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秋遊的傷換做是第二個人,早就必死無疑了。
先是割喉,然後槍傷,能活到現在就是一個奇蹟。
因此楚秋遊雖然一身的武藝,可由於身體的原因,只能任憑霍讓的親衛捆綁着拉了上來。
他的嘴巴被塞住了。
但他的耳朵卻聽的清清楚楚。
楚秋遊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昏迷之後,一覺醒來,南楚就變了天。
曾經對自己十分尊重,隔着老遠都會站住給自己打招呼,一笑眼睛就彎成月牙的霍總管,居然會挾持自己的姐姐。
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未篡時!
古人誠不欺我也!
楚秋遊一雙眼睛像是要滴血,睜圓了看着霍讓。
他在霍讓剛剛說那些栽贓鎮南公府的話時,就已經想到了自殺。
身爲鎮南公府的世子,絕對不能忍受這般侮辱。
只可惜,霍讓對他的性子十分的瞭解。
因此早就把他捆的結結實實,嘴巴更是堵上。
讓他無法咬舌自盡,更沒有辦法做出讓霍讓不想讓他做的事。
“來吧,魏兄。”
霍讓唰的一聲,抽出把楚秋遊押上來的親衛的腰刀,遞上前,看着魏都笑道。
趙之韻還想接過這招,卻聽霍讓道:“趙公子,你長城守衛軍已經報了恩,難不成還要搶北涼王爲太子報仇的機會麼?”
剛剛那幾句,霍讓稱呼魏都爲魏兄,自然是按照綠林上的規矩。
可此刻,話鋒一轉,又稱呼魏都爲北涼王,實際上就是玩了個文字遊戲。
魏都已經被他架在了火上,不烤也得烤。
稱呼他爲北涼王,也無非是不給魏都任何迴旋的餘地。
魏都看着霍讓遞過來的腰刀,臉上露出決絕的表情。
棋差一招,事已至此,魏都也別無選擇。
霍讓這一手陽謀,徹底斷了魏都想借機吞併成都的大義。
腰刀握在手上,魏都冷眼看着楚秋遊。
楚秋遊與他對視,血紅的眼中充滿了不屑。
“不要!”
楚秋九嘶啞的聲音傳來。
“我認罪,所有的罪責全都在我一人身上!”
自己的大哥已經死了,自己的小弟若是再死了,她們這一脈算是滅族了。
最終,楚秋九還是明白過來,陳寒給自己的承諾,不過是欺騙。
轉機並沒有出現,自己奢望的奇蹟也沒有降臨。
一切的一切全都是徒勞無功。
她知道霍讓的本事,這個男人輔佐她三年。
楚秋九比任何人都知道這個男人想要謀劃一件事,絕對會做成。
絕望的聲音從她嘴中說出,在場所有的官員聞之無不落淚。
庭院之中響起低低的抽泣聲。
霍讓嘴角上揚,手腕翻轉,將腰刀順勢插在了親衛的刀鞘之中。
“北涼王,看來你是殺不成了。”
他衝着魏都笑道:“機會可是稍縱即逝,你可不能怪我。”
魏都冷眼看着霍讓,他這個時候才認真的打量起眼前的這個男人。
直到此刻,魏都方纔意識到自己失算了。
從接到霍讓給自己的那封信,與他的秘使交談之後,魏都所做的所有計劃與心思,全都成了竹籃打水一場空。
“是我太着急和貪心了,以至於那麼簡單的圈套都沒有看清。”
魏都心中十分的遺憾。
自己如果不想着吞併成都,一定能夠察覺到霍讓請自己來的目的,絕對不僅僅是要把楚秋九交給他,賣雍州一個人情,換取南楚在絲綢之路的順風車。
可惜,明白的太晚了。
魏都回到了自己的坐位上,一旁的張角也察覺出不對勁了。
“老魏,我怎麼感覺你好像上了人家的當了?”
張角雖然現在是科學狂人,但好歹還是造過兩次反的人物。
對於這些陰謀詭計和造反中的花花腸子,比之其他人有一種超越常人的敏感。
魏都點了點頭,道:“沒錯,我確實是失策了。”
張角有些明白過來,看了霍讓一眼,悄聲道:“我覺得不光是失策了,甚至於他還有和你一樣的想法。”
和我一樣的想法?
魏都一愣,而後看着張角,腦子快速旋轉。
難不成霍讓用楚秋九換取南楚在絲綢之路上的商權,也是幌子?
他實際上是想吞掉自己和長城守衛軍這些兵馬?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這個想法一出現在腦海裡,馬上就被魏都斃掉了。
霍讓就算有這個胃口,他也沒有這個能力。
魏都冷靜的回憶着自己來之前偵查到的關於南楚的消息。
所有的消息和情報全都表示,霍讓能夠拿下南楚已經是他的極限了。
絕對沒有任何的可能再吞掉長城守衛軍和自己帶來的北涼軍。
可計算如此,懷疑的想法一旦產生,卻怎麼也不能從腦海裡抹去。
魏都看着霍讓,心裡產生了一種從來沒有過的警惕。
他總覺得霍讓還有什麼招數沒有使出來,一旦這張底牌打出,自己的擔心就會成爲現實。
有這種想法的不光是魏都,連趙之韻和黑白統領來人也察覺出不對勁來。
可哪裡不對勁,他們卻又說不上來。
就在衆人心裡開始不踏實的時候,霍讓又說話了。
“既然鎮南公願意認罪,那是再好不過了。”
霍讓看着魏都道:“北涼王,你可以帶着鎮南公回長安了。”
“至於說是三司會審也好,還是到了長安直接法辦,那就與我鎮南公府沒有關係了。”
魏都雖然心裡的懷疑無法消除,但卻並沒有直接表現出來。
“好。”他站起身來,身後的親衛上前,想要從霍讓的手下接過楚秋九。
“既然如此,本王也不便叨擾,就此告辭了。”
說着轉身就要走出庭院。
霍讓卻道:“北涼王,難得來一次南楚,難道就不想看一看在下接下來想要做什麼麼?”
魏都停止了腳步,他轉過頭看向霍讓。
心裡有個聲音,明明在叫自己趕緊離開,可霍讓臉上的表情卻讓魏都的腳又走回了自己的坐位前。
“哦?霍司馬還要做什麼?”
霍讓哈哈一笑,道:“鎮南公既然已經認罪,那自然代表鎮南公府,不,鎮南公既然認罪了,鎮南公府便不復存在。”
此言一出,全場譁然,尤其是站在庭院下,此時萬分後悔的楚秋雙,更是一臉詫異的看着霍讓。
之前霍讓可是答應自己讓他做鎮南公的,可鎮南公府都不存在了,還有什麼鎮南公可當。
就在楚秋雙詫異的時候,霍讓的目光轉到了他的身上。
“狀元公...”
霍讓的聲音讓楚秋雙渾身一顫。
“霍,霍司馬。”
霍讓走下臺子,走到他面前,笑道:“你熟讀大炎律法,請問這種情況下,咱們該怎麼做?”
楚秋雙不由自主的後退一步,畏懼的看着霍讓,結巴道:“什麼?什麼情況?”
此時不光楚秋雙害怕眼前這個男人,就連魏都心裡也有些不安。
他總覺得剛剛自己若是敢走出庭院,霍讓就會讓埋伏在庭院外的弓箭手射殺自己。
自己進來的時候,那些弓箭手可是絲毫沒有隱藏自己蹤跡的意思。
“什麼情況?”
霍讓一愣,看了看四周,笑道:“自然是國公謀反之後,從封地押解到長安定罪的這個過程中,封地內該如何做?”
楚秋雙的冷汗唰唰的往下流,他突然想到了一個可怕的事情。
“自然,自然是由,當,當地官職最高的朝廷官員代爲管理。”
楚秋雙這番說出,在場就算再傻的人也都明白霍讓是什麼意思。
他乃是鎮南公府的司馬,雖然這個司馬一般都是鎮南公的心腹,由鎮南公任命。
但在制度上,這個官職卻是朝廷的官員,領的是朝廷的俸祿。
只是這百餘年來,南楚與長安之間的關係越來越疏遠。
除非是專門研究大炎律法的人,普通人即便是官員,也不會往這方面想。
“有法度在便好。”
霍讓滿意的點了點頭,看着衆人道:“本官身爲原鎮南公府的司馬,那邊只能在此危難之際臨危受命了。”
說着擡起手衝着衆人行了一禮。
南楚的官員全都趕緊站起來給他回禮,口中道:“全憑司馬大人安排。”
就在霍讓滿心歡喜走上臺的時候,楚秋雙卻道:“霍,霍司馬!你,你,按照大炎律法,你,你只有暫爲管理南楚官府的權力,去沒有掌管南楚軍隊的權力。”
楚秋雙的話讓不少人又有了希望。
“哦?大炎律法之中,還有這一條麼?”
霍讓一愣,一副十分意外的表情。
楚秋雙見了,心中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道:“沒錯,自然是有的。既然霍司馬要按大炎律法來,那就該將兵權交給北涼王!”
霍讓更是疑惑:“交給北涼王?”
他看了魏都一眼,魏都也十分的納悶。
和自己有什麼關係?
楚秋雙以爲反擊的機會來了,上前走了兩步道:“沒錯,按照大炎律法,南楚發生這種事情。霍大人身爲南楚司馬,擁有總管南楚境內官員的權力,但南楚境內的兵權應該交給境內的宗室!”
“哦!”
霍讓恍然大悟。
其他的官員也都眼前一亮。
魏都更是有些懵,大炎律法還有這一條麼?
這,這,這完全是意外之喜啊!
霍讓這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啊!
剛剛魏都還尋思該怎麼辦,誰知上天馬上就給了自己機會。
你霍讓不是一本正經的要按照朝廷律法來辦麼?
不是想要按照大炎律法造反麼?
事到如今,我看你怎麼辦?
若是惱羞成怒,撕破臉了,那麼剛剛霍讓的表演可就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就在所有人有些蠢蠢欲動,看着霍讓該如何化解的時候。
就見霍讓絲毫不慌張,悠悠的嘆了一口氣,道:“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必隱瞞了。”
一邊說,霍讓一邊從袖筒之中掏出一份聖旨來。
他舉着聖旨看向楚秋雙,眼角撇了魏都一眼,朗聲道:“你們不是想要驚喜麼?那本司馬就給你們驚喜吧。”
衆人看到霍讓手裡的聖旨,更加懵圈了。
這,這倒地是他孃的怎麼回事?
“本司馬乃是博陽王之後,博陽王乃是先帝同母兄弟,蒙冤而死,今日有爲博陽王平反的聖旨在此。本司馬,不,應該說本王了,聖旨宣讀之後,本王便是博陽王了。”
說完,衝着楚秋雙招手道:“來,狀元公,給大家宣讀一下。”
聖旨?哪裡來的聖旨?
楚秋雙跌跌撞撞的上了臺,接過聖旨,只覺得手裡有千斤重。
打開聖旨一看,只見上面果然如霍讓說的一模一樣。
而且聖旨上有皇帝大印,還有傳國玉璽的印章,斷然是做不了假的。
聖旨不長,楚秋雙很快就念完了。
庭院無比的安靜,所有人都沒有從震驚之中恢復過來。
魏都更是呆若木雞的看着霍讓。
原來,這就是他的底牌!
有了這張底牌,他就可以名正言順的收編自己的軍隊。
當然,要不要讓他收編是另外一回事。
可如今自己身在此處,就算再不願意,又能如何?
霍讓看了看楚秋雙,笑道:“狀元公,多謝了。”
楚秋雙如夢初醒,這個時候才全都明白,原來,自己一直被他玩弄於股掌之中!
“不可能!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這是假的,這是你僞造的,你不是什麼博陽王之後!”
有些喪失理智的楚秋雙嘶吼道。
魏都也是帶着懷疑的目光看着霍讓。
霍讓全然不把所有人的敵視放在眼中。
整個南楚已經掌握在自己手裡,他霍讓,不,博陽王,終於登上了歷史的舞臺。
“老師,你是唯一一個知道我身份的人,到了現在,你還不願意出來麼?”
霍讓忽而看着庭院門,朗聲道。
聲音裡充滿了驕傲和得意。
他終於可以肆無忌憚的釋放自己的情緒了。
原來,掌握別人生死的感覺原來就是這樣的。
難怪那麼多人都想坐上那個位置。
話音一落,庭院門口進來一個人。
正是在庭院外一直被霍讓的士卒攔住的夫子。
夫子大步流星的向着霍讓走去。
“夫子...”
周圍的官員和新科進士們趕緊讓出一條路來。
“老師,你是從來都不說謊的,你來告訴他們,弟子是不是博陽王之後,這封聖旨是不是真的。”
霍讓看着一臉淡定的夫子,面帶微笑。
夫子就算再想殺自己,但是面對原則問題,他是絕對不會說謊騙人的。
事實也是如此,夫子走到臺上,看着衆人道:“沒錯,霍讓確實是博陽王之後。”
看了一眼地上的聖旨,又道:“聖旨也是真的。”
霍讓無比的得意,衝着夫子恭敬行了一禮。
“多謝恩師。”
夫子擡起手,衝着一旁一個親衛招手,只可惜霍讓看不到。
“爽麼?”
夫子問道。
霍讓一愣,低聲道:“爽。”
“爽就好。”
親衛走到夫子面前,遞給他一把槍。
夫子握住了槍,抵在了低頭行禮的霍讓腦子上。
“爽過就好。”
砰!
一聲槍響,霍讓倒地。
所有人都懵逼了。
那個遞給夫子槍的親衛抹了抹臉,露出本來面目。
正是刁鳳山。
“長城守衛軍的,你們不是喜歡吃人麼?擡下去,拉走吧。”
夫子將手槍還給刁鳳山,衝着趙之韻等人道。
趙之韻整個都懵了。
夫子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死不瞑目的霍讓,冷笑道:“你說才吃了幾年的乾飯,什麼不學,非得學人家造什麼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