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志遠得思奉伯召見之後,又與梵音談了許久,父女二人也初次的把心結打開。
梵音依舊沒忍住把自己的來歷說了出來,楊志遠似聽非聽,待梵昔自己嘀嘀咕咕說完,他忽然岔開了話題,說起鐘行儼來。
對於父親的這份心思,梵音的心底充滿了感動。
他知道自己若是憋着會一直打不開這個結,包容自己把心事傾吐出來,他索性翻開了新的一頁,仍舊當自己是那個乖巧聽話的女兒。
“鐘行儼應該也去了楊家村,但他暫時沒有消息傳回,反而對咱們父女二人的謠言越傳越兇,爲父不能再躲着了,剛剛伯爺也很同意我的做法,爲父這就去京衙見他們,他們越是謠言來壓制我,我越要昂起頭挺直腰板,楊志奇刨自家祖墳,那是他自己已無人心,縱使他們以家事不寧、官帽受辱的罪名來壓制我,我也不能稀裡糊塗的丟了這身傲骨。”
楊志遠說到此看着梵音,“你暫且還留在忠奉伯府上爲好,待事情妥當踏實之後,爲父再來接你,可好?”
梵音看他半晌後點了點頭,“女兒等着您!”
“一言爲定。”楊志遠伸出自己的小拇指,“爲父與你拉鉤定諾,若有失言,天打五雷轟。”
梵音含着眼淚伸出小指頭,父女二人的小指勾在一起,就如同一大一小兩顆心真正的融在一起。
這就是父親,永遠都是!梵音心底默默的想。
楊志遠與梵音聊過之後便離開了忠奉伯府,直奔京衙而去。
梵音前去見鍾氏,父親來過一回,她起碼也要向鍾氏回一下這些時日父親的經歷,她也沒想到父親這陣子居然都與鐘行儼在一起,想必鐘行儼也不會告訴伯夫人,她總要對鍾氏有所表示。
鍾氏此時還在與沈玉娘說着楊志遠的事,聽到下人回楊家小姐來見時,鍾氏繼續嘮叨了兩句:“……今兒瞧見這楊志遠還真讓我很滿意,他是個有擔當、有責任的男人,這些時日你與楊懷柳相處也不錯,你去了楊家也不會受委屈。”
沈玉娘微微的點頭,沒有再說一句話,鍾氏也知道此時提這件事太早,朝門口擺手,讓丫筵帶着楊懷柳進門,她也要問問這丫頭,楊志遠失蹤的這些時日都去做了什麼。
“伯夫人您辛苦了。”梵音行了禮,也是發自內心的感激一句,今兒與父親談到忠奉伯府,她才知道這件事情最用力的人是鐘行儼和鍾氏,在他們姐弟的鼓動下,忠奉伯纔不得不管此事。
不管結果如何,因由如何,起碼他們救了父女一命,楊家纔沒有徹底的坍塌。
鍾氏擺了手,“行了,說這麼多作甚,你父親也已經來過了,你這心裡頭也踏實了?”
“讓伯夫人操心了,懷柳也是不知道父親這些時日的下落纔有些擔心,但剛剛父親已經說了,他這些日子都與鍾公子在一起,我還有什麼可擔憂的?父親遭受此次劫難說起來還都是伯夫人和鍾公子的幫忙,否則現在……恐怕父親已成屍骨,而我卻不知能做什麼了。”
梵音說到此又屈膝爲鍾氏行一大禮,“楊懷柳在此給您磕頭了。”
鍾氏嫌她客套,可她話中的真誠也讓鍾氏心底消減些對她的疑慮,提及鐘行儼,鍾氏除了嘆氣就沒別的感覺,“那個臭小子到現在都沒消息,居然連我都不肯告訴,到底搞什麼鬼?不過你父親如今去京衙,起碼身上揹負的那些罪,那些個人無論於公於私會給洗清,明着來他們還是要臉的,你自當不必擔憂,剛剛伯爺也派了護衛,他的安全也有了保障。”
“多謝伯夫人!”梵音臉上喜色甚濃,而這一會兒纔看到一旁滿臉通紅的沈玉娘,梵音豁然反應過來,伯夫人對父親這樣的照料想必也是看中了父親的爲人。
那麼沈玉娘真會成爲自己的繼母了?
梵音笑眯眯的走過去,用身子輕擠了下沈玉娘,沈玉娘擡頭就看到梵音狡黠的笑,一張臉更是紅了。
“二姑奶奶,我爹還是個能託付終身的男人吧?”
梵音的問話讓沈玉娘渾身一震,隨即瞪她一眼便羞的不知所措,站起身盤旋半天索性一猛子出了屋,這一股窘態讓鍾氏也忍不住更對梵音的態度很滿意。
都是直性子人,交往起來也省心,沈玉娘是個柔弱女子,凡事都會忍讓一二,那些蒙門大宅實在不臺適她,倒不妨是小門小戶的過清閒日子,起碼她也能笑一笑。
楊懷柳在的這些時日,鍾氏是見到沈玉娘笑的最多的日子。
還有什麼人家能比楊家更臺適呢?
如今要看的就是楊志遠如何把這件事熬過去,不單是熬過去也要能再踏上一步,那才能是他們忠奉伯府的姑爺!
梵音與父親打開了心結,就好像渾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輕鬆愜然的舒爽。
從四年前她冒名頂替成爲楊志遠的女兒時,那股子壓抑心底的沉重就始終沒能打消,而剛剛父親的那一番話和作爲,就好像是一根針,徹底的扎碎了夢魘的球。
讓她只想這件事早些度過,她也能夠早些回到自己的小家。
可鐘行儼去了楊家村,他能怎麼阻止楊志奇挖墳呢?
梵音左思右想都沒能想出什麼辦法,不過鐘行儼這個人是奇葩,他一定會做出點兒什麼異於常人的事來。
這個傢伙兒,什麼時候才能傳來消息?
梵音的心底不停嘀咕的時候,鐘行儼早已經在昨日就到達了楊家村。
此時的楊家村早已不是當初梵音在時那般模樣,楊家在此地好似成爲了一個禁咒,誰人都不肯再提,連問村民楊家的祖墳在何處人人都搖頭便走,如同見了鬼一樣。
這件事可謂是略有棘手,但琢磨半晌之後,鐘行儼便露出了滿臉的壞笑。
小爺找不到楊家的祖墳,你們這羣路上吃吃喝喝玩玩樂樂的廢物就能找得到麼?
即便你們能找到,爺也讓你們找不到!
楊志奇這一路上可謂是敝開了的吃喝玩樂。
他縱使嗜酒好色,可心眼兒卻一點兒不少,如今他跪地求着人家賞了現在的富貴生活去挖自家祖墳,可真挖出來之後呢?他還能有什麼作用?
如果真的沒用了,這些人橫刀一出他就是個死,所以楊志奇這路上耍玩之際也開始想下一步退路。
不過整日柔女在懷,日日夜夜,楊志奇除了喝酒醉在溫柔鄉,腦子已經僵持的動彈不了,還沒等想個明白呢,已經是到了楊家村。
楊家村瞧見他回來,都好似看到了狼,沒一個人有好眼神。
楊志奇對此並不意外,這幾年自己三弟當了官,他和楊志飛在村裡更是耀武揚威什麼惡事都做,村裡的人若知道楊家人早已經死的死、瘋的瘋,恐怕要點炮仗慶賀一番,如今只圍觀瞪他,並非是害怕他作威作福,而是害怕宇文侯府護衛的刀。
楊志奇被挖空的身子瘦骨嶙峋,原本就賊兮兮的眼睛更露出兇狠的光芒,走上前幾步便抓着一個小孩兒問道: “楊家祖墳在哪裡?”
“你們家祖墳你問我?”小孩兒是個直性子,雖然膽怯害怕,可仍舊說出心中疑惑。
楊志奇冷哼一聲,“是看你們有沒有搗鬼。”耀武揚威的走了一圈,楊志奇才思定的指着北邊兒,“楊家的祖墳就在北方的山底山下有一條小溪,就在那裡,楊志遠的媳婦兒和女兒埋在最角的地方,他是個私生子,按說家眷是沒資格進祖墳的!”
護衛沒有耐心與他多說話,只等着挖出墳來便將他一刀砍死。
這些天他狐假虎威到處惹事,若不是宇文公子要用此人做事,恐怕楊志奇早已經成爲了刀下鬼。
楊志奇也知道收斂,沒想出什麼好法子他也不敢再多耽擱,否則後面侍衛的刀可不是閒着的。
匆匆的帶着一衆人往北邊的山奔去,楊志奇的腿腳有些虛晃,兩個護衛容不得他踉蹌搖擺,直接架起他,只讓他指引着方向。
北邊高聳巍峨的山上露出鬱鬱蔥蔥的綠色,山下一條溪流潺潺圍繞,偶有幾隻翔烏在溪邊飲水,聽到有人的腳步便即刻展翅高飛落在一旁的樹上端詳四周。
楊家的祖墳正在此處,只可惜,待楊志奇趕到時他徹底的傻了眼楊家一其四代人葬在此地,裡裡外外加起來也不過是百十口人的墓碑,可……可眼前怎麼出現了好幾百座?
楊志奇拼命的揉着眼睛,可現實擊碎了他的神經,驚慌之餘跑上前去挖,護衛們也沒有閒着,一把將他給拽到旁邊,很快便挖出尊墳來。
挖出棺木撬開,裡面空空如也。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楊志奇嚇的呆若木雞,匆匆跑過來恨不得鑽了棺材裡去看個究竟。
可惜他什麼都沒找出來,只能衝進墳地去挨個的找。
這一片墳地上有數尊柳氏的墓碑,也有數尊楊家幾代老少的墓碑。
楊志奇的人品不怎麼樣,他指使開挖的墓碑幾乎都空蕩的連個骨頭渣子都沒有,更何況是真屍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