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西山之後,明溯連夜召來俞生,與其一番深談。那俞生突然從一個編外的臨時工入了體制,自是喜出望外,對於明溯的推薦更是感恩戴德,連聲地表態一切皆惟其馬首是瞻。明溯微微一笑,也不再多言,畢竟這麼多的人口、鄉勇掌握在自己手中,也不怕那俞生起了異心,翻上天去。
本來俞生是建議先生任了邑西里長的,然而此時身爲二十四莊之主的明溯眼界早就高了,哪裡還看得上這個小小的里長職務,便隨口點了那監門的王大叔頂上,自己則安排了曹仁帶了左營人馬,將先生的一應傢俬搬去了一起去谷中居住下來。現在鐵礦已經成了一個半公開的秘密,爲免不張眼的賊人窺覬,明溯索性先將二千兵馬派了進去,將那前山後山先行圈禁了起來。
至於右營兵馬,明溯則安排去了那青龍山中,與葛權並作一軍。
獨立縱隊中的長戟、長槍兵被明溯留了下來,由曹純率着屯紮西山保護鄉老。
茶水兵,也就是即將成立的醫護兵,則被明溯當成了寶貝疙瘩似的專程送去了谷中,集中居住在那小溪邊上,保護了起來。
那幫半大小子組成的羽林軍則隨着夏侯淳一併去了青龍山,交與葛權調教。其實,明溯的真實想法是,這些娃兒中間有好些在流浪之中自身清潔不夠,已用那尖銳的石塊颳去了毛髮,送去那青龍山中,危急時刻,還能冒充一番慈雲山的僧人,也算是一舉兩得。
伙頭兵作爲全軍唯一的後勤部隊,已擴編加強爲三個曲,三地之中,一地一曲,自己不在之時,統歸葛權協調指揮。
當然,那葛權也不是權勢熏天無人制約,考慮到谷中已有五兄典韋坐鎮,明溯便將九弟樂進的親衛弩曲派去了青龍山,一方面是爲了加強前後山,尤其是那兩峰峭壁間的防禦,避免重蹈了賊人的覆轍,另一方面也能夠就近肘擎住老奸巨猾的葛權,牢牢將這一新拓展出來的根據地掌握在自己手中。
二十四莊,不可一日無主。本來明溯是計劃將那序列之外的遊騎女兵由胡敏率了駐紮在西山莊中,代替自己主持莊中事務,不曾想,胡敏卻是死活不肯,苦苦哀求明溯將其送入谷中,以便貼身照顧二老起居。媳婦兒如此知曉孝道,明溯自是十分欣慰,也就爽快地答應了其要求。這段時間,明溯也是實在太忙,都快忘了自己在那谷中還有兩位私藏的婦人,這一疏忽,待那胡敏領了已經擴至六百餘名士卒的女騎士們進了谷中,又生了諸多事項出來,這倒是明溯始料不到的事情。
既然胡敏去了谷中,明溯也沒有甚麼好的辦法,只得緊急召了張三、杜永二位兄弟出山,代自己暫時執掌西山諸莊。反正那二人本是孤兒出生,此時縣中大權主要由自家兄弟把持住了,也不怕有人會去告那私脫軍籍之罪。
那張三、杜永本是鄧元的下屬,與鄧、胡諸人素有交情,若有甚麼變故,求援起來也是方便。何況,除了幾位兄弟,其他西山軍中將領跟隨自己的時日尚短,此次前去京都,曠時日久,難保不會有人心生想法,西山是自己最大的根基,掌住了這裡,也便掌住了西山全軍,明溯自然不放心隨意便交與了旁人。
不把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裡,這是明溯此次全殲青龍山賊人後得出的最大經驗教訓。不僅此次,日後若是地盤擴大,軍隊補充,明溯也準備分地駐紮,以避免一個不慎,被對手一網打盡,最後連那翻本的機會也完全喪失掉了。其實,這倒是他多慮了,此時的西山,兵強馬壯,操練有素,便是那張邈傾盡全郡人馬來攻,也是有着一戰之力的,何況整個已吾從上到下,基本已經全部控制在自家兄弟手中,讓縣卒跟在後面造反的可能性不大,然而這通風報信、拖延時間還是完全能夠做到的。
轉眼之間,便過了中秋。安排好了一應事項之後,明溯與郭貴坐了一輛雙驅馬車,晃晃悠悠上了路往那京都方向行去,隨行的除了無名之外,還有小郭莊那孿生的侍女二人,以及七八名從暗軍挑選出來的機靈士卒。
郭貴也是覺得長路漫漫,才帶了那兩名侍女路上兄弟倆解個乏的。一路上,那年幼的侍女爬上爬下,剝果捏腿,殷勤不已,明溯卻是萎靡不振地依在車廂邊上,絲毫提不起精神來,惹得那個侍女以爲隔了時日久了,大人已經對自己失去了興致,於是便費盡心思,使出了渾身解數,欲要挑起那明溯的情火。
無名騎在明溯那匹青花大驄上緊緊貼着車子,一邊警惕地打量四周的動靜,一邊不屑地嘀咕了一聲“色狼”,卻被耳尖的郭貴聽了過去。
上下打量了一番面紅耳赤的無名,郭貴促狹地笑道:“對酒當歌,美人坐懷,此人生兩大快事也。小兄弟莫非毛還未長全,不解這男人的風情?”
“無聊,下流。”無名怒罵了一聲,恨恨地緊夾了一下鞍墊,驅馬往前走了幾步,與車子拉開了一段距離,再也不願靠近,惹得車中兩名女子吃吃低笑不已。前面的無名聽了車中傳來的笑聲,心中煩躁,將手中一根不知什麼時候拔來的茅草拼命地在馬鬃上撥來撥去,惱羞地連聲嘀咕着“打你個大色狼”,那馬被撓得背上搔癢難耐,又不能反轉那蹄子去抓,只得把精神轉移到了腿上,一會兒,便衝在前面不見了蹤影。
其時,明溯正在想着昨日夜間在那谷中的一番遭遇。
明溯還沒走到那溪邊木屋,便覺得谷中氣氛格外的詭異,匆匆迎出門外的母親大人想說點什麼,卻被後面先生狠狠地瞪了一眼,張了張嘴最後只是尷尬地笑了笑。不知二老搞什麼鬼,明溯心中正有心思,也沒有多問便先進了屋。
“你倒是蠻瀟灑的啊。”一進門,胡敏背對着明溯劈頭劈腦來了一句。
“你聽我解釋……”此行沒有考慮帶上胡敏,明溯心裡也是有點愧疚,畢竟新婚伊始,就把婦人一個人丟在陳留,自己卻跑了那遙遠的京都去了,都不知道過年能不能返回。
“還有什麼好解釋的?”
“此去京都,路途迢遠,曠時日久,吉凶莫辨……”
“所以你就背了我?”
“不是我背了你一個人去。卻是世事無常,紛亂糾爭,我這還不是怕你一個婦人家不方便。”
“哦,我一個人不方便,你便幫我找了倆姐妹?”胡敏忿怒地轉過身來,拽過旁邊的小婢女,委屈地言道:“你給我說說,我哪裡對不住你了,嫁一送一。你倒是好,放着家裡的黃花大閨女不弄,非要去找那別人家婦人拐了回來。”
自己還沒出門,就有別人家的婦人殺上門了,這哪裡跟哪裡啊。明溯一頭的霧水。
胡敏見明溯一聲不吭,以爲他心虛,氣焰更盛,踏了一步上前,叉腰對着外面吼道:“你們倆還不給老孃進來。”
大小婦人怯怯生生地低頭行了進來。明溯擡頭一看,心中這才反應過來,原來胡敏是見了自家這兩個婦人醋火中燒。
“你聽我解釋……”
“你還要解釋什麼?人都站在面前了,還有什麼好解釋的。”胡敏依然不依不饒。
也是明溯疏忽,本來胡敏嫁過來之後,明溯一直想尋個機會將谷中二位婦人的事情與她說了。然而清明之後不是收納流民,便是建莊整編,好不容易停歇了下來,結果攻個青龍山都死了這麼士卒,明溯心情一直不好,也便沒有回過一次谷內,二位婦人的事情一下子被忘到了腦後。此時胡敏一鬧,明溯心中也是愧疚萬分,倒不是對那胡敏,而是二位婦人自打被自己拐到了谷中,常常數年都看不到自己人影,委實是有點對不住人家。
不就是兩個女人嘛。明溯一臉的淡定,拉過忐忑不安的大小婦人,不顧胡敏欲要噬人的目光,愛憐地揉了揉二人腦袋,言道:“其實,這個事情倒是有點陰差陽錯……”
明溯講得是口沫橫飛,旁邊四人聽得也是傻愣當場。原來故事可以這麼編,大婦人心中暗暗爲明溯能夠將死人說活了的口才折服。
小半個時辰時候,明溯終於講述結束。這時候,旁邊的小侍女早就稀里嘩啦哭成了一隻小花貓,胡敏也是雙目泛紅,拉過兩位婦人的手,一邊慢慢撫揉,一邊內疚地言道:“是妹妹錯怪二位姐姐了。還好那冰天雪地沒有凍壞姐姐的身子,要不然這個沒良心的漢子可要愧疚一輩子了。”
適才明溯胡謅神侃的時候,二位婦人甚麼也沒說,只是在那靜靜地等待着命運的裁決。不用說是胡敏與那小侍女,便是大小婦人聽到自己在冰天雪地裡揭開衣襟用胸脯體溫救醒練功走火入魔昏了過去的明溯時,也是暗暗垂淚不休,那小婦人卻是天真,中間聽得雙眼直冒小星星,忍不住出聲追問了一句:“好感人啊,你快往下講撒。”
大婦人卻是反應快,緊忙伸手捂住了小婦人驚訝的檀口。幸好此時胡敏已然聽得入神,壓根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讓明溯白白驚得一頭的冷汗。
《弒漢》最新章節由雲起書院首發,最新最火最快網絡小說首發地!(本站提供:傳統翻頁、瀑布閱讀兩種模式,可在設置中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