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監獄,樑俊心裡覺得空蕩蕩的。
沒來之前,樑俊想過很多,殺了沈雲?和沈雲公開自己也是穿越者的身份。
然後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
但是這些計劃和想法在見到沈雲,並確定他也是同行之後,全部都煙消雲散了。
樑俊本能的反應就是要隱藏自己,常年海盜的生活,讓他很信任自己的本能。
走在山林中,劉勝和德喜在後,樑定昌在前開路。
太子看起來心情不愉,誰也不敢此時前去惹他不開心。
樑俊不開心是裝出來的,裝給誰看?自然是裝給沈雲和劉勝還有周圍皇帝的眼線看的。
劉勝明面上就是皇帝的人,就算他不說,只怕自己剛剛一進監獄,那邊皇帝就已經得了信了。
也好,自己已經打定主意做個耳聾眼瞎的富家翁,只要不主動暴露身份,皇帝再懷疑也不會把自己怎麼着。
先穩定穩定再說後路,樑俊這樣一安慰自己,還別說,這人呢只要一沒有上進心,當個混吃等死的太子還真是不錯的選擇。
樑俊是天生樂觀主義者,這邊一想開點,反倒覺得,如果自己真一直這樣下去,說不定還能漁翁得利,最後連跑都不需要跑,直接當皇帝了。
昨天在宴會上頭一次見到自己那些兄弟們,從瞎子老大算,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鋒芒畢露的六皇子天生一副當皇帝的樣,癡迷修仙的七皇子也不是個善茬,雖然沒和自己說話,但是裡裡外外透着一股子聰明勁。
至於德喜給自己說的,被皇帝稱作大炎麒麟兒,從小就立志要當天下兵馬大元帥,十六歲留書一封,私自出京師,一人一馬去邊境長城,隱姓埋名一年內就混到長城守衛軍紫衣都督的八皇子樑鳳皇。
這個八弟,樑俊都不用問他其他的事,就這個名字,都不可能是一般人,更不要說真刀真槍的在邊境長城靠着軍功一年內從一個士卒爬到十二大都督之一了。
大炎朝建國後,北方的山蠻趁你病要你命,隔三差五就南下打秋風,逼急了太祖,御駕親征要和他們死磕,結果你來我往打了大半年,因爲糧草消耗實在是太大,不得已只能和山蠻老哥們簽了城下之盟。
班師回朝的太祖越想越憋屈,但是打又打不過,只能一邊憋屈一邊臥薪嚐膽,第二年,也不知道是又聽了哪個忠臣的建議還是自己天天舔苦膽舔的心理扭曲了,將全國死囚犯和判刑十年以上的犯人全都調到邊境上修前朝沒有修完的長城。
前前後後修了十年,十成犯人累死了八成,導致那幾年大炎朝治安超級好,州州縣縣幾乎都是夜不閉戶,路不拾遺。
長城修好之後,駐紮軍隊吧,可是邊境線太長,兵卒不夠,太祖又一道詔書,把全國的犯人,不管死囚不死囚,也不管判幾年,只要犯了罪,一窩蜂的全部都發配到長城上去守長城,抵禦山蠻。
剛實行的時候,每個州縣都有名額,有些州縣治安太好,根本沒人敢犯罪,就連民風彪悍的關中那幾年都一反常態的治安好。
時常能看到兩個膀大腰圓腰間挎刀的大漢站在大街上罵街,罵一上午,把對方祖宗十八輩都拎出來問候一遍,面紅耳赤像是鬥雞一樣,眼瞅着就要死人了,但是倆人就是不打。
沒人犯罪,就沒有罪犯,沒有罪犯就完不成吏部的考覈任務,逼的縣官只能將偷雞摸狗的判刑三個月的送過去,往往是人剛那邊刑期就結束了,得了,自己跑回來吧。
時間一長,州州縣縣都施行重刑,治安是好了,但是走在路上瞪人都犯法,誰也受不了,加上日常有貪官渾水摸魚,缺錢花了,就去街上隨便捉人,然後讓人拿錢來贖,輕則讓百姓傾家蕩產,重則妻離子散。
就這樣逼反了幾個州縣,捅到了皇帝那邊,皇帝一怒,殺了幾個貪官,治標不治本啊。
吏部和刑部又一商議,拿出來了個章程,死刑犯在長城邊境上服刑二十年,就可以恢復良人身份。
判三十年的,服刑十年就可以恢復良人身份。
刑部又修繕了下大炎律法,才慢慢的將此事平息下來,經過這百年來的沉澱,長城守衛軍才正式成型。
大多犯人到了邊境長城服刑期滿了之後,基本上也都不回來了,落戶在那邊從了軍籍,搖身一變,從十惡不赦的犯人成了拿軍餉保家衛國的軍人,只是臉上的刺青去不掉,只能戴面具。
時間一長,長城守衛軍中由將軍各個面帶各種不同的面具,倒是成了長城守衛軍的標誌。
當初德喜給樑俊說的時候,樑俊都以爲這他孃的是哪個大佬穿越過來寫的故事,自己又去書樓裡扒拉這塊的書籍,再三驗證的之後,纔不得不相信,大炎朝居然還有這檔子事。
長城守衛軍由於底子都是窮兇極惡的罪犯組成,因此這支軍隊是出了名的戰鬥力強悍,而當年管着這支軍隊的是跟着太祖打江山,大大小小一百多場戰役,未曾一敗的親弟弟,大炎建國之後被封爲勝王。
但這位爺出了名的桀驁不馴,打仗身先士卒不說,治軍之嚴,太祖見了都心疼。
後來封了勝王沒兩年,覺得勝王這封號不能顯示出自己的軍功,自己把勝王改成不敗王。
但這事又不合理數,禮部並沒有將不敗王這封號登陸在冊,除了皇帝,滿朝文武誰也不敢稱呼其勝王,誰當着他的面不叫不敗王,這位爺朝臉就是一鞭子。
這也是有史以來,唯一一位二字王比一字王還尊貴風光的王爺。
而那位立志要當天下兵馬大元帥的八皇子樑鳳皇打小就崇拜這位不敗王。
樑俊邊想邊走,不知不覺順着林中小路不知走到了哪裡。
忽而一陣琴聲響起,在早晨安靜的山林中,格外引人注意。
“哪裡來的琴聲。”樑定昌警覺的看着四周。
德喜尋着聲音看去,忽而歡喜道:“殿下,是蘇大家,是蘇大家。”說完纔想起,太子殿下這會臉色並不怎麼好看,趕緊低頭認錯不敢再說話。
樑俊也伸長脖子衝着琴聲望去,只見不遠處山林中有一處亭子,亭子不大,很是精緻,亭中三個人,一白衣女子坐着撫琴,身邊站着一個丫頭模樣伺候。
亭子外一個上了歲數的老漢,站在亭旁邊看着一頭驢子吃草,腰間別着一根深紅色的短棍,很是醒目。
“好,琴美人更美。”樑俊點頭笑道,德喜見太子喜笑顏開,心裡也跟着樂呵,哪裡管那白衣女子明明用白紗蒙面,笑道:“殿下,您去年開春一直唸叨想參加蘇大家的琴會,今日蘇大家便來了,豈不是天意。”
樑俊一聽,是麼,還有這檔子事?剛剛自己說琴美人更美,只不過是見劉勝剛剛聽了琴聲不住的點頭,尋思劉勝待在深宮半輩子,又做到了太子東宮內務總管的位置,想必也是一個有品位的老太監,他點頭稱讚,那應該是不會差的了。
樑俊五音不全,對於音樂來說,也是聽不出好賴了,自己算是穿越來頭一次見到宮外的女子,一般能在這裡彈琴的必然是有背景的女子,德喜又叫人蘇大家,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前世看過那麼多穿越三國的,固定女主之一,蔡文姬蔡大家可不就是才貌雙全的女子?
想來這蘇大家也差不到哪去,就是不知道這蘇大家又是哪個樓的花魁。
正好樑定昌這位京師著名紈絝子弟在身旁,樑俊也沒過腦子,順嘴問道:“定昌,這蘇大家是哪個樓的花魁啊。”
這話一問不要緊,不光樑定昌愣住了,連劉勝也有些蒙。
“殿下,這,這蘇大家。”樑定昌擠眉弄眼,有些尷尬,道:“殿下,這話以後可別在外面說。”
“咋了?”
“這蘇大家乃是當朝御史中丞蘇信蘇大人的獨女,這話若是傳出去,只怕對殿下威名有所損傷。”樑定昌斟酌在三,憋的臉通紅說道。
這也就是太子爺說這話,長安大街上誰敢當着樑定昌說這話,鳥蛋都能給打打扁了。
蘇大家名叫蘇淺煙,乃是蘇信中年得的獨女,蘇信乃是當世大儒,仕林泰山北斗般的存在,蘇大家打小就受各大教授,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不說,性情賢淑,蘇信雖然頂着個御史中丞的位子,但是喜好遊山玩水,廣交高賢,蘇大家從十三四歲就跟着老爹周遊天下。
見慣了民間疾苦,心中不忍,等到十五歲的時候,琴藝大成,每到一處便廣開琴會,所得錢財全部贈予窮苦百姓,哪裡鬧了災哪裡就有蘇大家的身影,四五年下來,剛滿二十歲的蘇淺煙就有了蘇大家之稱,民間更是稱她爲蘇觀音。
雖然每次琴會,蘇大家從不以真面目示人,但京師紈絝圈子裡有傳言說蘇大家長的極美,因此若問誰在京師紈絝中人氣最高,那自然是蘇大家。
平日裡誰敢說句蘇大家的不是,別說百姓們吐沫星子能把他淹死,就算是那幫子遛鳥鬥雞的紈絝子弟們也得和他拼命。
德喜一邊誇蘇大家,一邊順勢把她的身份捋了一遍,樑俊聽了恍然大悟:“是我,額,是本王失言了,蘇大家今日怎會在此?”
樑定昌道:“不知道誰給蘇大家說雍州連續三年大旱,有些地方鬧了災變,鬧的很厲害,但是朝廷並沒有收到隴右道關於大旱的奏表,我聽說蘇中丞倒是讓戶部問過雍州刺史,得到的回信是隴右道並無旱情,想來,蘇大家打算是藉着爲陛下奏琴趁機說此事。”
“巾幗不讓鬚眉啊。”樑俊看着不遠處白衣似雪的女子,心生佩服。
一旁的劉勝走過來道:“殿下,這事,你可不能不管。”
“什麼事?”
“隴右道瞞報災情的事。”劉勝若有所指的道:“雍州太守,可是六皇子的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