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來到趙州城,早有人在城門外接應,順利進了城,往城西一處大宅安頓。
當晚有趙州本地大豪來訪,關起門來沒說多久便與衣巧爆發了一場爭吵,衣巧氣鼓鼓回屋,坐在牀頭生了會兒悶氣,忍不住捂面哭泣了一回,她的女師兄兼業師席沐端着果盤進來,見狀言道:“紅隼他們怎麼說?”
“他們不肯出手幫忙,都是牆頭草,風吹兩邊倒。”
席沐默默放下托盤,用竹籤插了一片黃桃遞給衣巧,說道:“大風檔已不是十年前的大風檔了,勢力大了,人心卻散了,如今各自爲政,名是一家,實際是諸侯割據,他們幫忙是情分,不幫忙也不能勉強。人情留一線,將來好見面。”
衣巧擦擦淚,吃了口黃桃,細細咀嚼着,一時問席沐:“我想拿李茂換回姐夫,你以爲如何?”
席沐想了想道:“事關重大,還是先見着大俠,聽聽他怎麼說吧。”
衣巧默了一會,道:“我,我是不是太任性了,明知他是個燙手的石頭,還非要捧在手裡,而今是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席沐笑着安慰道:“他跟你有殺兄之仇,你這麼做本也無可厚非。”
衣巧睜着無辜的大眼睛望着席沐道:“這麼說,我還是做錯了。”
席沐摸摸衣巧的臉蛋,安慰道:“他除了與你有殺兄之仇,還是害死一尺的罪魁元兇,你這麼做沒錯。”
……
“錯了,錯的乾乾淨淨,徹徹底底,這小丫頭片子簡直就是胡鬧。”
趙州城北一座奢華的大宅的後院書房裡,一個鬚髮雪白、面頰紅潤的矮壯老者焦灼地踱着步,氣的鼻孔冒煙。
此人是大風檔趙州分臺的大當頭,姓耿名秋燕,名字雖然有些婉約,人確是鐵骨錚錚的硬漢,縱橫河北數十年,聲名赫赫,如今年紀雖然老大,卻依舊虎威不減。
“李茂是左龍驤軍的當家人,林英回京後,河北的右龍驤軍也受他統轄。左右龍驤軍的勢力這兩年擴張的有多快,你們是親眼所見,不必我多說。王承宗若是敗亡,河北的半邊天都是他們的,得罪李茂,徒增強敵,我真不知道這丫頭是怎麼想的,簡直是胡鬧。”
站在他面前的一名文士答道:“聽說她跟李茂有殺兄之仇。”
“便是殺父之仇,此刻也不是報仇的時候。我就不明白王士元爲何獨獨看重這麼個人,大風檔早晚毀在她的手裡。”
一個精瘦的年輕人冷聲冷氣地說道:“王士元看上了她嫂子,這叫愛屋及烏,她如今年紀還小,等再過兩年出落的齊整了,姑嫂同侍一夫,那纔是人生一大樂趣呢。”
耿秋燕嘿嘿道:“女人,一個大男人被女人所左右,這人註定難成大器。”
一個賬房先生模樣的瘦小老漢咳嗽了一聲,道:“人如今是到了咱們趙州,如何處置,還請耿老大發句話,下面弟兄纔好辦事。”
耿秋燕悶悶地吐了口氣,道:“老夫發了這麼一大通牢騷,你們聽着心煩,但牢騷就是牢騷,就像個屁,放了就沒了。終歸是一家人,我們只能成人之美,豈能暗使絆子害人。”
衆人齊聲道:“謹遵號令。”
衆人散會出來,那個精瘦漢子三兩步追上賬房先生,擠出笑眯眯一張臉,他雖年輕,卻因爲瘦,一笑起來,滿臉褶子。
“盧翁留步,今晚一起喝兩杯如何?”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說罷,有什麼事要我效勞。”
“您老真是明察秋毫,小子正有一事相求,請借一步說話。”
……
衣巧洗漱已畢,做了晚間功課,推門進入臥房,這間主人房裡只有一張牀,牀上已經睡了一個美人,她的業師兼女師兄席沐酣睡正甜。席沐面容姣好,皮膚光潔,身材修長勻稱,入睡後臉上掛着淡淡的微笑,溫潤恬靜。
衣巧站在帳外看了好一會,這才解衣鑽進去,側下身貼着她的背睡,一隻手卻不懷好意地搭過去,正壓着她胸前的兩團軟玉。
席沐早已驚覺,卻微笑不語,衣巧得寸進尺,用手撥弄起了紅葡萄,席沐不動聲色地撥開她的手。
衣巧縮回手,偷偷笑了會兒,一時又摸上來。席沐翻身道:“小鬼,你沒斷奶嗎?”
衣巧裝睡,席沐捏住她的鼻子,衣巧出不了氣,只得睜開眼,笑嘻嘻道:“我想吃,你有嗎?”又咕噥道:“摸摸又不會掉,摸摸怎麼啦,許彭拜摸得,我就摸不得?”
席沐啪地打了她一巴掌,嗔道:“胡說。”
衣巧道:“誰胡說了,我都看到好幾回了。一次在小樹林,一次在沖天浦。他非但摸了你,還親了你呢?也沒見你打他呀。許你們偷偷摸摸,就不許我光明正大地摸嗎?”
衣巧出手如電,在席沐的胸前捏了一把。
席沐紅了臉,倒也不惱,道:“這種事你不懂,我警告你這事兒你不能說出去,我還沒跟大俠提呢。”
衣巧道:“你承認就好,我找機會跟他說吧。嘖嘖,瞧瞧我的沐姐姐,花容月貌,溫良賢淑,又細皮嫩肉的,任她在歲月中蒼老,真是樁莫大的罪過。彭師兄可真有福氣,夜夜抱着我的沐姐姐,真是給個神仙也不換。”
席沐驟然寒下來臉,啐了聲道:“小色鬼,不理你了。”
翻身睡去,衣巧緊挨着她,老實了一會,忍不住又把手伸了過去,席沐不動聲色地一擡手臂,把她的手夾住了,似鐵鉗一般緊,衣巧掙不脫,摸不着,無可奈何只得乖乖睡覺。
這一晚李茂和秦墨在柴房裡餵了一夜蚊子,四更末,二人剛昏昏有些睏意,忽然感覺土牆在顫抖。秦墨驚叫道:“地動,地動,房子要塌了。”
卻見李茂正瞪大眼睛盯着身側的一截土牆,秦墨也不吭聲。
有人在土牆上打洞,手法熟練,瞬間洞開,一個腦袋探了進來,左右正打望,忽見李茂和秦墨正不懷好意地瞅着他,那人忙道:“休要誤會,我是來救二位的。”
秦墨咳嗽一聲道:“你們什麼來路?”來人笑道:“好人,我們是好人,敢問哪位是李茂?”
秦墨咳嗽了一聲,那漢大喜,道:“您就是李茂,小的就是來救您的。小的這就給您解開繩索。”
秦墨道:“先給秦將軍解開。”
那漢望了眼李茂,笑道:“也好。”
說話時,手裡已經多了一枚精巧的小剪刀,手腳麻利地爲李茂除了牛皮綁繩,又在李茂的監管下爲秦墨除了牛皮筋繩。二人手腳一順,李茂劈手一掌打昏了那漢。
秦墨悄聲問:“這廝什麼來頭?”李茂道:“他不是說了嗎,他是好人,是來救咱們的。”秦墨道:“那你爲何打暈他?”
李茂攙起秦墨,不走盜洞,卻開前門而出,廊下的看守因李茂二人一夜沒睡害的他也沒睡成,此刻剛剛睡下,聽得門閂響,急起查看,早被李茂一掌打暈。
李茂丟下秦墨,揀了把刀,說:“我去去就來,你別跟人橫。”
秦墨道:“沒良心的丟下我,我還敢跟人橫,我裝孫子都來不及。”
李茂不理他在那嘮叨,順着遊廊角門一路摸過去,一時到了主人房,大風檔在趙州的勢力很大,這所宅子外緊內鬆,主人房前並無人守護,李茂用刀點開門閂,躡手躡腳摸進去,本料有一場激戰,卻不想一眼望去,讓他面紅耳赤,不敢直視。
寬大的主人牀上,薄若蟬翼的紗帳內,兩具白花花的身體疊股交臂正相擁而臥。
李茂悄悄拿走牀頭的兵器,抄起桌上的端弩,低聲喝道:“把衣裳穿上。”
二人猝然從睡夢中驚醒,卻也不驚慌,只是拉過薄毯掩住身體。
席沐沉聲道:“你想怎樣?”
李茂道:“穿上衣裳跟我走。”
“若不跟你走呢,你殺了我們?堂堂左龍驤軍的大將軍闖進女子閨房,暗施偷襲,殺了兩個赤身**的小女子,你好大的威風喲。”
席沐趁衣巧和李茂饒舌之際,悄悄地把手伸進枕頭下面,那裡放着她的一對銅釵。她非但箭射的極好,更是有名的飛刀高手,一支銅釵便是一件殺人武器。
咄!地一聲脆響,一支羽箭恰到好處地出現在她的中指和食指之間。
席沐驚惶縮回手,面若灰土。
衣巧躍身而起,從容地穿起了衣裳,李茂不敢直視背過臉去,席沐領教了李茂的神箭也不敢再造次。
衣巧穿好衣裳,跳下牀,望着李茂冷冷地讚道:“箭法不錯。”
李茂挾二人做人質,那邊秦墨卻被彭拜拿作了人質,小廝謹遵李茂的叮囑,沒做絲毫反抗,因爲無條件配合,也沒受什麼委屈。
四人相對,彭拜將一柄彎刀環在秦墨脖子上,威脅道:“把人放了。”
李茂用弩機頂着席沐的後腦勺道:“一命換一命,我不說第二次。”
彭拜看看席沐,望望衣巧,猶豫不決。
衣巧道:“放了我沐姐姐,我跟你做人質。”
秦墨忙勸彭拜:“這筆買賣很公道的,我看就這麼辦吧。”
交換了人質,李茂又要了三匹快馬,秦墨騎一匹帶一匹備用,李茂和衣巧騎一匹,又令衆人將馬廄裡的馬放走,馬走上街道瞬間被人哄搶一空,這兵荒馬亂的時候想買匹馬談何容易?衆人無馬自也無法追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