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許多天,方靜之和趙靖沒有再來楊家,鐘行儼也沒再厚臉皮蹭飯。
原本整天熱熱鬧鬧的楊家忽然清淨下來,梵音覺得心中十分舒坦。
離忠奉伯夫人的邀約之日也沒剩幾天,她也要專心的籌備一下,趙靖也提起要在法樂寺居住一晚,她在想着要帶誰去合適。
彩雲是她身邊最近的,定是要跟着她,梵音還想再帶一位媽媽去,劉媽雖貼心,可她怕把劉媽帶走,家中便全剩下方夫人送來的丫鬟和青苗了。
青苗如今已是姨娘之身,即便她再厲害,只有一個人恐怕也不踏實。
昨兒的事一出,梵音心底格外的警戒,凡事都講個安穩爲主,即便王媽媽嘴皮子不妥當,她也只能把王媽媽帶着。不過是個聚會而已,只需要她傳個話罷了。
若真是出醜丟了人,就趁這個機會把她攆回方家去。
昨兒父親正提及了此事,她也立即就辦。
把王媽媽叫來,告訴她過兩天的聚會要她相陪,把王媽媽樂的合不攏嘴。
“老奴還從未登過這麼大的場面,該有的規矩還要大小姐多教一教,免得出去給您丟人。”王媽媽虛僞諂媚的話讓梵音只淡笑的回道:
“您是京中官家出來的,比我懂的規矩更多,這些事哪輪得到我教您?您也知道我的性子直爽嘴快,還需要您在那一日多在身邊提醒着,免得觸了旁人的忌諱。”
梵音的話讓王媽媽鬆了口氣,立即應承下來道:“您放心,老奴一定全心全意,不打擾大小姐了,這就下去安排。”
“辛苦您了。”梵音寒暄的送她離去,彩雲不由在一旁撇了撇嘴,“真虛僞,聽的我都心哆嗦。”跟梵音在一起久了,彩雲以前的軟性子也逐漸的爽利起來,一張小嘴也毒舌得很了。
梵音忍不住笑,“你瞧着她虛僞是因爲尋常見的人都直爽慣了,不跟這些人學,卻也得聽明白她們繞着彎子說出來的意思。”
“奴婢懂得了,只是抱怨幾句,說一句話都要努力猜,實在太累。”彩雲拿了兩張準備行囊的單子又去挨樣的比對,以前有什麼聚會之類的事都乃青苗跟隨着小姐出去。
如今青苗身爲姨娘,自當要把這攤子事交給她,叮囑的耳朵都起了繭子,讓原本輕鬆的彩雲也有些緊張,她以前在慶城縣給張縣尉家當丫鬟也並非什麼都不懂,可如今要見的官夫人可比她見過的高貴多了,這兩日也聽王媽媽說起那些貴人們舉手投足都要有幾分的做派。
這可是把彩雲嚇壞了,繼續悶頭惡補,只祈禱着別給自家小姐丟臉。
梵音的心裡倒很輕鬆,八品小官家的閨女再怎麼折騰也比不得一品大員家的小姐。
恬淡的去,安靜的回,只爲了全一下忠奉伯夫人的顏面罷了,或許人家連見她的功夫都沒有,只是爲了看上一眼罷了,又何必這樣的焦慮心急?
楊志遠接連兩天都沒有回來,梵音打算明日走之前要與父親見一面,起碼說上兩句話心裡也踏實。
劉安前去京衙傳消息,梵音一直都在等,可是沒等來自己的爹,倒是把趙靖給等來了,讓梵音驚奇的是這一次只有他自己,方靜之沒有一起來。
趙靖見到梵音吃驚的模樣,臉上也全是尷尬無奈,若不是方靜之死活的求他,他是打死都不會出來丟這個人的。
“……上一次說起你明天也要去忠奉伯夫人的聚會,我正巧也去,想起你一個人或許不方便,不妨明日我派車先來接了你,然後一同去?”趙靖結結巴巴的找了個理由,其實是方靜之讓他幫忙守着點兒楊懷柳,生怕別的人把她看上了,談結親。
趙靖很後悔自己當初爲什麼多一句嘴,告訴方靜之忠奉伯夫人的聚會也是各家爲了攀親。
這回倒好,給自己找麻煩了……
梵音看着他這副表情是拒絕也不對,答應還覺得彆扭。
她與趙靖也不過是剛剛認識不久,兩家人更沒有多麼深的私交,就這樣的跟隨大理寺丞府的家眷同去,豈不是太過魯莽草率?何況,趙靖臉上本就是無可奈何的模樣,這事兒也不是他心甘情願的。
可拒絕的話……趙靖主動找上門來被搪塞回去,這也實在是不給大理寺丞府面子,容易被人詬病。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的互看半天,趙靖豁然苦笑,不乏說了實話,“我也是受方靜之的委託,這事兒做的有些唐突,懷柳妹妹多包涵了。”
“這倒無妨。”梵音也直接把擔憂說了出來,“關鍵是怕給您府上添麻煩,更是從未去拜見趙夫人,這樣相見豈不是失禮了。”
趙靖撓了撓頭,也覺得這事兒欠妥當,“我母親倒不是個計較的人,索性這一次我妹妹也會去,若是你們能搭個伴兒倒是好的。”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明日一早我先到府上去拜見趙夫人。”
梵音選了個恰當的辦法,趙靖便立即點頭,“就這麼定了。”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趙靖調侃,也算是爲方靜之探一探底,“我這個方老弟真是心思實誠的人,整日唸叨着與你同月同日生是緣分,讓我一定要好生的照顧你。”
“相見便是緣,可有些事不能單憑一個緣字就能解釋的清,這個字能擔得起兩個人,卻擔不起兩個家。”梵音笑一聲,躬身道:“這話說遠了,讓趙公子見笑了。”
梵音也無非是在說着她與方靜之有緣無分,趙靖怎能聽不懂?
其實他也是同樣的想法,婚姻大事可不是你看上我、我看上你那般簡單,縱使是老百姓也講究個門當戶對,情投意合。
按說方家和楊家也沒差上太遠,恐怕還是方靜之沒能入得楊懷柳的心。
“懷柳妹妹所言正合我意,時間不早,明早咱們再相見。”趙靖沒有多留匆匆告辭,梵音送他到門口,正趕上劉安匆匆的趕回來。
“老爺說了今天恐怕不能回來,讓小姐明天儘管去,他已經知道了。”劉安抹着額頭的汗,臉上也有些猶豫,“奴才瞧着老爺的臉色不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奴才去時他沒在,錢攢典說是去縣令大人的公房談事,奴才等了一會兒他纔出來。”
梵音的心底“咯噔”一下,前些天父親已經說了與方縣令之間有分歧之事,還沒有解決嗎?
可終歸是公事,她幫不上忙,也沒有辦法插手,唯獨能做的就是去把忠奉伯夫人邀約的聚會圓圓滿滿的應酬完,爭取能爭點兒彩,也爲自己的小家增添點兒分量。
或許這是她的妄想,可她只能這樣做。
晚間楊志遠沒有回來,青苗擔憂了一宿,第二天梵音與彩雲和王媽媽出門時,她迷濛着雙眼送到門口,“你放心的去吧,家中若有急事,我會讓劉安跑一趟去找你。”
“在家多小心,明兒就回來。”梵音帶着家人上路。
馬車是從租鋪花銀子租的,車伕早早就等在楊家的大門口,王媽媽上前先給了銀子,隨後撩了簾子讓梵音上車,彩雲跟隨着坐了裡面,王媽媽守着帶去的禮坐在車後。
大理寺丞府在京城的北面,離忠奉伯府倒是不遠,儘管需要繞上一小段路,但也不會耗費太長的時間。
趙靖沒尋思梵音到的這般早,門房前來通稟,趙靖便親自到門口迎。
尋常梵音在家中只是素淡的裝扮,今兒雖然雙丫髻上紮了兩根彩條,衣着仍是那麼素雅。
趙靖驚詫一下便是笑,“倒是我俗氣了,懷柳妹妹倒是個真性情之人,請吧。”
梵音有些驚愕,“會不會被認爲怠慢了?不重視?”
“這倒不會,萬般紅中一抹綠嬌,也是一個好風景。”趙靖笑着轉身引路,梵音長舒口氣跟上前,她只是不喜歡濃豔的裝扮罷了,可誰會信?
大理寺丞夫人和她的女兒正在屋中候着,梵音上前行了大禮,隨後又與趙月娥互贈了禮,這便算是相識了。
似是之前已經聽趙靖和方靜之提過楊懷柳的名字,大理寺丞夫人詢問了幾句家事,也就沒有再多說,讓趙月娥與梵音結個伴兒坐同一輛馬車,一行人便上路,前往忠奉伯府而去。
趙月娥的年紀較小,今年不過十二歲,青澀的溫婉少女說上兩句話都會臉紅,她一直盯着梵音看,倒是把梵音給盯的有些稀奇,“月娥妹妹有什麼想說的?”
趙月娥笑了一下,“我聽哥哥說起過你。”
“他說我什麼?”梵音很納罕,她與趙靖也不過是剛認識不久,他難道舌頭長的回來亂說了什麼話?
趙月娥抿着嘴,“他說你很厲害,連鐘行儼都敢不搭理。”
鐘行儼……
梵音的嘴角抽搐,不搭理這個吃貨就是厲害了?
難道這就是最簡單的衡量標準麼?
“他打過我大哥,”趙月娥努着嘴,“我一直都想見一見他到底什麼樣子,你見過他的,他是個怎樣的人?”
梵音頓了下,這讓她如何說?
若不是這個人太難纏、太討厭、太無賴、太土匪的話,其實還算是能入得眼的。
“他就是個吃貨。”梵音的總結讓趙月娥嘿嘿的笑起來。
閨蜜友誼的種子,悄悄的萌發了個小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