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的勇士最欽佩的就是強者,尤其是那些比自己還要強悍的漢子。
明溯剛到徐無山時,神情萎靡,就連那右邊的肩岬骨,亦是斷了一截。在阿札特等人的眼中,右臂受了如此重的傷,即便是修養三五個月,能恢復過來,也是不可能再像以前那般揮舞兵器、馳騁沙場了。
然而,讓這些胡人大跌眼球的是,僅僅過了五日,明溯竟然又生龍活虎地從房中走了出來,不僅如此,悶了這麼多時日的明溯一走到陽光下面,頓時覺得渾身都像生了黴斑一般的難受,便在衆人面前,愜意地耍到了一路刀法,最終右手那一刀流星追月,竟然生生地將院中一棵尺許粗細的松樹給齊腰斬斷。
這已經完全超出了那些胡人的理解能力。明溯的傷勢恢復速度把阿札特徹底驚呆了。
傷勢恢復快也就算了,可那右臂的岬骨明明已經斷了的撒。當初趕到文成去救明溯的騎兵中間就有阿札特在內。一路行了回來,他早已知道這個少年的右臂出了問題。當然了,漢人主要是靠頭腦打仗的,儘管明溯傷勢嚴重,阿札特也是沒敢小覷於他。
可是,爲甚麼他的右手還能動作,而且,竟然能夠斬斷一棵松樹。要知道,從文成回來,到現在也不過纔是五天的時間!
這種極爲“兇殘”的恢復速度令阿札特暗暗心驚不已。現在他已經不敢再用神奇,超強之類的形容詞了。在草原之上,兇殘就代表了最強大的存在,沒有之一。所以,阿札特默默地將明溯歸爲了兇殘的那一類,心服口服地追隨在其身後。
“以後不要再稱呼我侯爺了。”明溯想了想,還是吩咐了一下阿札特。在這草原之上,自己即將造成無邊的殺戮,若是有個不慎,將消息傳入中原,那自己可就再也回不了頭了。
“那稱呼甚麼?”阿札特有些拿捏不住明溯的想法。其實,按照胡人的習俗,他是完全可以稱呼其爲大人的,可這個稱呼,無論是部落首領,還是那些尋常的漢人官吏,見面都是這麼互相稱呼,若是自己阿札特的主人也是大人的話,那豈不顯得過於平常?可就是按照田先生等人的稱呼去喚主公,阿札特卻有點不大習慣,這種中原人文縐縐的叫法,怎麼說出來都覺得十分別扭。於是,阿札特想了想,便試探地問道:“要不稱呼主人?”
“你又不是我的奴隸,稱呼主人做甚麼呢?”明溯微微地笑了一笑,遙遙指着那正不斷併攏過來的士卒,大聲地喝道:“阿扎特,你就甘願當一名千夫長麼?”
聞言,阿札特頓時有些疑惑不解。這話他可千萬不能亂接,誰知道面前這個少年是不是在試探自己,萬一被他誤認爲有謀反的心思,那就真的是萬劫不復,追悔莫及了。
見阿札特不敢說話,明溯極目遠視,壯志豪情地言道:“草原上的男兒,就應該像那天上的雄鷹一般,志存千里。雖然說你現在只是一個千夫長,可只要我們一往無前地殺了下去,不斷地去兼併敵人的勇士,最終部下的士卒只會越來越多,到那時候,無論是萬夫長,還是兵團長,甚至是擁有自己的金帳汗國,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而他們,”明溯揮手將整支隊伍都籠罩在內:“都將成爲十夫長、百夫長、千夫長,乃至是萬夫長,最勇猛、最忠誠的那批人,甚至會像你一樣擁有自己的金帳汗國。”
“到那時候,阿札特,我最忠心的勇士,只有你們,才能將我送上天可汗的位置,”明溯頓了一頓,最終下了一個定語:“我,就是這片草原大漠的天可汗。”
聽到這裡,再是遲鈍的人也應該聽出了明溯心中的志向,想到自己麾下的士卒越來越多,最終匯聚成萬人隊、兵團,甚至是以個汗國,阿札特頓時覺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劇烈地燃燒了起來,當下高舉手中的彎刀,猶如朝聖一般,瘋狂地高喊了起來:“天可汗!”
“天可汗,天可汗……”轉瞬,一陣雷鳴般的吶喊席捲過整個草原。
望着那一路瘋狂地奔馳而去的胡人騎陣,明溯陰沉地笑了一笑,低聲對旁邊的黃忠言道:“這阿札特還是比較忠心的,阿石勒也可以,其餘三個人方纔卻似乎並不是那麼踊躍,多關注點他們的言行。”
“每個千人隊中都有一小隊烏里行的心腹,他們翻不上天去的。”黃忠嘿嘿一笑,卻是絲毫沒有驚訝主公的想法。
自從上次明溯被段部所襲之後,黃忠心中便是一陣莫名的憤慨,自家主公的實力他很清楚,就算是在那陳留到滎陽的途中,自己想盡了辦法,都沒能將他給擒了下來,沒想到最後竟然被一羣卑鄙的胡人餓狼一般生生地將其打成了重傷。想到那時奄奄一息,連話都不說流暢的明溯,黃忠就有一種將這些胡人盡數斬殺的衝動。
似乎是感覺到了黃忠的想法,明溯幽幽地嘆息一聲,低聲言道:“這些胡人還有大用,單憑殺戮是解決不了問題,依我所見,還是以蠶食、融合爲主。”
“屬下明白這些道理。”黃忠聽完默默地點了點頭。
或許是太興奮了,不足一個時辰,衆人便來到了一所營地。這是一個小部落的駐紮地,圍着一小窪清澈見底的湖塘,數百頂帳篷零星地布在四周。
胡人以帳篷爲人口計數單位,一帳便是相當於中原的一戶,有多有少,男女老幼,盡皆生活在一起。到了這裡的時候,阿札特已經迅速解決了戰鬥,一股燻烤羊腿的香味悠悠地飄散在空中,若不是地上依稀殘留的一些血污,以及那些胡人婦女面上掩飾不住的驚懼之色,明溯都險些沒看得出來這裡曾經經歷過一場慘烈的戰鬥。
見明溯下馬,阿札特恭謹地奔了過來,將一支烤得金黃的羊腿遞上,請明溯先用。
“哎……”明溯暗暗地嘆了口氣。都是第三次踏入這片草原了,自己卻還是沒能習慣羊肉的腥臊味道,除了稍許能夠承受一些氣味的薰陶之外,其餘飲食習慣似乎並沒有隨着自己勢力的延伸發生一丁點變化。
可是,既然已經進了草原,便只有無盡的牛羊,除此之外,若是還想改善點伙食,只能去吃那酸酸的馬肉了。雖然說馬肉具有滋補肝腎,強筋健骨的功效,可嚼在嘴中卻還是酸酸澀澀,口感甚爲不佳。
見明溯倒提着羊腿,就是不往嘴裡放,阿札特頓時急了,緊忙從腰間取出一柄鋒利的小刀出來,隨便找個一塊割了下來,三口兩口,也顧不得細細咀嚼,就嚥了下去。
見阿札特如此表現,明溯頓時意識到了自己哪裡不對了,便苦澀地笑了一笑,附耳過去輕輕地言道:“其實,我不是怕你下毒,而是……實在不喜歡這羊肉的羶味。”
其實,因爲嫌棄羶味,不願意吃羊肉的不僅僅是部分漢人而已,就是那草原上世代居住的牧民,有些也是不能習慣這種味道。見明溯這麼一說,阿札特頓時就理解了,緊忙奔了回去,吩咐手下的士卒到帳篷裡好生搜尋了一番,方纔架起一隻瓦罐,重新燉起了一罐羊肉。
享受小竈伙食的待遇就是好,半個時辰之後,明溯滿意地將一小塊撕成肉條的羊肉放在口中,咂巴咂巴嘴,好奇地望着旁邊已經摒了出去的一些亂七八糟的食材,暗暗稱讚不已。
這中國人的飲食講究就是多,明明羶味十足的羊肉,和着這些食材一燉,竟然鮮美程度絲毫不遜色於那細膩的鹿肉,這還不是關鍵,重要的是,現在送到明溯面前的羊肉,卻是絲毫不再有哪怕一丁點的羶味。
那暗紅色的果子,明溯還是認識的,這種前世就作爲助消化的零食使用的山楂,雖然不是很多,卻也總見過不少回。至於那堆橘黃色的短圓錐形食材,按照阿札特的稱呼這是北方大漠的特產,名叫胡纓。明明就是胡蘿蔔嘛,怎麼起了這麼個稀奇古怪的名稱,明溯心中覺得好笑,不過既然感受到了好處,爲了自己的食慾作響,便索性號令手下士卒將這些能夠祛除羶味的好東西都搜刮了出來,慢慢地打成了兩個大包,綁在了馬背上面。
拿下這個部落的時候,阿札特的千人隊雖然並沒有遇到多大的抵抗,可還是足足地死去了將近百人。臨走的時候,阿札特毫不客氣地將那些青壯的漢子全部用繩子綁了起來,就這麼納入了自己的隊伍之中。
這個部落之中青壯原先也有四五百個,被阿札特衝殺了一番之後,便只剩下了三百餘個,饒是如此,阿札特的千人隊也一下子突破了千人,實力直接躍居其餘四支隊伍之上。
眼看這些不速之客虎視眈眈地拔出彎刀向自己圍了上來,剩下的婦孺頓時一個個面色大變,那些被綁在隊伍中的部落青壯亦是拼命地掙扎着身上的束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