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娶懷柳!”
“不行!”
“我非她不娶!”
“除非我死!”
“您別逼我,我從小到大向來都聽您的,如今只有這麼一個要求您都不能滿足?”方靜之回到家中就與方夫人關起門來攤了牌,方夫人險些氣昏過去,她的兒子居然爲了那個丫頭與自己這樣的頂嘴,她怎能忍?
“這件事我絕對不會同意,死都不會同意!”方夫人咆哮大怒,“她楊懷柳到底用了什麼手段把你迷成了這副模樣,居然從書院偷偷的回來去看她。”
“我就是喜歡她,您若不允我娶,我便這輩子都獨身。”方靜之說罷便跪在地上給方夫人磕了一個頭,隨後站起身便離開了家門。
方夫人的眼淚當即便流了下來,撲在一旁的常媽媽懷中就是哭,“這是做了什麼孽啊,怎麼、他怎麼變成了這副模樣,這還是我的兒子嗎?他還是靜之嗎?”
常媽媽的臉上也有些爲難,自家夫人的心頗高她也是清楚的,對楊懷柳不喜其實歸根結底還是因爲她們家的門檻兒低,若是個高官之女,夫人哪還會有這麼多的偏見?
可孰知自家少爺就是瞧上了楊懷柳,那又能有什麼辦法?
少爺自幼便聽老爺夫人的安排,婚姻之事有了自己的主見反而與夫人相悖,她都不知道該怎麼勸了。
“我要去找老爺,讓他告訴楊家死了這條心,我絕對不容楊懷柳進家門。”方夫人鬼迷心竅,常媽媽連忙攔住她,“夫人您先消消火,其實這件事也沒必要鬧的那麼大,少爺如今學問大了,也自有主見,哪還能如少時都來問您呢?”
常媽媽的提點讓方夫人不悅,“我是他的娘,婚姻大事父母之命,他就應該聽我的。”
“可您別忘了,老爺如今還讓您拉攏親近楊家,您爲了少爺的事去找楊志遠,這豈不是給老爺添了麻煩?”
常媽媽的提醒讓方夫人呆住,“我、我還拿他們家人沒轍了?”
方夫人根本不往自家人身上找問題,常媽媽也知道勸不動,只得委婉道:“有轍沒轍的,您不妨跟少爺軟着來,其實楊懷柳眉清目秀的也不差,除了出身低一點兒,但您也好管教不是?您不妨跟少爺談個條件,若他真能做得到您就允了這件事,少爺感激涕零的待您,更會記得您的好,您說呢?”
“那他要真做到了呢?就讓他娶楊懷柳?”方夫人的臉上仍是不悅,她很傷心,極度的傷心,剛剛都已經以死相逼,孰料方靜之根本沒有緩和退步。
孃的命就這樣的不值錢嗎?
“您要想一想少爺如今只是秀才功名,若是中了舉,再得個狀元,各家各戶來提親的人還能少了?那時認識的人多了,眼界也瞧開了,他恐怕早已經把與您的許諾給忘了,歸根結底還是您好,而您呢,如今圓了少爺的願,少爺或許還能更用功讀書有了衝勁兒,您緩和了與楊家的關係也是助老爺一臂之力,父子倆都念您的好,您還怕個什麼?”
常媽媽的話讓方夫人聽進了心裡,“這樣真的行?”
“行!絕對的行,老奴還能矇騙您麼?”常媽媽爲方夫人擦了擦臉上的眼淚兒,她自方夫人還是姑娘家時就在她身邊伺候着,對自家夫人的脾性最懂,也最心疼。
這樣硬氣的性子又能如何?出身高又能如何?不還都要指望自家男人過日子。
當初自家夫人的孃家就比方縣令家的門檻兒高,可幫上什麼忙了?與溫家不但掰了交,現在也鬧出點兒仇來,其實都是心理作用,根本沒有什麼實在的用處。
方夫人思忖半晌才點了點頭,“都聽您的,我沒有主意了,都聽您的。”
“那老奴這就去找少爺,讓他來給您陪個禮。”常媽媽看方夫人沒有拒絕,便讓丫鬟進來守着,她顛顛的出了門去找方靜之。
方靜之此時正漫步在街上隨意的亂走,他心裡很憋悶。
爲何母親就是不能同意他娶楊懷柳?而且口口聲聲說他是被迷惑了?他從來沒有向懷柳表達過心意,這件事也根本與懷柳無關……
難道真似陳靖說的那樣因爲她家世不夠強麼?
方靜之的心底忽然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厭惡,他厭惡了等級攀比,厭惡了在學堂上課也要分幫結夥、依照自家爹孃的身份湊着一個小圈子,他厭惡了高官子弟的笑罵,更內疚自己對寒門學子的置之不理。
難道他也被這些人給薰染的滿身銅臭,成爲靠家靠爹靠攀比的一員了嗎?
方靜之的腦子很混亂,他看着街路上夜晚賣藝說書打板人的笑容,聽着圍觀衆人的捧腹喜樂是發自內心的羨慕。
他什麼時候才能發自內心的樂一樂呢?
不知不覺的,方靜之發現自己不知道走至何處,左右探看之時,卻忽然有人拍了他的肩膀一下,嚇的他差點兒坐了地上!
“幹什麼呢在這裡渾渾噩噩喝醉了一樣?”說話的人是鐘行儼,他本是在旁邊的一個小飯館裡吃飯,看着方靜之漫無目的、兩眼無神的在街上走着,索性閒着無事便出來叫住了他。
方靜之呆半晌纔看出這是鐘行儼,急忙拱手行禮,“原來是鍾大哥,許久不見,您近來可好?”當初他跟隨母親一同進京都依照鐘行儼的關照,二人也不算陌生。
鐘行儼沒有回答,而是繞着方靜之來來回回的走了一圈,“你這是得什麼毛病了?相思病?看上哪兒的姑娘了?”
方靜之一怔,“這都能被你猜出來?鍾大哥神了。”
“還真是這麼回事?”鐘行儼不過是隨意的調侃,孰料還正中方靜之的命脈,“到底怎麼回事?走,跟哥哥去一旁吃上兩碗素的,你也說說到底遇上了什麼麻煩,是豔春樓不給你面子還是紅月坊的頭牌啊?那等地方是要靠銀子砸的。”
方靜之迷迷瞪瞪的跟着他走,一邊走一邊道:“纔不是那等煙花之地,是我有心儀的女子,家裡……家裡不同意。”
“你看上誰了?”鐘行儼笑的更歡,方靜之道:“懷柳。”
鐘行儼豁然駐步,方靜之一腦袋撞了他的身上,揉着腦門擡頭看他,“鍾大哥,你身上的肉好硬,我頭好暈。”
“你看上了楊懷柳?”鐘行儼一字一頓,眼睛瞪的碩大無比。
方靜之嚇一跳,連忙左右看看,求着他小點兒聲,“別喊,您喊什麼。”
鐘行儼嘖嘖半晌,摸着下巴嘀咕着,“沒瞧出來啊,你這小子還有受虐的傾向,書讀的太多了吧?”
“鍾大哥您怎能這樣說。”方靜之有些不悅,鐘行儼笑了又笑,“行,你小子有膽量,居然能看上楊懷柳,爲了你這膽子我也要請你來一頓。”
方靜之聽的迷迷瞪瞪,還要再問上兩句就被鐘行儼一把給拽着進了旁邊的小館子。
與此同時,常媽媽正在楊家看着梵音,臉上也滿是驚愕焦急的模樣,“少爺居然沒來您這裡,他到底去哪兒了呢?老奴能去哪裡找啊,夫人還在家等的心急呢。”常媽媽估算錯了,她以爲方靜之會直接衝來楊家,可孰料根本沒有人。
梵音也是滿心的莫名其妙,找方靜之跑她們家來作甚?自家又不是收容所,“他今兒倒是來過,是與大理寺丞府的陳公子一同來的,不知是否在陳家?”
“老奴剛剛派人去問過了,陳公子稱今日與少爺在您家附近分開,就再也沒有見過他。”常媽媽是真的有些急了,找不到人回去,恐怕方夫人會以爲自家少爺還不肯服軟,事情鬧大了可就真出亂子了。
梵音無奈的杵着臉,可見常媽媽根本沒有離去的念頭,她也只得道:“不如多派人出去找找?街路上看個雜藝,或者哪個小館子裡碰上同窗喝着酒都是有可能的,您也莫太心急了。”
“那……那老奴先告辭了。”常媽媽想不出辦法,也坐不住凳子,楊家沒有人,她還能去哪裡找?京城可大了,她總不能挨門挨戶的敲吧?也不知自家少爺兜裡帶的銀子夠不夠多,可別被人糊弄矇騙了。
常媽媽也是越想心思越多,快把方靜之想成個呆子……
梵音親自出門送走了她便轉身回來,楊志遠早就聽到常媽媽來找人,但卻沒有露面,待人走之後他纔出來看一看,“楊家方家已經快不分了。”他的話很有深意。
“還是分吧,不然麻煩太多。”梵音一句話的拒絕,楊志遠自當也聽得明白,“有些事即便知道麻煩卻也要去做,那算作人生的一個體驗。”
“還是您先體驗吧,女兒不急。”梵音笑着進了屋,楊志遠不由搖了搖頭,自家閨女的脾氣,方靜之恐怕制不住她,誰能合適呢?
鐘行儼與方靜之的桌子上擺滿了肉菜和酒,方靜之瞠目結舌,“鍾大哥,您不是守孝食素的?”
“都是給你點的,吃!吃光爲止!”鐘行儼抿着一旁的茶,聞着肉味兒也算解饞吧?
方靜之嚥了嚥唾沫,“吃不下。”
“你還記得楊懷柳家中正堂裡放的那個字麼?‘勇’,她喜歡有勇氣的爺們兒,可不是個只懂拒絕和退縮的男人,你吃不吃?”鐘行儼的話刺激到方靜之,他缺少的就是勇氣!
“我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