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有法子,年傾歡也是真的想不到什麼一勞永逸的好法子,即便是能很快挽回君心的,可能也不大。畢竟她太瞭解皇上了,皇上喜歡女子爲他用心,卻不喜歡心思太過明顯。或者說,他希望的女子怎麼用心都不爲過,不喜歡的女子,稍微動一動眼珠子,他也會覺得嫌惡至極。這便是伴君如伴虎了吧?明明是在做討好他的事情,卻隨時可能惹得龍顏盛怒。“姐姐容我想想,左右眼前也是得宜嬪自己養好身子再說。”
宋代柔彷彿有話到了脣邊,聽年貴妃這麼說,又生生的嚥了下去,轉而道:“妹妹所言極是。身子不好,終究也不能侍駕。”
“姐姐若想得開,此事也有另一面。”年傾歡與她對飲一杯,慢慢道:“恩寵太盛,只會招致六宮的怨毒,對宜嬪也不算什麼好事情。有個人分分寵,在合適的時候,那麼宜嬪自然也有安穩的日子可過。”
“是啊。”宋代柔眼尾掃過齊妃的臉龐,嘴角終於有了一絲笑意:“只看齊妃的得意,與旁人眼底的冷光就可知深淺了。如此,便聽妹妹的,叫筱麗先養好身子再說別的。”
“姐姐微醉,不如讓奴才先送你回宮歇着吧!”年傾歡怕她一時激憤,再惹惱皇上就不好了,便道:“盛宴佳餚,皇上讓人準備了一份,這時候已經送去了鹹福宮。姐姐若是還沒有暢飲痛快,便回去同宜嬪再小酌幾杯。只是萬萬不要傷了身子纔好。”
欣然含笑着應下了,宋代柔連連道:“妹妹有心了,多虧妹妹還是這樣幫襯着我。”
“樂凝,讓人送懋妃回宮。”年傾歡隨着她淺淺的笑:“姐姐好好歇着。”
眼見着年貴妃吩咐人送走了懋妃,李懷萍便起身挪了個位置,坐在了貴妃近側。“娘娘不介意臣妾坐過來說說話吧?”
“自然。”年傾歡並沒有顯露心思,只是平和的笑着。
李懷萍隨即吩咐憐蕾將自己的碗碟挪過來,自然也少不了酒樽:“臣妾也想敬貴妃一杯。”言罷,李懷萍自顧自的飲下了杯中的酒,隨即含笑凝視着貴妃。“這麼多年了,娘娘依舊明豔照人,臣妾當真羨慕不已。同樣,這麼多年了,皇上始終唯有與娘娘您交心。六宮妃嬪的確不少,可任是誰,都不能取代娘娘在皇上心目中的位置。臣妾敬服。”
賞臉喝了杯中的葡萄釀,年傾歡纔將目光投向齊妃:“今兒這麼好的時候,皇上又在興頭上,齊妃說這些做什麼?好與不好,服與不服,不在脣齒之間,而在心裡。這後宮之中,徒有表面之人太多了,多的叫人心煩,本宮自是應付都疲於乏術了,難道齊妃還有這樣不膩歪的心思?”
李懷萍自覺貴妃一向是痛快人,便頷首:“臣妾自然是膩歪了。可有些話,膩歪着也總得要說。想必娘娘您自己也瞧出來了,這話原不該臣妾贅述,難免落下挑撥離間的惡名。只是,臣妾冷眼旁觀,自然要比貴妃娘娘看的通透,娘娘也別不愛聽。”
“要說什麼,你只管說。”年傾歡品着面前才呈上來的佳餚,目不斜視。此時的歌舞,雖然不及安貴人的精彩,卻也是曼妙出衆的。以至於年傾歡根本不願意移目,看齊妃的臉。
“懋妃的侄女得寵,她最不放心的人,竟然是娘娘您。”李懷萍幽然一笑:“前些日子,皇上總去翊坤宮,懋妃的心只怕如同刀剜一樣的疼。跟着安貴人又得寵了,令她覺得這後宮裡還有旁的威脅,否則娘娘覺得,懋妃會只是眼睜睜的看着皇上疼惜您麼?”
年傾歡慢慢的轉過臉去,對上齊妃的眸子:“這話,齊妃怎麼就知道,懋妃沒有如出一轍的說給本宮聽。如今安貴人得寵,想必你也想令她穩住地位,亦或者能晉封爲嬪。本宮甚至覺得,你還能想方設法的讓安貴人再度有孕,以皇嗣之功打開安貴人的晉封之路。怎樣?本宮猜的沒錯吧?”
心裡微微一顫,李懷萍卻沒有在面上表現出什麼。這貴妃,當真是人精啊,不怪這麼多年還是能抓住皇上的心。“貴妃娘娘說笑了,能爲皇上誕下麟兒,乃是後宮所有姐妹的心願。只不過子嗣上是否能立功,終究要看天意,並非人心以爲如何就能如何的。畢竟不是所有人,都有娘娘這樣的好福氣,羨慕不來。臣妾盼着安妹妹能爲皇上再添麟兒,但當初誕下福敏的時候,傷了身子,只怕……唉!臣妾倒是覺得,許宜嬪會更有這樣的福氣也未可知。”
清冷而笑,年傾歡不以爲然:“有些事的確要看天意,有些事去是人心爲之。安貴人能誕下小公主,怎就知道不能誕下皇嗣。本宮只是不知,齊妃今晚到底想說什麼!”
“臣妾是想說,懋妃爲了宜嬪的恩寵,一定會不擇手段。屆時如果娘娘阻礙了她們,那懋妃必然不會顧及這麼多年的姐妹情分。臣妾這個外人,多口多舌一句,娘娘也只當臣妾是喝多了兩杯酒,說說醉話好了。真到了那個時候,懋妃一定會對娘娘下重手,不可不防啊!”
這便是皇后的吩咐了,李懷萍不得不這麼說。但是往遠了說,懋妃與貴妃不睦,到頭來對她和安貴人只有好處。“臣妾瞧娘娘兩頰生緋,必然是被這葡萄佳釀陶醉了,臣妾便不再說掃興的話,一切全憑娘娘自己決計。”
說完了這些話,李懷萍便起身向皇帝敬酒:“皇上,臣妾敬您一杯。”
胤禛身側乃是安笑然,他自然不會不賞臉,與齊妃笑飲了此杯。
“多謝皇上。”李懷萍目光裡皆是溫存:“臣妾不勝酒力,不能再陪皇上盡興了,先行告退。”
蘇培盛連忙道:“皇上,時候也不早了,不如……”
“也好。”胤禛睨了安氏一眼,對在場的宮嬪道:“盡興而歸,必然是欣喜之事。今兒就到這兒吧,朕改日再與你們同樂。”
年傾歡自然領着一衆宮嬪齊齊福身,尊一聲“恭送皇上”便目送皇上陪同安貴人離開這暢音閣。
雁菡沒有動身,只等着旁人散的差不多了,才走到年貴妃身側:“這麼晚了,娘娘還不回宮麼?”
本是目送皇上離開,年傾歡便又坐了下來,想靜靜的在這裡吹吹風,享受一下喧囂背後的寧靜。畢竟這樣的時候很多,在宮裡,一時的盛極之後,必然是靜寂的頹廢,她也早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日子,根本沒有什麼關係。卻不想熹妃也留了下來。“這麼晚了,熹妃還不回宮歇息麼?”
“臣妾自知不勝酒力,故而沒有多飲,這會兒吹吹風,酒氣便散了。若是娘娘不介意,不如臣妾陪同娘娘小坐片刻?”雁菡沒有急着動彈,只等年貴妃開口。
“坐吧。”年傾歡笑着垂下眼瞼:“今晚上明明是皇上盡興的歡宴,怎麼你們一個個心事重重的,似乎都有要緊的話要對本宮說。倘若還是說懋妃的事情,本宮已經不想聽了。誰是誰非,本宮心裡有數,這些話聽多了也是心煩,倒不如置之不理,只圖片刻寧靜。”
愧笑,雁菡慢慢的坐下,便是方纔懋妃與齊妃都坐過的位置。“是臣妾多慮了,想來娘娘您也是成竹在胸。”
意興闌珊,年傾歡與熹妃靜坐了片刻,方纔徐徐起身:“罷了,時候也不早了,早些回宮吧。”
“是。”雁菡隨着年貴妃起身,只是剛轉身,就瞧見鹹福宮的奴才慌里慌張的跑過來。“大晚上的,這是做什麼,沒得衝撞了貴妃,還是當心些爲好。”
“啓稟貴妃娘娘,宜嬪娘娘用過了葡萄酒,身上起了一塊一塊的紅斑,奇癢無比不說,且還一碰就痛。懋妃娘娘原本是要請示皇上,可皇上此時……這才吩咐奴才過來請貴妃娘娘恩准御醫入宮請脈。”鹹福宮的烏子豪急的聲音都在發顫。
年傾歡不免奇怪:“此時宮門要落鎖了,你拿了本宮的腰牌趕緊去請御醫過來,鹹福宮的宮門便不用落鎖,待到御醫請國脈,送了藥材過來再說不遲。”
“多謝娘娘。”烏子豪從胡來喜手中接過腰牌,匆匆退下。
“娘娘您說這是……”雁菡心裡奇怪到不行:“鹹福宮的酒菜可是皇上讓人送過去給宜嬪的,誰有這麼大的膽子,敢在皇上御賜的佳餚美酒裡動手腳?”
“誰有這麼大的膽子本宮尚且不知,只是這件事情難免奇怪。”年傾歡仔細想了想,道:“上一回因着宜嬪忽然昏厥,皇上已經吩咐鹹福宮上下謹慎伺候,想必奴才們不敢不當心。且故技重施,只怕對宜嬪也沒有多大的幫助,皇上反而也只會覺得煩不勝煩。”
心中明鏡似的,雁菡只覺得這回的事情沒有這麼簡單,故而輕輕一福:“娘娘若是不介意,臣妾陪您走一趟鹹福宮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