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候差不多了!
明溯冷冷地望了一眼蔓延十數年,肩挑扛扛、手推腰纏的一衆濊貊士卒,甚麼話都沒說,突然轉身就這麼直直地殺了過去。
雖然都在路上奔波,可那些濊貊卻是每到一地,渾身的精力似乎用不完一般,盡情地四下搜刮,劫掠,這一路上忙得連吃飯都顧不上了。
只要有了錢銀財物,那些粗陋的食物哪裡都換得到。可是這些數不盡的財物,卻是錯過這個村就不一定還有下一個店了。
捱點餓也不算甚麼,反正在遙遠的北方老家,挨凍捱餓是常有的事情,就是這些好東西實在太多了,搬運起來實在太累了一些,累的這些士卒壓根都看不上自己那些簡陋的武器了。
當然了,渾身都掛滿了金銀珠寶,哪裡還有手空出來去拿大棒,有那個閒力氣,還不如多提一隻包裹呢。
明溯軍中早就備過了肉脯,雖然說沒水喝也着實難受,可畢竟要比捱餓要好得多。
彎刀遇上了包裹,憋足了勁兒復仇的胡騎撞進了腰痠膝軟的濊貊軍陣,其結果不言而喻。
明溯沒有食言,二萬餘名士卒吶喊着用敵人迸濺的鮮血證明了他們將濊貊人趕出玄菟的決心。
這是明溯崛起塞北的第一仗,只要將這四萬濊貊士卒都留了下來,那麼很長的一段時間,塞北就像先前那些濊貊士卒眼中的縣城,完全就是脫光了躺在牀上的小婦人,隨時等候着自己的蹂躪。
望着那些潮水一般反捲了回來的胡騎,濊貊首領的瞳孔猛然一陣劇烈的收縮。這不是事實,這一定是在做夢!我們先前並不是這樣排練的——該死的中原人,該死的胡騎!
僅僅是一輪衝鋒,濊貊士卒便全盤崩潰,漫山遍野都是哀嚎、奔逃的濊貊人。四萬人的龐大陣容,在好整以暇的胡騎面前,就是一個最大的笑話。
不堪一擊的濊貊軍陣轉眼之間便成了一盤散沙,任憑濊貊首領氣得目呲欲裂,拼命地揮舞着大棒驅趕着他們上前拼命,可根本沒有多少人願意聽他的命令。
明溯幾乎沒花多大的氣力,就將濊貊人的軍陣給衝擊得七零八落,剩下的事情便是派出一隊隊騎卒出去收割生命了。
驚恐萬分的濊貊士卒撒開了大腳丫,漫山遍野地逃竄了出去,可是腳跑得再快,哪裡能比得上胡人的戰馬,不一會兒,一具具首級便成了胡騎最榮耀的裝飾品,搖曳在馬鞍邊上,只有那一雙雙死不瞑目的眼睛,似乎還在向老天述說着他們的不甘。
毫無疑問,經過這一戰,濊貊沒有幾十年的休養生息,是很難恢復往日的輝煌了。對於這些金髮碧眼的異族人,明溯是一絲好感也沒有,如果可以選擇,他寧願天天與草原上的胡人爲伍,也不願意與這些混身散發出一陣陣惡臭的士卒哪怕多呆一個時辰。
所以,那些胡騎接受到的軍令便是斬盡殺絕,一個俘虜都不要。
濊貊首領目瞪口呆地望着一邊倒的戰場,心中早已哇涼哇涼的一片如同那老家的冰湖一般。
不管怎麼說,自己周圍還是匯攏了足足兩三千士卒,只要逃回了極北之地,日後自然有機會再回來復仇。正當那濊貊首領暗暗地打着自己的小心思時,明溯卻是突然將手一揮,身後早已退出戰場的七千多精銳突然殺了出去。
就在一片潮水般的吶喊聲中,二三千濊貊士卒猶如烈日下的薄雪,轉瞬便消融得一個不剩。至於濊貊首領,明溯卻是沒有動他一根指頭,倒不是留着還有甚麼大用,或者是準備抓了回去,而是,此時阿札特、阿石瑪二人正怒氣衝衝地從遠方奔了回來。
不談徐無山中的交情,就是這一個多月以來,在明溯的麾下,阿札特、阿石瑪與阿石勒之間早已結下了深厚的友誼,橫行草原、揚鞭馬訾水,兵困朝鮮縣城……點點滴滴,都在眼前浮現着。
有那麼一段時間,這三人猶如三支尖刀,互相支撐,默契無間地戰鬥在一起,堪稱是明溯手下堅不可摧的鐵三角。可是,現在這個組合卻失去了一道尖銳的角。阿石勒最大的特徵就是樸實,樸實得讓每一個與他相處過的人都不捨得這個朋友離開。
而現在,阿石勒卻是永遠地離開自己。這一次,不是擔任先鋒的那種暫別,而是……完全的生離死別。
阿石瑪的戰馬稍許比阿札特快上一線,就在阿札特舉起手中的彎刀之時,他已經狠狠地一刀劈了下去。
濊貊比塞北還要苦寒,所以族中的士卒絕大多數都是步卒,即便是有個別貴族,乘坐的也是矮小的馬兒。這些馬在森林裡七轉八轉,甚爲靈活,平素代代步還可以,要真拉到戰場上,其實也就是比人跑得快些而已,衝刺起來完全力道。
濊貊首領自然與衆不同,統治了廣袤的森林大漠的他胯下是全濊貊族中最爲雄壯的高頭大馬。這種馬雖然因爲森林的束縛,天生就得不到訓練,同樣不善衝刺,可勝就勝在馬高腿粗。所以能乘坐這種大馬也就成了濊貊首領的身份象徵。
以往出行的時候,望着旁邊一個個比自己矮上許多的腦袋,頓時一股天生高人一等的感覺便不由地在濊貊首領心中升騰。可此時,他卻是真真確確地感受到了高處不勝寒的悲慟。
鋒利的彎刀帶着一道急劇的風聲,從濊貊首領的腦門上面,一路拉扯了下去,帶着熱氣騰騰的腸胃和臭烘烘的一些液體,迅速蔓延到兩腿之間。
突然感覺自己的下身被徹底分成了兩半之時,濊貊首領心中想的卻不是生死問題——那公孫王或的幾個侍妾實在是太妖嬈了,妖嬈得現在尚存一絲貪戀和懷念。實在太遺憾了!
慢了一步的阿札特激忿之下,等到了衝到面前,便和身從馬背上撲了出去,連帶着全身的力氣和重量,狠狠地砧在濊貊首領的脖頸上面,卻是因爲沒有控制好力道,這一刀索性從他的右肩斜斜地劈了下去,頓時一股熱血沖天而起,濊貊首領帶着滿腔的遺憾和不甘重重地從馬上摔了下來,上身半幅身子被阿札特撞飛出去七八步,遙遙地望着自己的下半身,始終未能瞑目。
“心裡好受一些了吧?”明溯勒轉馬身,慢慢地度了過來,安慰地問了一句。
“嗯。”阿札特悶悶地應了一聲,阿石瑪卻是覺得心中憤慨猶未散去,顧自拿腳狠狠地踐踏着濊貊首領的屍身。
對於這些桀驁不馴的屬下,明溯自有一套收拾的辦法。
長刀如洗,緩慢卻又連貫地切入那匹高頭大馬的頭部,順着耳邊滑入脖頸,砧入筋骨相接的縫隙,悠然自得地順着骨節間的空處一路前進……
盞茶時間,二人駭然望着面前那具馬屍……或許已經不能用屍體來形容的一堆碎肉,眼珠子都快掉了下來。
明溯心滿意足地把長刀迴歸腰間刀鞘,淡淡地吩咐一聲:“將這塊馬皮連同那濊貊首領的首級一起懸掛在高句驪城樓之中,那些尋常士卒的首級……堆積起來,築成景觀!”
人頭做景觀的習俗草原上早就有了,不消明溯多教,一會兒工夫,高句驪的百姓便驚恐地發現,自家城樓上面數根麻繩緊緊地扯住了一塊完整的馬皮,最上面則是一個雙目圓瞪的濊貊人首級,與之遙遙相對的是那千步之外,就在正對城樓的位置,數萬首級一層層壘積在一起,其高度遠遠地賽過了城中第一高樓。
一天的追逐,大半個時辰的殺戮,喧鬧的玄菟郡漸漸地沉寂了下去。
數以萬具失去腦袋的屍體胡亂地倒在草叢之中,其中一些屍身上的鮮血尚未完全凝固,沾在旁邊青翠欲滴的草尖上,格外地讓人望之慾嘔。
公孫王或面色鐵青地坐在大堂之中,旁邊衣物襤褸,幾乎不能遮羞的幾名侍妾早已失去往日雍容、美麗的容顏,望着那些婦人脖頸之間的青紫,公孫王或的心情越來越糟糕。
明溯屬下驚人的戰鬥力他已經見識過了,不過現在卻是有一件更爲棘手的事情等着他去處理——明溯回去的時候,除了那些死去的士卒屍體,更是將濊貊人沿途劫掠的財物全部裝上了大車,除此以外,返程所有縣城,包括高句驪城中的所有官倉亦是盡數被搬了壓車去了。
人口與糧食是生存最基本的兩大要素,經過濊貊士卒沿途的洗劫,足足六個縣城的青壯男子大多都倒在了大棒之下,最後明溯卻是給了他最致命的一擊。此時距離秋收還有足足兩個月,沒有了糧食的高句驪還會是一座活着的城池麼?
“徵兆青壯,老夫要在三日之後見到一支五千人的隊伍。”幾乎是咬着牙齒,公孫王或狠狠地言道。
旁邊一名被殺破膽的官吏小心地問道:“大人是準備去找那仁義侯的麻煩?”
“你傻不傻啊!”話音未落,那官吏臉上突然火辣辣的一陣劇痛,暴怒的公孫王或咧嘴甩着那生疼的手掌,瘋狂地咆哮道:“老夫要讓濊貊人記住,誰纔是塞北真正的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