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行儼對梵音狠踩自己的腳根本不當回事,臉上還調情一般的笑了笑。
這一股笑讓方靜之瞬時的感覺到什麼不對勁兒,可他渾身上下都灑滿了湯,劉安連忙跑過來引他下去換一身。
方靜之出門時,鐘行儼在後面補話道:
“換好衣裳再用冷水洗洗臉,別萎靡不振的,科考爲的是建功立業,不是兒女情長,你也該換換腦子了!”
方靜之的腳步頓一下,隨後匆匆離去,趙靖和林慶軒幾乎都看懂了,不提鐘行儼與楊懷柳之前的情分,顯然剛剛方靜之是做了什麼讓鐘行儼不爽的事。
但趙靖和林慶軒都沒有對此不滿的態度,因爲趙靖知道方靜之最初來京中時,正是鐘行儼的引見他才能與這些兄弟們結識,換句話說,鐘行儼是方靜之的引路人。
何況,趙靖對鐘行儼的話也表示贊同,因爲方靜之這陣子實在是太過了,即便對楊懷柳有意,也不能表現的那麼明顯和誇張,失了身份,也讓他人瞧不起。
鐘行儼之當這一頁揭過不再提,梵音踩了半天他的腳,鐘行儼沒什麼感覺,可她倒是用力過猛,讓腳很脹,到一旁與趙月娥和林紅鈺湊一起壓驚去了。
方靜之洗漱換衣回來之後,這頓飯便算開宴了。
除卻方靜之之外,其他人吃的都十分舒心愜意,鐘行儼再一次品嚐到梵音親手做的素齋,更是吃的滿嘴流油。
什麼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在他這裡等於廢話,一邊吃一邊講起了與楊懷柳相識三載,這是吃過她親自做的第三次素齋。
第一次是偷吃;
第二次他去西北送死之前的送行飯;
這是第三次……
趙月娥和林紅鈺聽的心底竊笑,趙靖和林慶軒更關注西北時的戰況,他們聽聞的消息也是朝中爆出來的訊息,哪有鐘行儼這個親自率軍抗戰的人講的清楚?
故而這一頓飯雖然吃的是素齋,鐘行儼卻講着血淋淋的戰事,聽的衆人毛骨悚然,原本對他有反感的趙月娥也改變了一些態度。
換做是他的大哥,恐怕絕對沒有膽子提刀衝進敵人的隊伍當中廝殺百人。
所以捱了一頓揍就挨吧,誰讓沒人家更有本事的?
趙靖和林慶軒的心底則更是佩服無比,他們出身於文官之家,儘管知道武將不容易,可卻沒想到吃得這般多的苦、受得這般多的累。
他們不過是在書院中習學的書生,即便再苦也是有吃有喝,這等身板若是遇到戰事,別說熬上兩天不吃不喝啃草皮了,就是吃上兩天的硬麪饅頭都會鬧病體軟,根本抗不住。
梵音的這一頓宴席成了鐘行儼個人的表功大會,她也沒心思去揭這個傢伙的短,看在他幫自家這麼大忙的份上,還是給他留了一份顏面,免得衆人尷尬。
天色不早,林紅鈺與林慶軒先回了,趙靖與趙月娥又在此地呆了一會兒,看向方靜之,他的狀態也有些回緩,便問是否一起離開。
方靜之有心要向梵音道歉,可又不知道以什麼樣的藉口留下,猶豫之間,便看鐘行儼指着梵音道:“晚間我住這兒了,給我收拾個房間。”
“你還要住這兒?”梵音瞪大眼睛,鐘行儼笑眯眯的點了頭,“對啊,留一間屋子給我,我隨時過來住。”
“你自己有家不回,住我們家來幹什麼?我們家門檻兒低,容不下你這尊大佛!”梵音的反駁,鐘行儼絲毫不放在心上,“門檻兒低方便進出,免得我每次都要跳牆!”
話越說越讓衆人多心,梵音反應過來便閉嘴不談。
方靜之也沒有心思留在楊家,與趙靖道:“天色晚了,咱們先走吧。”
“慢走啊月娥,過幾天咱們再聚。”梵音送着趙家的兄妹和方靜之到大門口,鐘行儼一直都在她的身後跟着,似尾隨,可看在其他人眼中又似陪伴。
連彩雲和翠巧都奇怪,今兒鍾公子太奇怪了,這是想幹什麼?
送走衆人,梵音轉回身便插腰看着鐘行儼,“你今兒這是抽什麼瘋?有話直說就是了,還讓我灑了他一身的湯,鐘行儼,你救了我們家一次,我感激你,可你別沒事找事!”
“我這是在幫他。”鐘行儼抱着胳膊滿臉笑,“你沒看出來,他還是不死心麼?”
梵音提了口氣卻沒說出什麼來,方靜之的確是有點兒想不開,可也不用他這樣的連諷刺帶整蠱的。
“你也反駁不出來了吧?”鐘行儼瞄了半天梵音,“好男兒志在四方,他整天兒女情長拔不出來,舉人功名都浪費了,我這是損己利人,他想明白了就該感謝我纔對,行了,我這就走了,明兒再來。”
“明兒你還來?”梵音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鐘行儼忽然湊近她,鼻息的呼氣都能讓梵音感覺到,輕聲輕語,神情曖昧,“我還要幫你爹娶媳婦兒呢,去沈玉孃的婆家要改嫁的文書,單是這一點,你便又欠了數頓飯菜,你是讓我來?還是不讓我來?”
梵音臉上露出喜色,退後一步道:“你若把這件事辦成了,頓頓都請。”
鐘行儼笑着離開楊家,那一步三晃的模樣貌似瀟灑,可劉媽卻看出了他的不對勁兒。
“小姐,若是老爺真成了伯府的姑爺,那您與鍾公子可就成了親戚了。”劉媽在一旁試探的提醒,梵音只是點了點頭,“應該算是親戚了,可也差的遠了點兒。”
“按照規矩,您可要喚他一聲舅老爺,比您高兩輩……”
劉媽的話讓梵音當即面部抽搐,皺着眉頭道:“高兩輩兒?”她還真沒注意到這個問題。
“對啊,高兩輩兒呢!”劉媽見自家小姐不往其它的地方想,便是道:“若是您與鍾公子再想有點兒什麼,那就不合輩分的規矩……”
“哎呦,您這說什麼呢?我跟他能有什麼?別瞎想了,如今就等着父親和伯府二姑奶奶的親事了,二姑奶奶之前的婆家不好對付,估計是伯夫人讓鐘行儼出面去應對,秀才遇見兵,再胡攪蠻纏的人也敵不過他這個活土匪,咱們等着消息就是了!”
梵音的否認並沒有讓劉媽覺得是自己多想。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自家小姐或許沒意識到她對鍾公子的與衆不同,鍾公子也沒意識到自己屢屢幫襯楊家到底是爲什麼,也只有外人看的清。
但這種事還是順其自然爲好,她現在多嘴亦或許倒是把事給破壞了,何況自家老爺就要與伯府結親,那纔是最大的事。
劉媽想明白就閉了嘴,梵音倒覺得是她們的心思太多,怎麼就不想點兒正經事?
晚間楊志遠回來時,梵音便與他說了今兒招待趙家、林家兄妹和鐘行儼,說及方靜之時,梵音初次敞開了心扉,“他始終沒明白您當初拒絕他的原因是什麼,今兒也鬧出許多尷尬,往後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對待他纔好了。”
“你沒向吾難師太請教?”楊志遠問及師太,梵音吐了舌頭,“這等事問師父,她能有什麼回答和建議?不過今兒鐘行儼說了,他會去二姑奶奶之前的婆家要改嫁文書。”
楊志遠微微點頭,“我今兒也專程請趙夫人做了媒人,趙夫人回信,說過些日子在趙家宴請衆人,也藉機把這件事搬上臺面談。”
梵音是小輩兒,這等事要楊志遠親自出面去請纔算得上恭敬,梵音對此也很理解,“等鐘行儼要來了改嫁文書,就要開始籌備新娘子進門了。”
梵音狡黠的笑容讓楊志遠爲了遮掩尷尬連忙輕咳幾聲,立即轉移話題,“時辰已經不早,我先歇了,後續的事慢慢來,不着急,忠奉伯與宇文侯府的人還需要周旋一陣子,這一次越王親自出席了他二兒子的婚事,也在表明他就是宇文侯府背後的支撐,若忠奉伯府此時也辦喜事,容易被人詬病與越王對衝,一切都要慢慢來。”
“原來如此,父親先歇吧,有什麼需要我做的,您儘管說就是了。”梵音沒想到婚事的背後還有這麼多彎彎繞的關係,索性她也不再多想,父親怎麼說、她就怎麼做,外面的事不用操心,她也輕鬆幾日。
楊志遠又嘮叨幾句之後便回了他的院子歇了,梵音洗漱過後躺在牀上,腦中卻忽然蹦出了宇文信的影子。
剛剛父親說起宇文侯府二爺的婚事,正是宇文傑與溫熙雲。
那個溫熙雲向來眼界頗高,這一次嫁入宇文侯府,合她的心意了麼?
此時此刻的溫熙雲正在屋中看着喝成爛醉如泥的宇文傑在一旁發呆。
同樣是兩兄弟,可爲何差距這麼大呢?
宇文信溫文爾雅、談笑瀟灑卓越,文采非凡,可眼前的這位宇文侯府的二爺,粗枝大葉、酒肉滿腸、豪橫跋扈,她看着宇文傑便覺得噁心。
可如今嫁做他婦,看着宇文信時而出現在面前的時候,溫熙雲心如刀割,恨不得一刀殺了自己的男人,當個寡婦也比現在伺候面前這個男人要強。
看着宇文傑放置一旁的長刀,溫熙雲顫抖着手上前摸了摸。
殺了他?自己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