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蛇 01 囚徒
冬心海。(
這是位於聯邦所統治大陸最中心的一片內陸海,雖然是內陸海,這裡的海洋卻終年覆蓋着厚厚的冰川。萬里之內除了茫茫的白,幾乎見不到任何其他的顏色。說是幾乎,只是因爲在冬心海的南岸有着一個看上去像是港口的城市。說是南岸,因爲從冬心海往任何一個方向出發都是南。
位於冬心海沿岸的這座叫做麥城的城市,實際上已經喪失了一個城市所具有的基本功能了。唯一讓其還保存在聯邦地圖上的,只是因爲這裡還有一個監獄,城市的所有機構都是圍繞着這個監獄而產生的。
麥城監獄是聯邦用來關押那些罪名極重但是又不能讓他立刻死的人。所謂不能立刻死,有些是單純的殺不死;有些則是不能死,但是又怕他逃出去。在這片被冰封的大地上,即使逃出去了,不出三天,雪橇狗就可以找到被凍僵在冰原上的逃犯。
麥城監獄每半年會接到一批來自聯邦的犯人,然後再送走一批。每次總是會來一大批,走的……幾年纔會走掉一個。
當然,來的不僅僅是犯人,還有一些物資和換崗的守衛。(
博科在這裡地方已經蹲了四個年頭了,估計今年太陽再次升起的時候,就會有人來接替自己的位置。雖然他對於離不離開這件事已經不是那麼在意了。但他還是很享受那羣剛來的小子們羨慕到發狂的眼光,抖了抖自己不知道多久沒刮的絡腮鬍子,這個已經是兩個孩子父親的男人不自覺的笑了下,這個笑很長,似乎在這個寒冷的地方,就連反射弧線也會被拉的很長很長。
慢吞吞的笑了不知道多久,博科無意中瞟到了掛在青石磚牆上的掛鐘,上面顯示已經到中午吃飯的時間了。這個不知道搖晃了多久的老東西總是會發出嘶啞的聲音,如果不是它一直都很準,而且這裡並沒有買鐘的地方的話,早就被博科給換掉了。
今天送的是哪一層來着?中年男子慢慢的回憶之前抽籤決定出這一週送哪一層飯的事情。哦,對了,這周真倒黴,居然抽到七層。扶着自己的十字劍站起來,博科有些煩躁的推開自己左手邊的門。(
博科所看守的,是麥城監獄中,那些最危險的犯人所居住的死囚塔。這裡面一般被當做不聽話犯人的禁閉室,不過可比一般的禁閉室要可怕的多,因爲在這裡的常住傢伙都是極度危險的怪物。如果將他們關在普通牢房裡的話,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殺掉其他囚犯,必須單獨關起來。
死囚塔是被建立在一個巨大的禁魔領域中心的,在這裡任何的人都不能釋放法術。也就是說,即便你魔力通天,也毫無用處。而大多數適應了魔力的人,在這裡是相當不好受的,包括守衛也只是需要的時候纔會進入這裡。
端着餐盤走到六層的樓梯入口,博科深吸一口氣,寒冷的空氣灌入腦子,讓他清醒過來,也堅定了他去送飯的決心。當然,這個決心的前提是裡面的那隻怪物不會一個心情不好乾掉自己。
至於爲什麼是在六層停步,因爲七層上下都是空的。雖然一層能住上四個死囚,但是六層和八層都被空了出來,因爲凡是住在裡面的囚犯,不是死了,就是瘋了。(
這隻怪物是兩年半前來的麥城監獄的,他來的時候真是一場噩夢。第一週隨其而來的三個審訊官就死了兩個,第二週監獄長瘋掉,從辦公樓破窗跳下自殺了,住在那個牢房區的守衛和囚犯開始莫名其妙的相互廝殺、自殺,或者什麼徵兆都沒有的忽然死掉。那陣子清理掉的囚犯屍體讓飼養的狼犬吃了一個多月。
隨後被關到死囚塔之後守衛們才發現,凡是能聽到那個怪物聲音的人都會莫名其妙的瘋掉或者死亡,而且任何禁魔效果都沒有用,所以只能將他上下兩層都空出來,以免再有囚犯大量的死亡。
“咳咳咳……咳咳咳……”
剛上到七層,博科就聽到牢房裡傳來的咳嗽聲。他小心的打開牢房門邊的一個小窗戶,將裡面昨天放進去的盤子抽出來後,換上今天新鮮的食物。隔着四層鐵欄杆,博科小心的窺視了一下牢房裡面的情況。這個怪物並不是什麼三頭六臂的東西,只是一個看上去病怏而枯瘦的少年,灰白色的囚衣襯着他灰白的臉,面部骨骼清晰可見,好像重病時全身肌肉萎縮的病人,並且他總是在不斷的咳嗽着,一副隨時會死的樣子。(
少年身上並沒有什麼捆縛的東西,因爲他不喜歡被困,如果有人給他拴上鐵鏈的話,一定會死。
大概是感覺到了自己的存在,那個原本坐在牀邊一動不動的少年擡起眼皮看了博科一眼。目光交匯的瞬間,博科忍不住一抖,下意識的鞠了個躬,趕緊低頭離開。
那少年對着已經消失的人影張了張嘴,又是一陣難忍的咳嗽。
沒錯,這就是弓銘。
自那次安排學姐暗中幹掉雷伊和屠然風已經過去了近三年,準確說是一千零二十八天。如果不是這牢獄之災的話,弓銘覺得自己不會記得那麼清楚,在這個分不清黑夜與白天的地方,觀察天上天體的位置來判斷今天是否過去,是他唯一的娛樂項目。
在這裡,時間變得極短,也極長,有時候一不注意,一天就過去了,然後恍然發現自己發了一天的呆。看來坐牢還真是會把人坐瘋掉呢,雖然自己一開始就被當做是個瘋子。
這段日子已經變得相當好過了,每天就是發呆,也不會有人來煩你,要從你嘴裡掏出什麼東西來。
只是最開始的那兩個月似乎還是在昨天,那種痛和屈辱,還可以在身體上清晰的感覺到。
弓銘知道他們只是想要從自己嘴裡套出關於機械臂和那種電系魔法的資料,但是弓銘不知道自己說了之後會不會死,會不會死的人更多。於是他之前就拜託了荒那個有權有勢的傢伙帶走了弓梓,然後獨自承擔接下來的事情。
可他不得不承認自己還是太天真了。
一開始他覺得刑訊拷問對於他這種可以切斷五感的人應該沒有什麼用,唯一擔心的是對方會不會用那種類似於催眠術的手讓自己講潛意識裡記錄的東西說出來。
結果自己預料之中的擔心的多餘的,因爲沒有人能夠聽懂他下意識說出的漢語是什麼意思。但很明顯拷問沒有那麼簡單,當一次醒來之後,弓銘發現自己的肚子上被切開一道口子,然後自己面前擺着的是用自己腎臟做出的菜時,他唯一想做的就是幹掉所有接近自己的人。
他並不是怪物,只是人被逼急了什麼都幹得出來。
自那以來他就開始利用自己的聲音把所有接觸到自己的人全部殺死。其實原理很簡單,就好像超聲波可以震碎玻璃。只需要將對方的精神場波動頻率摸清,然後發出相應的波動去震碎或者是干擾那個人的精神場,很容易的就可以將他們直接殺死或者弄瘋。
在地球上這種東西叫做次聲武器,而通過精神場的直接干擾,可以很容易的模擬這種方式將對方玩死,不會留下任何的痕跡。
只是按理說,自己發出這種振波的同時也會傷害自己的精神場,但自從被蛇感染之後,弓銘覺得自己的恢復力比以前好了,即使精神力上受創也能很快的恢復過來。但這只是精神上的,就身體來說卻是越來越差了,蛇的感染加上牢獄生活給本來身體就不是很好的他帶來了相當嚴重的影響。
除了至今未愈的神經萎縮所帶來的頭疼和偏頭痛外,時常覺得自己肩痛,膝蓋痛,怕冷,偶爾打擺子都讓他覺得自己或許有一天會死在這個陰暗的地方。
但,自己就算死的前一天,也不能讓這羣傢伙發現自己的異樣,否則隨之而來的是十倍百倍的報復。
那個守衛走後,弓銘靜靜的等,等着自己的頭終於不是那麼的疼了。他緩緩的站起來,伸手去摸那本來就冷掉的麪包。
就在他的手接觸到麪包的前一瞬,忽然,一隻手從那鐵柵欄的窗口中伸了出來,抓住了少年枯瘦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