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陽節又稱女兒節,在這一日要將出嫁的女兒接回家。
登高賞景、插茱萸、品菊花酒這是民間的習俗,故而這一日慶城縣的大街小巷也格外熱鬧。
梵音還是初次能踏踏實實的在街上閒逛。
剛剛來到慶城縣時,她每一次出門都是爲了採買家用,而後跟隨楊志遠出訪在街上大步流星的走,也沒有四處仔細的瞧看,今日有機會出門,她走的格外慢,似是想要將每一處都看個清楚。
二胖很着急,連他這五歲娃子的小短腿兒都要比梵音快上許多,他怎能不心急?
原本今日二胖應該休息的,可對於他來說在家休息還不如跟梵音在一起更樂呵,因爲這位師姐不像其他教書先生那般死板,不但不死板,還給做美味佳餚,更是有各種稀奇古怪的故事講……
所以二胖一大早就帶着劉安跑到楊家,催促着梵音一同出門。
可出門已經有一個時辰了,還沒走到趙婆子兒子開的鋪子。
依照劉安的行路速度,這不過是一刻鐘的路程罷了,她居然能逛一個時辰,速度比蝸牛子還要慢了。
二胖抓耳撓腮,梵音卻不着急,走到哪兒看到哪兒,她好不容易纔有時間出來逛一逛慶城,怎能不好好享受一下逛街的樂趣?
“懷柳姐,再不去的話就過了時間了!”
二胖想着各種理由,“趙媽媽今天一早還讓我們催你,你是今天最重要的人了!”
“什麼重要不重要的,昨兒我就與趙媽媽說了開張大吉不必等,我也不在外露面,只看一看做出的湯麪便好。”梵音把玩着路邊賣的小物件,她當了那麼多年小尼姑,身邊除了木魚經書便是素菜的一片綠白,好容易有機會見到這些好玩的物件怎能不多看一看?
“這多少錢?劉安付錢!”二胖看那東西急,直接讓劉安掏錢買給梵音。
梵音連忙放下,“我不過是看一看,買它作甚?”
“懷柳姐喜歡就買,今兒爹可是給了零用銀子的!”二胖說着,不由得腹部一陣空響,“姐,我餓了!”
梵音皺了眉,昨兒便不想帶着他,逛街溜達怎能帶着男人?即便只有五歲,也一樣生事。
路邊兒的小吃倒不少,梵音有心帶他在街邊瞭解下此地菜品的行情,畢竟趙婆子說了開的鋪子有她的股,對行市心中有數也是應該去做的。
二胖堅決不幹了!
自對梵音手藝吃上了癮,他一日三餐連家都不回,路邊的小吃又怎能入口?
與他爭執半晌,梵音終究是敵不過他的無賴,指彈他的腦袋一下,“下次再也不與你一同出來!”
“吃飯去嘍!”二胖的臉皮厚度早已經錘鍊到一定水準,對梵音的話根本不往心裡去。
三人一同加快了腳步前行,很快便到達鋪子的正門口。
梵音愣住了,因爲來此地吃麪的人中,有那麼一個影子格外熟悉,方靜之!
他怎麼又有頭髮了?
梵音正想躲,二胖搖着胳膊便喊,“哥,你怎麼也來了?”
方靜之和他身邊的男子一同回頭,他旁邊的人正是二胖的大哥,張縣尉的大兒子張文擎。
“懷柳?”方靜之低着頭,想要探清那帽子下的面孔是不是楊懷柳,梵音很無奈,只得擡頭看着他,行禮道:“方公子。”
方靜之笑的很開心,“不是說今天有事嗎?就是爲了來這鋪子吃麪?我今兒正巧聽文擎說起他相識之人開了做面的鋪子,便來討一碗嚐嚐,好歹也是壽麪,你吃過沒有?坐下一同用?”
張文擎點了點頭,“楊小姐,幸會。”
他的下顎與二胖下顎都有一顆豆子大的黑痣,此外五官沒有一點兒像的地方……
“張大公子安。”梵音的嘴角抽着,她是萬沒想到拐了這麼多個彎,還能看到方靜之。
聽及說吃麪,二胖張口便道,“這面再好吃也沒懷柳姐親手做的好吃,這鋪子……”他還要說,梵音一把捂住他的嘴,“別瞎說,開張之日來拆臺,懂不懂禮貌?”
二胖瞪着眼睛嗚嗚出聲,劉安更懂梵音的意思,連忙上前解釋道:“楊大小姐彆氣,二少爺這也是爲您揚名吶!”
“不是餓了?”梵音看向遠處的趙婆子,“去讓趙媽媽上面吧,吃完咱們就走。”
劉安立即跑過去,梵音悄悄的鬆開二胖,不停嘰咕的眼神示意不要他再亂說,二胖笑的很狡黠,被鬆開後便只笑不說話。
趙婆子得知梵音到來,連忙跑過來迎,待見自家兩位少爺也在,連忙笑着請安問好,“不知大少爺今兒也來,可讓老奴驚到了,鋪子小,只有一個雅間……”
“都不是外人,坐一起!”
趙婆子沒說完,方靜之便開了口,隨後看向梵音道:“懷柳妹妹,請吧。”
梵音知道推脫不開,便伸手領着二胖前行,方靜之與張文擎隨後……
進了小間,外面的喧鬧聲消褪些許,梵音坐在那裡等着吃完便走,方靜之好似逮到什麼新奇之物,追着梵音說不停,“……懷柳妹妹,上次說借書一閱的事怎麼樣?楊主簿同意了嗎?”
“你的頭髮不是禿了麼?”梵音沒有直接回答。
方靜之嘿嘿一笑,“假的,不弄這麼一個假辮子父親不允出門。”
“借書之事還是上回說的,可閱,但不能拿走。”
梵音說罷,方靜之立即道:“那我明日就去!”
“方公子……您不用再跟隨齊陵鴻老先生習課?”梵音對此很矛盾,雖然她期望方靜之在自家門口晃悠晃悠露個面,但心裡又怕這件事惹出其他的麻煩。
起碼齊陵鴻那個老頭子若不依不饒的鬧事,對自己父親的影響還是很大的。
方靜之擺了手,“他還養病歇着呢。”
“您今兒不是要辦生辰宴的?”
“我是偷着出來吃麪的。”
梵音很無語,張文擎和二胖哥倆兒在一旁嘀嘀咕咕的說着話。
二胖沒忍住,仍然把湯麪的方子是楊懷柳教給趙婆子的事說了出來。張文擎沒有什麼意外,好像之前就已經知曉此事,不過他見自己弟弟對這個小丫頭俯首帖耳的聽話感到很奇怪。
縱使之前已經知道弟弟的進步,但見到楊懷柳本人怎麼也無法將她加入“嚴師”的行列……
這怪不得張文擎,因爲他自幼便沒有正兒八經的讀過幾天書,所遇上的先生也都是古板刻薄的老頭子,跟隨張縣尉習武,又都是苦累熬出來的,遇上的師父更是板子鞭子直接打……
聽着二胖說起他每日過的悠哉日子,張文擎很想揍他,都是親哥倆兒,早生了十年差距怎能這樣大?
過半晌,趙婆子親自端來了湯麪,雖然她不知方靜之是何人,但自家兩位少爺都對他很恭敬,這第一碗麪自當要先敬上,隨後便給了梵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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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家兩兄弟是熟人,更無所謂,面放在眼前張口便吃。
“嗯?好香!”
方靜之吃入口中,臉上的笑意更濃,“怪不得你那麼誇,這面果真味道很好,連‘宛月樓’的都比不上!”
“我……也是聽說的。”張文擎若有所思的看了梵音,卻見她正細細的品,而趙婆子也一直盯着她,似是在等她發表什麼意見。
味道過濃,將原本的菜味兒給消了下去;
麻椒汁和八角汁燙的過了,味道有些澀;
面出鍋後過的不是冰水,不夠勁道;
筍絲過粗,口感不佳;
梵音一邊吃着,心中暗自的評價,稍後她要找個藉口溜出去見一見趙婆子的兒子,將這些缺點都告訴給他。
她也在想着,有什麼辦法能夠把這些事全都解決了,免得往後都要靠一時的手快手慢、手高手低來決定菜品的味道。
這不是家餐,而是對外賣的,自當不能想的那麼輕巧。
梵音如此認真的吃麪並沒有讓方靜之感到奇怪,因爲他同樣在遵守“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
二胖吃的很囂張,他年紀最小卻吃的最快,一大碗麪很快便入了肚,但他沒有想再吃一碗的心,而是直勾勾的看着梵音,吧嗒着嘴,覺得味道不如師姐做的那般香。
梵音撂下筷子纔看到二胖正死盯着他,“吃飽了?那隨我出去走一走?”
“大哥,我先跟師姐出去了!”二胖心眼兒很多,他已經知道梵音不想說出湯麪是她教的,跟着溜出去,說不定還能吃上師姐親自做的。
張文擎點了頭,方靜之還沒有用完,也只應了下,梵音便帶着二胖離開了屋子。
趙婆子興致勃勃的跟着出去,離開了雅間,當即便道:“楊大小姐,您是不知道,今兒一開張便有很多人喊好,如今一傳十、十傳百的,門口都快坐不下了!”
梵音也很高興,“那我就說一說湯麪的不足吧。”
“好,老奴這就把兒子叫來去!”趙婆子說話便往裡走,梵音等在外面,只聽着鋪子裡熙熙攘攘的嘈雜,客人談天敘話的叫嚷,此地人實在太多,說話不喊已經聽不見聲了。
二胖等的很焦急,他知道梵音暫時不會親手做面,便讓劉安陪着去了淨房。
梵音正等在那裡,忽見門口正進來兩個人,咦?那不是孫典史的兒子孫耀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