

慧娘嚶嚀一聲,撲到他懷裡,漲紅面龐再擡起頭時,從蕭護肩頭上去找丫頭們:“吩咐人傳晚飯。”

燈,瑩瑩的亮起。夫妻相對晚飯,晚飯後,正在廊下賞月,外面又有人來找:“宮中顧公公到了。”

蕭護往外面走,慧娘才得空閒喊過小鬼,低聲交待:“你去書房裡問蕭北,曹家的出了什麼事?”

能讓蕭護一直堵在心裡的,就是曹家,他纔會一直生氣,一直以爲他自己很生氣。慧娘看到他主動肯回來,必定是心裡的結打開。

那個結,就是十三和曹家的生分。

要麼是解開,要麼是曹家的要離京。既然沒有解開,只能是曹家的人要離京。

打着蕭護名義,嫌送的一萬一千五百兩銀子太少的曹公子在外面胡亂行事,有唐夫人盯着,出事是正常事情。

唐夫人那天說這筆錢的時候,一直暗示着,這是我尋的大帥,不想大帥找了別人。要是夫人作主,這也是一筆錢呀。

這一位,竟然是個愛錢的人。慧娘對夫人們瞭解也不多,她認爲夫人們找自己丈夫,只能是爲人。

如今長了見識,還有隻要錢的人。

但是,還是要防範。

小鬼很快回來,如慧娘所猜地回話:“曹家的人在外面亂收錢,讓收了監。”慧娘靜靜的問:“是誰出首告他的?”小鬼摸頭,慧娘莞爾:“也罷,你出去吧。”小鬼不可能短短功夫打聽出來這麼多。

慧娘在房中慢掂團扇,一下子一下子的輕輕扇動。窗外星星閃閃,草地上螢火蟲明亮,小丫頭的笑聲清晰起來,眼前的房中就更清楚。

門簾低垂,是上好金絲竹而織就,上面石榴花大開,是求子求福。

透過門簾,隱約可見簾外朱花細草,數株慧娘最喜歡的虞美人,輕粉淺紫,在晚風中搖曳。世人都愛牡丹,慧娘也從來只是敬仰的看牡丹。

少年時在閨中,也與丫頭們鬥花草。丫頭們當然是奉承,要拿姑娘比牡丹。再說也比得,蕭家背後的稱號,是“江南王”。

慧娘以前也自沾沾自喜,後來逃難過後,她無意中見到春花大放,虞美人在關外山丘中有數株時,就愛上它輕俏標緻柔婉難言。

細細莖杆的虞美人,上有絕色花盤,大於莖杆許多。有風時,自然伏倒,無風時,又自起來。慧娘覺得很像自己頂着一腔的仇恨,卻不肯認輸。

那一天,她還在關城外,偶然出營見到開花,遠遠駐足而看,滿意離開。那一天,她是說不出來的滿足,爲着什麼,也許是在當時的少帥以外,又找到一個精神上的寄託。

要像花一樣,暖風中自開,無人處自傲!

思緒收回來,再細細看這房中。她今天看的非常的細,從金絲竹簾上收回來的目光,先往下看門檻。

紅木門檻,上面細心的是陰刻花卉。陰刻,就是有花紋,是陷入的。這裡的陰刻,全是微陷的,白天日頭下,晚上燭光下,總有一團花影子晃動。要掩住燭光,只有月光,就更好。月光隨風而動,地上花影子就隨風而動。

陽刻,就是凸出來的花紋,卻在門上。

兩扇門,上面是福字兒花紋,下面是瑞草呈春,門也是紅木的。

門內,潔淨地面,丫頭們天天擦得光可鑑人。兩側各有一對高几,几上今天是蘭花,明天花房裡花開,也許又換了花。

呂氏愛花,三爺常用和那花匠在一處,慧娘倒可以放心。三爺養病,白天時有幾個士兵進來侍候,好擡他擔架。現在能走動,蕭護依然是讓士兵們白天進來侍候。

晚上,各處上夜的,全是一隊一隊巡邏的士兵。

換花,大多由呂氏張羅。

高几,彭牙鼓腿,這是古董,是蕭護從宮中領的賞賜。高几往內,條几上碧玉插屏,玉瓶寶鼎樣樣俱全。

在慧娘眼中,卻出現另一副印象。風淒雨迷,是她逃難的時候。如今的榮耀,全由她的夫君而來,她沒有理由不尊重於蕭護。

有人又要說了,慧娘文武雙全,一個人也能拼能打。可帶着一幫子人馬清君側,她辦不到!蕭護意圖爲封家平反,還受種種原因限制,怒而殺人,才壓下那些人。換成慧娘一個人想千里回京平反,這可能嗎?

蕭夫人此時的想法,不是又回到尊重她的夫君上,而是移到曹家身上。慧娘從蕭護知己的角度上,是不能理解曹家的,如果再走動,倒也還能接受。

難道是嫌錢少?

一萬多的銀子,可以置辦田產置辦家業起鋪子生髮。小縣城一家的稅收,去打聽打聽是多少。小京官們的收入,一年不算冰火炭敬,不少朝代也就一百多兩銀子,還是一年。

所以窮京官這個說法,自古有之。

一旦有了肥差使,纔能有錢。

難道是嫌沒有做官?

慧娘微微一笑,倒沒有諷刺的意思,只是就笑上一笑。曹家的人肯送親妹,自然是想做官的。爲着送妹妹來,才先和自己鬥爭,有把自己打壓下去的心思。

可他們也不問過大帥他答應嗎?

再來,哥哥們將軍們因爲自己對曹家不滿,蕭護尚且不能壓制,何況是曹家?

要做官,那曹公子實在不應該無禮。

千里逃難,經歷風霜雨雪的慧娘,對於曹家處於安樂之中還能爲尋錢財把自己送到獄裡去,小有鄙視。

鄙視才起,自幼教導知道不能這樣,就起來的是同情。同情才三分,難免又鄙視……

書房裡,蕭護和顧公公在燭下談話。顧公公戲裝沒卸,他大白天全這樣。隨時來上一段,倒也方便。

蕭護怎麼看怎麼不習慣,皺眉:“以後你來見我,能不能先洗乾淨臉。”顧公公尖着嗓子:“呀呸!金魚玉帶羅襉扣,皁蓋朱幡列五侯,你懂什麼。”

他鼓着眼睛,又入了戲。

蕭大帥讓步:“你怎麼喜歡怎麼玩吧。”顧公公哼道:“幾時你把小鬼借給咱家玩幾天,給咱家當兒子吧。”

死小鬼,年紀小小天天玩女人。顧公公又來看過蕭規兩回,每一回身邊不少於三個小丫頭。

蕭護啼笑皆非,給你當兒子?他裝沒看到,催促道:“下面呢?”燭光下黑影子裡,顧公公嘴一張一合,好似皮影戲裡的人,還不管大帥會不會把晚飯吐出來,亂拋媚眼兒:“咱家早就對你說過了,烏夫人進宮的時候,呈給太后一封信。”

“你一直沒查出來!”蕭大帥嘲笑。

顧公公不服的撇撇嘴:“咱家麼,是不亂看女人的。”蕭護冷誚。顧公公瞅瞅他的英俊面龐,每一回見都如刀刻般,吞吞吐吐道:“不然,你自己去試試,其實不過是戲是不是?”

“信裡寫的什麼!看不到你今天會來見我!”蕭大帥不耐煩,本帥相不相與女人,你也管上了。

顧公公一臉受得罪,對你好心你不給好報應的表情,尖聲道:“咱家早就對你說過,烏夫人是從南安王處來的,那是張太妃孃家的原藉,那信裡,是南安王對你的擔心,說只要你在京裡一天,他就不敢來。”

燭火隨着話語,猛地一跳,一小截兒燭芯成灰,光亮,垂下來不少,靜靜的燃燒着。蕭護冷笑:“那就不來吧。”

他有時候認爲自己如這蠟燭,操心得全化成灰,外面這些人也不領情。

顧公公也冷笑:“你不依,咱家看你能撐幾天!從咱家進宮,見到的就不少。殿下們身邊是女人,先帝身邊也是女人,官員們身邊也有女人。先帝初登基殺了不少貪污官員,每一個官員身邊都有女人,還不止一個。這些女人們,有些還是歌女,不知道怎麼認識這些大員的!”

“大員就不去酒樓不去青樓不喝花酒不去畫舫上,”蕭護哂笑:“這還用多想。”顧公公沉下臉:“咱家不能去,也不愛聽。蕭大帥,夫人們跟蒼蠅圍臭肉似的跟着你轉,你想打聽消息,以後自己去。你扮個笑臉兒,不是什麼都有了。”

蕭護琢磨一下:“你這話什麼意思,本帥是青樓上紅牌嗎?”一笑什麼都有。顧公公放肆地笑起來,譏誚地道:“我看你也就像紅牌了,你自己當心,多紅一時。”

就要走,蕭護滿面笑容喊住他:“那新來的苗夫人呢,什麼底細?”大帥忽然更要笑:“公公對上夫人們,妙極,你想而不能,她想而不願,哈哈,這能唱出曲子來嗎?”

顧公公臉發黑,塗得丹朱的嘴脣裡吐出來:“嘰哩咕嚕,咕嚕嘰哩……”在罵人。蕭大帥瞅着他,越想自己剛纔的話越好笑,公公是想而不能,夫人們遇上他,肯定是想而不願。大帥好心地問:“我給你出個主意?”

“滾!教出來死小鬼的鳥人!”顧公公破口大罵,難得在蕭護面前不顧形象一次。蕭護見他大怒,這才忍住笑,重新一本正經:“咱們還是來商議御璽。”大帥輕輕易易就是一頂帽子扣過去:“後來查的,據說最後見到石明的就是公公你。公公,你是不是爲國爲民,在新帝不到之前,也防備本帥,也御璽放起來了。”

顧公公怒目而視:“我就是防備,也防備長公主。她要是再拿到御璽,再加上有你這打手,可以當女帝!”

蕭護尷尬一下,他可以自嘲爲打手,可敢當着他面說的,只有眼前這個公公。顧公公又憤憤不平:“再說,我那天見的人不少,殺的人也不少,我都不知道哪一個是石明,你倒知道了!沒有,咱家沒有見過他!”

“他改裝,只有一個側臉,有人看到,說最後見到的是你。”蕭護喃喃。顧公公惱怒:“咱家不管風雲變,管他誰人坐朝中!”又陰陽怪氣:“咱家那天晚上,和你家小鬼在一起的多,你問小鬼,哦……”

顧公公沉思下來:“也是,”他自語道:“小鬼那飛抓,不勾人魂魄,就勾人衣服,幾個亂兵懷裡全是珠寶金錠,讓小鬼一抓勾下來,落得地上亂響。難道?”

蕭護也一拍桌子,虎地起身:“那就還在宮中!”

“也許,如果在宮中,那就是後來打掃的人拿到的。”顧公公更陷入回憶,似乎想到了什麼,嘴角邊笑得陰森森,起來就要走:“咱家回宮去也。”

蕭護愕然:“還沒有說完,哎,你把事後宮中打掃的人一一告訴我。”走到門口的顧孝慈回頭壞笑:“一一告訴你,可以說到明天早上也說不完。你是管殺不殺埋,知道那一夜死了多少人在宮裡?知道收拾了幾天?多少人蔘與?”顧公公笑逐顏開,卻讓大帥總覺得不懷好意。公公笑得如彌陀:“你等着,明天早上我給你送來。”

第二天,顧孝慈讓人送出來三大本一尺厚的名冊。上面寫着年代,是從先帝登基開始歷年進宮的宮女和太監。

這中間有生老病死的,不下十萬人。

蕭護打賞來人,又取一個紅包輕飄飄的交給來的小太監:“這個送給公公,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顧孝慈收到這收賞時,有意不開,到了晚上沒忍住,打開一看,只見一枚銅錢在手上!顧公公鄙視:“哼,小氣兒鬼!”

……

又是一天,天氣熱得還是狗伸舌頭,官道上開闊有風,又有行道樹,反而倒好一些。

離京裡最近的一個集鎮外,餘明亮帶人迎上一隊長長的馬車。日色中,小余將軍傻了眼:“這麼長。”

上百輛不止。

這一行人是浩浩蕩蕩,最前面行的,是兩百彪悍大漢在馬上。中間是十輛車,又是兩百大漢,再十輛車又是兩百大漢,來了幾千人。

見有人過來,

忽然想到也有送嫁妝的車才這麼長,小余將軍心花怒放。岳父大人這般客氣?見車隊停下來,最前面開道的大漢分開,兩個青年,氣宇飽滿,打馬過來,還沒有到面前,餘明亮先跳下馬,抱拳行了一個禮,大聲報名字:“請回老夫人,定武將軍餘明亮奉大帥命前來迎接,求見老夫人!”

他嗓音洪亮,是又是在路上空曠地帶盡有,這一聲報出去,車裡沸騰起來。不見車怎麼動,卻可以感覺到車簾子似乎全一動,不管近的遠的,遠的也看不到這裡,不過也感覺出來這聲音一一傳到後面,所有車包括行李車都有動靜。

似乎有人在窺視。

行李車上怎麼會有人窺視,這是餘將軍自己害羞,才這麼想。

不過前面的車上,是有人在窺視。

在車裡輕笑:“又是一個呆子?二姐,你丈夫來了。”

三姑老爺的兩個女兒,二姑娘賀珍寶,小表妹賀珍月坐在一處。小表妹打趣姐姐:“是你以後的男人,你不看一眼。”

賀珍寶作勢要打,紅着臉罵:“又大一歲還是沒有正經,嘴裡還是亂說,去年挨表哥的打,你都忘了不成?等我見到表哥,說你打趣我,讓你進京就捱打。”

小表妹急了,抱住姐姐袖子揉搓:“好姐姐,我不過是告訴你一聲,你不疼我,我可怎麼辦呢?”

賀二姑娘這才笑了:“你呀,也有個怕的人。”

第二輛馬車裡,蕭老夫人不滿意:“老夫人,老夫人,難道我老了不成?欠打的逆子,如今我是老夫人了!”

歲月,並沒有在蕭老夫人面上留下痕跡,她還是精緻得如名家打磨的寶石,肌膚細膩,眸子黑亮。

嘀咕道:“不是送親,纔不進京當這勞什子的老夫人。”接下來纔是眉開眼笑:“讓那姑爺來見我!”

不大會兒,有腳步聲走來。車簾子高打起時,餘明亮已不敢看。身上有衣甲,不能全跪,單膝跪倒,恭恭敬敬:“餘明亮見過老夫人,老夫人一路辛苦!老帥可安好?”

車裡有一個如黃鶯出谷的動聽嗓音:“擡起頭來我看。”這嗓音清脆的,絲毫不像是生下大帥那麼大兒子的人。

餘明亮帶着稀罕,半擡面龐給蕭老夫人。他紅着臉,順便飛快看了一眼老夫人。這一看,更是驚訝。

蕭老夫人玉色肌膚,秀眉眸長,看上去只像蕭夫人的姐姐纔對。竟然這般年青。

蕭老夫人蘇氏滿意的笑笑,餘將軍五官端正,氣宇不凡,還年青,以後前途廣闊。她含笑:“把我賞他的東西給他。”

車停下時,有人快手快腳早取出來,是一個和合二仙的玉佩,玉質上等。蕭老夫人笑容可掬:“你起來吧,不再用謝。論理兒你也該多多拜我,我可是送親來的。不過呢,等我到了大帥府上,你再多多的來叩頭吧。”

餘明亮滿面通紅,雙手接過玉佩叩了幾個頭,應聲道:“是。”聽車中蕭老夫人又問:“還有一個廖校尉在哪裡?”

餘明亮大喜。廖明堂比他官階低,卻是關係最好,不站班時可以互打互罵。自從餘將軍的親事定的二姑娘落定後,廖明堂天天嘀咕:“我的是哪一個?”餘明亮要勸他不要想得太高,廖明堂就要惱:“夫人親口說的,我的親事和你們一例!”

然後自己生氣半天。

現在見到蕭老夫人第二個就問廖明堂,餘明堂爲好友歡天喜地:“他在城門相迎。”蕭老夫人這才作罷,自己又一笑:“看我,只爲姑娘們着想,先問姑爺們了,竟然忘了先問大帥和十三娘,真是老了。”

“大帥好,夫人也好。”餘明亮聽到先爲姑娘而把大帥也忘了的話,神思想到這是一位嬌姑娘纔是,嬌姑娘全是得家中寵愛的,餘將軍歡喜得面容嘻嘻,嘴怎麼也合不上。

他生得明淨,這出自內心的笑容,更讓餘將軍看上去英俊不凡,讓蕭老夫人很是滿意。前後的車裡,又傳出來幾聲輕笑。

餘將軍本來就紅的臉,騰地更紅一層。現在就是風吹林動,餘將軍也以爲是有人在偷看他的笑聲。

蕭老夫人也聽到了,笑着吩咐自己丫頭:“去讓姑娘斯文些!這不比家裡,一個一個胡鬧不論規矩。在京裡,要行錯步錯,我可是不依的。”

丫頭們笑着下來一個,只去告訴小表妹就行了,就她最淘氣,別的人倒不用告訴。

餘將軍順着丫頭去的方向,狠狠地在心裡認下來這輛車。最要看自己的,一定是自己的未婚妻子。

那這車裡,是自己的妻子?

餘將軍眼睛亮了,肌膚有光了,人也挺直腰桿,要給二姑娘好好看看自己。只有面上那一段紅,有心忍住,卻越來越紅,紅得快如桃花。

他還有話要回,對蕭老夫人道:“大帥有信給您。”蕭老夫人滿心歡喜,接過兒子親筆信,很想絮絮叨叨問大帥現在飯量可好,睡覺可好,一切可好?又掛念十三娘怎麼還沒動喜信兒……

總算她是個豪門裡一輩子的貴夫人,遇事很能把住,就先不問,只看蕭護的信。

目光一觸及兒子的筆跡,蕭老夫人紅了眼圈。自從他們離京,真的是十分的掛念。見信中蕭護先問過安好,再道:在客棧裡訂的有下處,二表妹的車先到客棧裡去。又有一句,一切由小余將軍安排。

蕭老夫人奇怪,這是什麼原因?

不過想到兒子的話必有道理,先放下疑惑,對還等候在車外的餘明亮笑道:“大帥說,我們聽你調度。”

“屬下不敢。”餘明亮才說過,丫頭們先掩口輕笑。一個丫頭低聲道:“請餘將軍改了稱呼吧。”蕭老夫人笑起來:“說得也是,小余將軍,你聘的呢,是我家三姑太太的親生女兒。我呢,是你的舅母。”

餘明亮感覺自己快飛到天下去,輕飄飄的如踩棉花,再次行禮:“見過舅母大人。”這一回,他臉直紅到脖子根上,丫頭們全用心看錶姑爺,又笑得燕囀春花般動聽。

車隊前行,餘明亮也認識出來的兩個馬上青年,他們含笑抱拳:“我叫賀夫伯,是你的大舅哥。”另一個是二舅哥賀夫仲。

不用說,小余將軍見禮尚且不足,又要久仰半天。三人並行,賀夫伯笑道:“三弟年紀小,路上騎馬摔了一下,舅母讓他在後面車上,回去再相見吧。”

餘明亮道:“是是。”

“父親母親說本該親自來,可父親不巧一個月前傷風,母親要照顧他不得前來。一切,全由舅母和表哥作主。”

餘明亮淚水噴了幾滴子出來,兩位舅兄都生得碧玉一般,姑娘不會差到哪裡。又全由着大帥作主,餘明亮感激涕零,此生,是會跟定蕭護的。

他雖然高興自己的,也還能記住廖明堂,在和舅兄們說話,不好當着他們直白告訴親兵,就對一個親兵道:“先去城門告訴,說我們就到了。”

擠一擠眼。

親兵是聽到餘將軍和廖校尉開過玩笑的人,再加上隨着老夫人進京日子越近,廖校尉也就更搔心。就很是會意,忍住笑先過去。

車隊,慢慢的過來。

姑娘們居多,不會行得太快。

城門上,廖明堂真是度日如年。天氣這麼熱,他甚至不肯上城樓上涼快,就在城門內站着。城門內雖然有風,可來往的人多,人氣兒足,一樣兒是熱。

再加上身上盔甲不透風,把廖明堂熱得一身汗一身汗水地出,還苦苦的候着。心思千變萬化?一會兒想是嫡親的表姑娘堂姑娘,又怪自己貪心,不是嫡親的就不好?把他急得如果沒有頭盔,又要抓耳撓腮。

蕭護事情太多,如果不是楊家的人鬧事,還不會告訴餘明亮給他定的是誰。先說本應該,可大帥在這件事上,想給他們一個驚喜,就不說。

餘明亮的親兵過來時,廖將軍是頭一個迎上去的:“來了沒有?”親兵再也忍不住,放聲長笑:“先說給多少酒喝?”

“還會差你酒喝。”廖明堂見到他面上笑容,才知道自己失態過多,笑一笑,沉穩下來問:“到了哪裡?”

親兵哈哈:“餘將軍讓我先來告訴,將軍您的未婚妻子到了。”廖明堂明明知道,心中也一跳,差點脫口而出:“是行幾的姑娘?”好在沒問,不然更讓人笑話,他按按心思,卻壓不住滿面春風,先問道:“老夫人和姑娘們路上安好,這一路可勞頓了。”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蕭老夫人特意問了您,問過以後笑,說只顧着相姑爺,把大帥也放在後面。”親兵嘻嘻。

噗!

好似有什麼在廖明堂心中炸開,他在這一刻歡喜得不能自己,如果不是當值,恨不能拋下盔甲,跑到道邊兒草地上打幾個滾。他笑得傻傻:“真的是這樣說的,只怕是指餘將軍吧。”親兵衝他笑:“那又何必把您帶出來問,原想見見的意思,後來你不在,就說城門上再見。”

廖明堂就此開始盼着車隊過來。

而一車子女眷居多,哪裡能走得快。

士兵們不時來報信,再往府中去報信。

“中午打尖。”

“還在休息。”

直到半下午時,京城裡先出來一行人。這行人所到之處,無處呼聲:“大帥,大帥!”蕭護笑容滿面在馬上,後面跟着先生們將軍們表弟孟軒生兄弟們,慧娘和女眷們丫頭們,全在車裡。

這一行人,也是浩浩蕩蕩。車隊之長,可比一條長街。

有士兵前面開道,不然難過來。

到城門上,蕭護給廖明堂一個溫暖的笑容:“你隨我來見母親。”只這一個笑容,廖校尉的心都化了,不用再問,也清楚自己定的將是什麼人。

他想問,又不敢問。上馬跟上大帥,見馬明武笑着道:“大家退後,讓新姑爺在大帥後面。”將軍們鬨笑聲中,廖明堂如姑娘般羞羞答答跟在蕭護身後,在以前按品級,他是要排在後面的。

蘇表弟從來是促狹的,用馬鞭子捅捅廖明堂:“哎,我說,以後是親戚,你怎麼照應我?”孟軒生好笑。廖明堂紅着臉,還能玩笑:“怎麼照應呢,以後冬天我喝涼水,多給您一碗。”蘇雲鶴啼笑皆非,作咬牙狀:“你等着,我很會鬧房的。”

廖明堂這一下子才怕了,趕快賠禮:“是我的不是,您可手下留着點兒情。”他恢復幾分自如,只臉還紅着:“請你喝酒,表公子,你要去哪裡,我都奉陪。”

蘇雲鶴這才放過他。

一行人在十里長亭停下,還有不少好事的百姓們跟着,來到竟然不下數百人。纔看到道兒上車隊隱隱出現時,樑源吉飛馬過來,對蕭護抱怨:“你怎麼不支會一聲,害我聽別人說的,我趕快過來。”

平江侯府有幾個家人在街上,這才知道。

蕭護對他微笑,再目不轉睛看着母親車子。慧娘也早下車,由妯娌們簇擁着圍得水泄不通。熱,是自然的。主要還是怕有人看到她。

這在有些人眼裡,又是雙重標準。在軍中的時候不怕人看,出門的時候也騎馬過,這就怕人看到。

就是古代姑娘們夫人們,在宮中或是遊春取樂,到了地方不戴面紗者居多。但平時在家裡,拋頭露面又叫不好。

這是什麼標準,去問古人。

車隊行到視線中一半時,又陸陸續續有聽到消息的官員們到來。大成長公主府上,是程侯爺過來,他纔到,就見車隊近了,停下來。

蕭大帥和蕭夫人等家人們,一起迎了上去。在一輛車前跪倒,大家就都知道里面坐的必是蕭老夫人。

蕭老夫人滿面是笑,卻眸中滴淚。她端坐着受兒子媳婦的禮,只是道:“快擡頭讓我看看。”蕭護膝行而前,仰起面龐來面有淚水,哽咽了:“母親!”

英勇無畏的大帥孩子一樣執住母親的手,淚如雨下。

慧娘也哭着,跟在丈夫身後。蕭老夫人另一隻手伸出來,握住慧孃的手,泣道:“慧孃兒,”只這三個字,慧娘更放聲痛哭,口口聲聲哭道:“我的好婆婆。”

別的人見到,不是自己家裡人的,全是納悶。蕭夫人也不是頭一回見婆婆,怎麼好似經過生離死別似的。

有幾個夫人們也來湊趣,見到這樣子,全拈酸。蔣延玉等人回家接少夫人們再來,這時候才趕到。

蔣少夫人又要撇嘴,難怪敢闖到書房裡當着大帥面大罵,原來早把自己婆婆哄成倚仗。蔣少夫人也奇怪,以她這個能人,也不能把蔣太太哄成這樣子。是幾時,這婆媳這樣的好?

蕭夫人角門裡進家,蕭老夫人可是始作俑者。

母子媳三個人,兩個滴淚,一個痛哭。自然有丫頭們來勸:“還有客人等着拜見,不要再哭的好。”

蕭護先收住淚,他經過京亂,獨自在京裡心中沒有依靠,那時候也不能通信與父親,有那樣的孤單過,纔有今天的淚水。

再命慧娘:“不要再哭,母親到來,是高興日子。”

蕭老夫人也住了淚水,聽說來的有外客,忙下車。中午打尖時,知道興許有客人,至少蔣公子們在京裡必然要見。將軍們先生們,也是一定要來迎接的,早把見客衣服換好。

從容下車。

客人們全驚歎了。

蕭老夫人眉目如畫,風姿不亞於大成長公主。要論相貌,比經過兵亂受摧殘的長公主還要顯年輕。

她一手扶着兒子,一手扶着慧娘,笑吟吟而來,衣上盤金線,頭上金玉寶石全閃光,不亞於神仙妃子。

車裡,和後面匆匆趕上來的,又是六個丫頭。就是行路,她也是這樣的氣派。

程業康輕輕嘆氣,這樣的人才能生出來蕭護那樣的兒子。再看蕭夫人慧娘,以前只看到她美貌,而今天她站在婆婆身邊毫不遜色,讓不少以前認識封大人的人稀罕,封家竟然有這樣的女兒?

以前少見,也從封大人夫妻面上看不出來。

這稀罕的人,程侯爺也是一個。

一一的上前去見禮,先是家人們,妯娌們和兄弟們先拜,蕭老夫人笑聲動聽,不知道她怎麼保養的,還如年青婦人一般的嗓音:“老帥在家裡常說,你們辛苦了,幸虧有你們跟來呀。”

只這句話,是最大的嘉獎。

妯娌們和兄弟們全喜笑顏開,連說不敢。孟軒生,也跟在兄弟們之中。再就奶媽們丫頭們小廝。跟來的小丫頭們是初見,全都驚訝,老夫人真好看。

蕭老夫人對家人們更是稱讚,見奶媽們上前來跪,自己伸手去扶還不算,又讓蕭護和慧娘雙雙扶起,故意裝生氣:“老貨,這是弄的哪一齣子。”

蘇雲鶴最後纔上來,他是來撒嬌的一個:“姑母,你得好好誇誇我。”蕭老夫人見到他,更是歡喜異常,手不住摩挲他的面頰:“雲鶴呀,你長高了不少,也沉穩不少。”

蘇表弟要撒嬌,可以撒上一天不帶停的,不過還有外客要見,知趣退下,和賀家的兄弟去見禮,見林家的兄弟也到了,問一問,果然四姑老爺和四姑太太也到了。他們在後面車上,下來正往這裡趕。

姑老爺和四姑太太在兒子們簇擁下過來,也是笑得很喜歡。蕭老夫人正在見外客們。外客們全知趣,得讓人家母子家人先見面。

才見了幾個,見四姑老爺和四姑太太到來,蕭老夫人更笑了,將軍們先生們適才已見過,估計那廖明堂也在其中。

她含笑用目光尋找着,在一些年青將軍們面上一一掃過:“哪一個是廖明堂?”大家目光唰唰,全對着廖明堂掃過去。

廖明堂臉上紅,心裡跳,耳朵裡什麼也聽不到,腳下步子都深一腳淺一腳,不及到蕭老夫人面前,撲通跪在地上,伏地不敢擡頭,顫聲道:“末將武德校尉廖明堂給老夫人請安。”

他一急,把官稱全報出來。報出來以後,心中更急,當着這些人的面,讓姑娘知道自己不是將軍,她會不會面上無光?

蕭老夫人還是笑:“去見過你岳父母。”

廖明堂不敢擡頭,半垂身子看人衣角,才尋到四姑老爺和四姑太太方向,膝行幾步恭敬地道:“小婿見過岳父母大人,岳父母金安。”

“擡起頭來我看。”

廖明堂頓一頓,心一橫,醜女婿總不能不給人正臉兒見的,把臉微擡起來。心中忐忑不安,只怕岳父母嫌棄自己官職小,認爲自己生得不好。

見過的大帥,蘇表公子,蕭家四位爺,全是英俊人物。

這一擡臉,見到一個風流倜儻的中年人,微微地點了點頭。他旁邊,是個美貌的婦人,和蕭帥有幾分相似,喜歡得不行的上前來:“你這個孩子,來來,讓我也好好瞧一瞧。”

就知道是岳母大人。

心頭一塊提上去的石頭,就此融化在這笑容中。

城外大家相見,一個人在百姓後面,悄悄地離去,是楊家的來保。來保上馬,狂奔而回。再次上氣不接下氣去見楊侍郎夫人:“不好了,蕭家的表姑娘,這次真的到了。”

楊夫人天天盼夜夜盼,今天總算能定下心。她纔不管來保說多少人迎接的話,只是冷笑:“來那麼多人,總有人住外面吧。”

按情理上來說,這是不可能的。蕭府上不至於這麼小。可楊夫人一頭鑽進牛角尖,只想着她成天以淚洗面的女兒,逼着來保再去打聽,楊夫人是走火入魔:“去打聽再去打聽,只要她住外面……”

來保不敢不去打聽,到起更後回來,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回:“還真的,是住在了外面。蕭府包下好幾間客棧,說來的人太多,住不下先外面將就一下。那位表姑娘,由兄弟們送來,是蕭家三姑太太的第二個親女,住在悅來客棧!”

來保也覺得奇怪……

------題外話------

就要有孩子了。

嗷嗷嗷嗷

第93章 ,豪門未必命就好!第4章 ,皇帝好奸詐第16章 ,與君別離第99章 ,你家有病第25章 ,太子威風推薦瀟湘非墨的書婚寵之冷少獵愛第78章 ,被罵的少帥發脾氣第4章 ,救人救已第12章 ,臨安王第55章 ,垂手可得當感恩第82章 ,不動聲色設絆子第5章 ,大亂京都(五)第21章 ,不是有緣人第6章 ,妙計第93章 ,豪門未必命就好!第3章 ,封姑娘,你在哪裡?第31章 ,大帥離京第43章 ,攔截東西的少帥第14章 ,過河拆橋(六)感謝八月的豐盛第66章 ,賢惠少夫人訓夫君第50章 ,無意捉姦情,好月色第95章 ,只能爲我哭第90章 ,威震袁家的十三娘第14章 ,小公主們拯救父親第55章 ,垂手可得當感恩第8章 ,一碗好湯第15章 ,乍逢驚耗第41章 ,休了吧,夜宴第66章 ,賢惠少夫人訓夫君第9章 ,無端起風波第10章 ,疑點第17章 ,有兄弟情的伍大郎第94章 ,要怪當時年紀小嗎?第25章 ,太子威風第77章 ,謠言大似天第40章 ,咱們一張牀吧?第28章 ,進京第86章 ,把張大人嚇破膽!第4章 ,皇帝好奸詐第4章 ,大亂京都(四)第9章 ,過河拆橋(一)第99章 ,你家有病第101章 ,你可知道我是誰?第55章 ,大好戰功飛去也第31章 ,皆大歡喜的親事第16章 ,挑釁第16章 ,我願和你一起老去第31章 ,大帥離京第28章 ,憂愁第91章 ,驚見舊荷包第15章 ,乍逢驚耗第47章 ,共眠的誤會第21章 ,大快人心的親事第13章 ,豬,老虎和麪糰子第55章 ,垂手可得當感恩第24章 ,和訓哥兒喝花酒第89章 ,誰纔是造反的人?第36章 ,對兒子吃醋第51章 ,本帥打頭一仗!第30章 ,原來是太子殿下第11章 ,丁婆婆的利口第21章 ,不是有緣人第3章 ,封姑娘,你在哪裡?第19章 ,安全地方感謝八月的豐盛第5章 ,大亂京都(五)第12章 ,臨安王第10章 ,相見第93章 ,豪門未必命就好!第13章 ,過河拆橋(五)第56章 ,父子親戚同心暖第75章 ,蕭家門檻高第11章 ,十六公主之死第19章 ,花好月圓(五)第46章 ,點滴恩情在心頭第30章 ,大帥妙言!第51章 ,又起風雲第40章 ,別人的父母第8章 ,老辣第39章 ,太子大婚第42章 ,威風十三少第57章 ,少帥是隻大灰狼入v公告第28章 ,姑嫂爭吵第23章 ,贈衣第73章 ,見事學事惹出禍!第43章 ,主動送錢的表嫂第61章 ,殺烏里合,要成親第39章 ,給我當小廝吧?第63章 ,細心的少帥巧安排第50章 ,無意捉姦情,好月色第48章 ,十三少的牙第2章 ,調虎離山第63章 ,細心的少帥巧安排第7章 ,見面第32章 ,少帥發狠第17章 ,花好月圓(三)第78章 ,被罵的少帥發脾氣第103章 ,真情不容易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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