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在的,明溯先前發難實在太快了。
若是明溯直接喝令手下動手,即便是這三個人不能全部逃了出去,至少保得那年少道士翻下山崖還是沒有問題的。可先前明明諸人聊得比較開心,至少從明溯的面部表情是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的。
可能在場諸人之中,除了那些一直追隨明溯充任護衛的青龍戰隊士卒之外,便是連宋建、韓遂二人都沒有發現任何一絲翻臉的徵召。
轉眼之中,場中已經倒下了四人一虎,三死二傷。
死得不能再死的是那自稱趙升的老道士,一起趕過來的年少道士,以及那隻被尊爲聖獸的猛虎,至於目前還能吸氣的則是老道士王長以及那開始被明溯誤認爲是張魯的小道士。
“爲甚麼搖頭?”進益州之後,明溯自認爲已經對張家這個天師世家有了一番充足的認識,不曾想這王長卻是面露不屑,表示自己認錯了人。
難不成這地上的小道士竟然真是張魯不成?可是,那死得不能再死的年少道士言語之中卻是泄露了張魯是其大兄的隱私。明溯翻眼仔細回憶了一番暗軍密探報上來的情報,卻是始終想不出個究竟來。
雙方已經鬧到如此程度,那王長眼看逃不過一死,索性將眼睛閉上,不再搭理明溯的問話。
不過這種非暴力不合作的姿態對於精於審訊情報的青龍戰隊士卒來說,不過是小兒科而已。不待明溯示意,旁邊早有護衛打扮的士卒將那小道士提到了一旁,剔骨的尖刀才削了兩片,便已經解了明溯心中的疑惑。
其實,這張陵後人之中也算是人丁興旺。
張陵本身遺下了二子四女。長女張文姬,嫁給了陳郡袁公之子家豪,與其父一般喜好修煉道法;老二就是張衡,也就是張魯的父親,繼承了張陵所創立的五斗米道祖師的位置,後來羽化之後將位置傳給了嫡長子張魯;老三也是兒子,名爲張權,據說小時候就已經修道有成,飛天而去了;老四是個女兒,名爲張文光,曾經貴爲劉陵的王妃,因爲封號犯了父親的名諱,所以不吃不喝幾個月,最終白日昇天;老五張賢姬,嫁進了當時的燕王府,老六張芳芝,嫁給了當時魏國公家的老二爲妻,這兩個女兒一個因爲癡迷道法,一個因爲鬱鬱不樂,最終卻是殊途同歸,一起昇天而去。
先前挾虎與明溯相遇的那個少年並不是後世記載的那個投降曹操之後曾經任過南陽太守的張魯的弟弟張愧,而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人物。此人名叫張徵,一直與母親盧氏一起生活,在外面很少露面,所以世人也不清楚他的名號。
至於那被強弩射殺的年少道士,倒的確是張魯的大弟張衛,此人一向性情暴躁,依仗祖輩的蔭護有些肆意妄爲,正因爲其一直對明溯表示出仇視的眼神,所以明溯方纔纔會心中頓下決心,準備爲自己,也算是爲了駐守益州的曹純等人斷絕了這個後患。
既然動了手,那開弓自然沒有回頭箭。打探清楚了張魯還有一姐一弟,另外還有三個尚且年幼的兒子之外,明溯便索然無味的將手一揮,自有那些護衛去做一些殺人滅口、毀屍匿跡的瑣事去了。
本來,明溯也沒想與老張家翻臉,可那名爲張衛的年少道士實在不知道進退,竟然一再對明溯表示了敵視。明溯也不是吃素長大的,儘管不清楚對方爲何得知自己來歷之後,依然如此神情,可雙方既然已經結下了樑子,那麼自己也只能辣手無情,免得將來白白的爲自己樹上一個強敵了。
儘管名字自己猜錯了,可殺的都是老張家的人,這一點總歸是沒錯的。處理現場有個過程,左右無事,明溯便籠着手度到那虎屍旁邊,饒有興致的打量了起來。
說起來,這隻畜生被尊爲聖獸也的確有它的道理。老虎明溯這輩子也算是見多識廣了,姑且不論這體型的龐大無比,單看這額間一縷白毛威嚴的懸在王字上面,通體皮毛養的油光鎧亮的倒也是第一回見到。
極度惋惜的望了那虎屍好半響,明溯微微閉起眼睛,惋惜的吩咐道:“將這具虎屍也一併找個地方埋了吧?”
“主公,這皮毛……埋了豈不可惜?”聞言,那先前一直小心翼翼的繞過虎屍的護衛不由詫異的問道。
的確,在諸人眼中,這老虎雖然已經死了,可那身皮毛一看就是尋常貨色,儘管被箭矢洞穿了幾個小孔,若是剝下來再小心的處理一下,墊在牀榻上,那是說不出的柔軟大氣。除此之外,那虎骨、虎鞭,乃至虎肉,無一不是大補之物,就這麼捨棄在荒山之中,倒是顯得有些暴殄天物。
“沒聽到這老張家都是白日飛昇的麼……若是將來被人認出來這虎皮的來歷,恐怕就要生靈塗炭了!”明溯長長的喟嘆一聲,卻是連眼睛都不想睜開,直接加重了語氣吩咐道:“就這麼埋了吧。”
不是明溯不知道這老虎渾身都是寶撒,可與日後的麻煩相比,還是忍痛割愛的比較好。聞言,那韓遂卻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便緊忙上前提醒道:“先前這張甚麼的說此行還有一女,現如今諸人已誅,那女子卻是不知所蹤,不若……”說到這裡,韓遂悄悄的將手掌往下一砧。
“文約所言極是——可是,那女子現在何處呢?”韓遂指的是張魯的姐姐張玉蘭。
據那張徵供認,張玉蘭是張陵的大孫女,也就是張魯兄弟的大姐。張玉蘭小時候就喜歡潔素,不沾葷血,前些日子,她夢見有一道紅光從天而降,紅光中有金字篆文,繚繞幾十尺,隨着紅光一併進入她的口中。本來就是做個夢而已,不曾想這個夢做完之後,張玉蘭的肚子卻是越來越鼓漲,就像有了身孕一般。
自家女兒還沒出嫁,肚子就已經先大了,這種事情攤到哪個父母頭上,都不可能視若未見。於是,母親盧氏便一再責問她是不是與哪個男子私定了終身,以至於珠胎暗結。
本來心中就是忐忑然,結果還被母親懷疑了一通,張玉蘭頓時覺得十分委屈,可是如此靈異的事情卻實在無法解釋得通,心中鬱悶之中,便託言入山採藥,其實也就是由兩個弟弟陪了出來散散心。
如果沒有這段典故,恐怕明溯就算在山中轉悠半年,都不一定能夠遇上張家諸人。現如今,天大的事情已經做下了,先前審訊之中,明溯也已經得知,此行張家諸人之中,除了張玉蘭還留在山中一道溪水旁泡腳之外,其餘人已經全部落入自己的手中。
既然如此,那就索性送佛送到天,滅口滅到家了。一番商議之後,明溯率着諸人小心翼翼的順着那些道士出現的方向,耐心的尋覓了過去。
不一會兒,諸人便聽到水聲潺潺從兩塊聳立的巨石始終激涌而出,至於那巨大的岩石上面,的確有一道素白的身影孤寂的坐在上面。
微微示意了一下諸人散開,呈半包圍狀態往前逼了過去,明溯自己則是長身縱起,飛快的掠過樹枝,徑直飄向那山岩之處。
“我不能忍受恥辱而活着,不如剖腹看看肚子裡到底是甚麼,免得還要忍受母親大人疑神疑鬼的胡亂指責。”很顯然,那女子此時的情緒完全放在自己那已經很明顯的隆起的小肚子上面。
剛挪到那道身影后面不到一丈處,明溯便聽到那女子口中喃喃自語了一聲,緊接着便從腰間掏出一把金黃色的短刃決裂的往腹間劃了過去。
說時遲,那時快,儘管心中很時希望這個女子就這麼自我瞭解掉,也免得污了自己的手,不過明溯還是腳下驟然發力,猛然一個前衝,將那女子手中的短刃劈落巖下水中,自己則是順勢一把將其摟入懷中。
按照先前張徵供認,其姐因爲肚子莫名其妙大了,受到母親的責怪,這纔出來散心,眼前這個女子腹部微隆,面若白灰,一副潸然欲絕的模樣,如果世上沒有那麼巧合的事情的話,自己所救下的便應該是張玉蘭了。
一瞬間,明溯心中閃過無數的想法。之前已經已經選擇了與老張家爲敵,而且此時自己過來的目的也是爲了殺人滅口,可到了這裡,不知道出於甚麼考慮,卻是陰差陽錯的出手將其救了下來。
是殺還是走,抑或是看着這女子自我了斷……摟着那渾身颯颯發抖的可憐女子,明溯心中是天人交戰,久久難以抉擇。
毫無疑問,若是自己想辣手摧花,只需要一記手刀,或者直接將這個女子從高高的岩石上面推下去,也就一了百了了。可一看這女子那渾然不知道發生了甚麼狀況,雙眼迷濛含淚望着自己的模樣,明溯心中似乎一個最柔軟的地方被觸動了。
“……傻瓜,肚子鼓漲有很多原因,可不是隻有身孕這個可能性。”憋了半響,明溯才突然迸出了這麼一句壓根就不像安慰的話來。
這一說,那女子頓時哭得更傷心了,僅僅幾個眨眼之間,便將明溯胸前給染得溼漉漉的粘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