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俊帶着手下小弟們走出了樑濟的中軍大帳,周圍的飛羽衛得了景王的命令,全都恭敬的目送樑俊而去。
出了簡陋的寨門,樑俊翻身上馬一路疾奔,直奔新豐城而來。
到了城下,早有警戒的士卒發現了樑俊等人。
興奮的吆喝起來,趕緊打開城門,讓樑俊進來。
進了新豐城,樑俊緊繃着的心方纔放下,劫後餘生般大口大口的喘着氣。
剛剛在樑濟的營帳裡,自己裝作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其實內心裡,樑俊比誰都害怕。
出了慶壽寺,樑俊就一直在想樑濟爲什麼突然帶兵到新豐來。
在馬上細細的問了報信的騎兵,得知樑定昌和楊威等人和樑濟單挑的時候,雖然被擒住,但看起來並沒有受傷。
只是這一個細節,就讓樑俊猜測到了四皇子的意圖。
從那晚和樑老三交談,樑俊就知道這位四皇子景王殿下也是穿越者同行。
他穿越過來之後,短短的時間就組建起了一支飛羽衛,單從這份能力來看,此人絕非尋常人物。
樑老三能給他飛羽衛的編制,必定也是想讓四皇子粉墨登場,當個攪屎棍,吸引一些其他人的注意。
這個角色和樑俊現在擔當的差不多,倆人說起來算是難兄難弟。
可雖然都是皇帝的擋箭牌,但四皇子的實力比之樑俊差上不是一點半點。
樑俊換位思考,若是自己站在樑濟的位置上,他來新豐的目的是什麼?
結果不言而喻——四皇子現在深陷泥潭,想要藉助樑俊的力量翻身。
四皇子能夠組建飛羽衛,而且還能得到樑老三的允許,年後去江南練兵。
當然,樑老三嘴上雖然說樑濟去江南練兵只是通知他,並沒有向他請旨。
這話樑俊是不可能相信的,樑老三明顯是在示弱,扮豬吃老虎。
他終究是皇帝,如果不是他允許,樑濟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出長安去江南,更不要說去練兵。
樑老三能允許樑濟出城發展自己的勢力,倆人之間自然是有交易。
樑俊猜想,這交易無非就是,皇帝允許樑濟的條件,而這段時間,樑濟則要當皇帝的擋箭牌,說白了也就是搞事情,吸引軍機處這幫人的注意力。
不然他平白無故帶着兵出城來新豐剿什麼匪?這不是吃飽了撐的麼。
樑俊一平靜下來,整個人的思路全都捋清楚了。
心裡對四皇子的樑濟的評價不由的高上一層。
如果自己設想的沒錯的話——按照今晚和樑濟的照面來看,應該是沒有猜錯。
正想着,劉三刀帶着一幫人迎了上來。
“殿下!”劉三刀一見到樑俊,慚愧難當,當即就要下跪:“劉三刀愧對殿下信任。”
樑俊一把將劉三刀拉起來,哈哈大笑,道:“三哥這是幹什麼,楊威他們這不是好生生的回來了麼。再說了,誰也沒有料到四皇子突然殺過來,這是我的失誤,怪不得你。”
周圍人聽到樑俊這樣說,心裡雖然也有些慚愧,但更多的則是對樑俊的服氣。
手下人出了亂子,差點造成大錯,樑俊這位主子還能當着那麼多人的面主動將這個責任攬到自己身上,這份氣度,在樑俊看來尋常普遍,但在這幫人眼中可是十分的難得。
畢竟都是底層出身,往日裡沒少當背鍋的,對這種事情自然是極其敏感。
劉三刀更是哽咽的說不出話來,樑俊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三哥,城內的災民還得依仗着你,莫要多言,咱們進城再說。”
“嗯,殿下隨我來。”劉三刀心裡暗暗下了決心,日後絕對不會再發生今日這種事,滿臉的堅定引着樑俊來到了新豐縣衙。
進了縣衙門,衆人依次落座,樑俊簡單的把剛剛的事情說了一遍。
他嘴上說的輕巧,可衆人一聽樑俊和文淵倆人闖入營帳中就把衆人救出來,一個個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看着文淵的眼神一個個宛如看着天神一般,
樑俊直琢牙花子,尋思這事是我們倆人乾的,怎麼都這樣看文淵,老子也出了不少力好不好。
劉三刀聽完樑俊的陳述,有心彌補過錯,張嘴道:“殿下,文將軍乃是當世猛將,四皇子縱然驍勇非常,向來也不是文將軍的對手。咱們爲什麼明日還要和他比試一場?”
廳內人也都由此疑惑,劉三刀一說完,王保道:“三哥說的沒錯,殷大哥,你和文兄弟雙槍倆馬就給他來了個七進七出,咱們還和他們比鬥幹嘛。”
“是啊,白天裡若是文兄弟也在,咱們還怕他個鳥蛋。”
廳內衆人一想起白天受的憋屈,一個個義憤填膺,連叫帶罵,問候起四皇子來。
樑俊擡手壓言,聽到有人罵草四皇子八輩祖宗,哭笑不得。
四皇子好歹名義上還是自己的兄長,你草他八輩祖宗和罵樑俊有沒區別。
好在樑俊也都知道這幫人是沒有什麼文化的草莽漢子,平日裡粗魯慣了,沒有任何針對他的意思。
這邊一壓言,廳內安靜下來,樑俊多少也瞭解到白天這幫人面對四皇子時候的狀態,有心趁着這個機會,結合着白天裡的真實案例給他們分析分析,也好讓他們以後遇到這種事多長點心眼。
“諸位兄弟,你們覺得這個節骨眼,四皇子帶兵前來新豐,所謂何事?”樑俊看了衆人一眼問道。
劉三刀皺眉沉思,猜測道:“四皇子口口聲聲說是要帶兵來救殿下,想來應該是個幌子。樑將軍已經出城應戰了,他還說樑將軍是被白蓮教餘孽逼迫,纔不得出城。”
樑俊點了點頭,道:“沒錯,這樑濟就是揣着明白裝糊塗,你們可別被他騙了,這孫子可是個了不得的人物。”
當下將自己剛剛想的連帶着夜探大內和皇帝說了什麼簡單的講了一下。
屋子裡都是自己的心腹,樑俊也不怕事情外露。
這邊一說完,衆人面面相覷,鐵牛撓了撓頭,不解問道:“既然他和咱們都是被皇帝老子當槍使喚了,爲啥還要壞咱們的好事?”
樑俊搖了搖頭,笑道:“這就是樑濟的高明之處,今天聽說你們用到了我往日裡給你們講的軍事理論,可有此事。”
一聽樑俊問這事,廳內這幫人那叫一個得意,一個個又是挺胸又是昂頭,那位樑俊資深鐵桿粉絲更是一臉驕傲的道:“若是三哥按我說的來做,咱們早就把四皇子打個落花流水了,哪裡還用得了這般費事。”
二驢更是得意,道:“殷大哥,這事你也知道了。”臉上還有些不好意思。
“嗯,你們做的很不錯,我給你們說的你們全都記下來了,這是好事。只不過現在是死記硬背,要做到活學活用還要下一番功夫。”
樑俊對這幫掃盲班試驗品們的表現很是滿意,這幫大字不識、出身底層的人,敢在城樓之上那種情況下侃侃而談。
別的不多,光是這份勇氣和自信,就足夠證明樑俊的掃盲班培養方式是沒有錯誤的。
交給他們識文斷字簡單,拼音三字經百家姓,讓他們跟着念,照着寫就可以,換作誰來教都成。
可若是讓這幫人改變心態,由從前唯唯諾諾,見誰都低人一等的心態變成現在這種敢在樑定昌這種貴族子弟,劉三刀這位領導面前發表自己的想法和見解。
別管這想法和見解對錯,光是這一步就很已經很難得了。
畢竟樑俊前世見過不少底層的人,通過自身的努力到了所謂的上流社會,可骨子裡卻還是小家子思想,見了家庭出身好現在和自己已經是同事甚至一個階層的人,卻表現的低三下四,打心眼裡覺得自己不如人。
這種人不在少數。
王保鐵牛他們能夠做到不害怕,說明孺子可教也。
樑俊尋思趁熱打鐵,再接着給他們掃盲,當下道:“我之前講三國,劉備是怎麼從袁紹那跑出來的,可還有人記得?”
一聽樑俊問三國,衆人雖然不知何意,但三國是他們的心頭肉,一提這個所有人都來了精神。
你一言我一語,七嘴八舌嚷嚷起來。
“太子爺,我知道,劉備聽了簡雍的計策,去找袁紹說讓他出使荊州,聯合劉表,因此袁紹就把他放出去了。”
樑俊點了點頭,道:“嗯,說的沒錯,當時劉備受制於袁紹,不敢說要離開,因此假託爲袁紹聯合自己的親戚劉表,因此才逃到了荊州。這四皇子就可以說是劉備了。”
衆人一聽,有些不樂意,鐵牛小聲叨叨道:“這四皇子怎麼能是劉備,咱們才應該是劉備。”
三國演義本身就是揚劉抑曹,如今經過樑俊的加工,對於劉備又美化三分。
這幫人聽的有了代入感,一聽說四皇子是劉備,個個心裡不樂意。
樑俊有些哭笑不得,道:“我就是這樣舉例子,你們別較真。”
這邊一說,所有人都安靜下來。
樑俊接着道:“皇帝把四皇子當成擋箭牌,說白了就是要讓他搞事吸引火力。而四皇子年後想要去江南練兵,就不得不從。但依着四皇子的性子,絕對不想做一個擋箭牌,可不當又不成,畢竟長安城內沒有人願意拉他一把,皇帝也不允許有人拉他一把。”
鐵牛舉手問道:“殷大哥,你怎麼知道,長安城內沒有人願意幫他?”
“要是有人願意幫他,他還會帶兵來新豐麼?”劉三刀插嘴道:“安心聽殿下說,莫要插嘴。”
鐵牛小聲嘟囔了兩句,不再說話。
樑俊道:“四皇子一面要搞事情,一面又要想辦法找到盟友。而最適合他的除了咱們,就沒有其他人了。畢竟,咱們現在也被皇帝當槍使喚,在這一點上,咱們和景王黨算是難兄難弟。”
“景王是誰。”王保小聲問道。
“景王就是四皇子。”樑俊隨口普及了一下常識。
“而樑濟帶兵出城來新豐,說是來剿匪,實際上就是學劉備擺脫袁紹。明面上他是搞事情迎合了皇帝,皇帝就算懷疑也沒有證據,未有旨意就帶兵出城平叛視同謀反。這其實就是搞事,吸引軍機處的注意,實際上則是想要趁機和咱們聯合。”
樑濟沒有旨意就帶兵出來的事,劉文靜傍晚的時候就派人將此信送到了新豐城內。
劉三刀接到信息之後,讓去找樑俊的騎兵轉告了此事。
一聽樑俊這樣說,王保恍然大悟,哦了一聲,道:“我明白了,原來如此,我說他爲什麼圍而不攻,非要點名單挑呢。”
樑俊點了點頭,道:“沒錯,圍而不打,一來既做了皇帝想讓他做的事,又不至於損耗自己的實力。當然這還只是其中的一個原因。”
“那第二個原因呢?”
“這第二個原因,則是他想給咱們來個下馬威。雖然景王黨急需盟友,咱們又是他們最適合的盟友候選。但終究沒有什麼交往,在此之前,四皇子想試一試水,看看咱們的深淺,同時也趁着這個機會讓咱們知道他的本事,不至於讓咱們小瞧了他。”
“乖乖,這可是一石三鳥的計策。”鐵牛瞪大了眼,佩服道。
劉三刀也跟着連連點頭,之前他對樑濟來此的目的也有些想法,但沒有樑俊想的那麼透徹。
一聽樑俊這樣說,瞬間全都明白了。
“原來如此,殿下提出明日比試,向來也是將計就計吧。”
劉三刀明白過來樑俊的意圖,對樑俊佩服萬分。
樑俊微微一笑,道:“將計就計談不上,只不過是要找回場子,不管合作不合作,今天下午咱們吃了他們的虧。這個場子不找回來,他樑濟還真以爲咱們是好惹的。”
“要說找回場子,殿下您和文將軍孤軍深入飛羽衛豈不更有氣勢?”
“哎,這不算。”樑俊搖了搖頭,擡手道:“他正大光明的打咱們的臉,咱們也得正大光明打回去。這新豐城外不知道多少探子的眼睛盯着呢,一舉一動長安城裡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剛剛在他的營帳裡,咱們就算再威風別人也不知道,不算找回場子。”
劉三刀一想也是,黑燈瞎火的,就算長安那幫人的探子全都圍在外面,也看不清裡面發生了什麼。
樑濟更不會主動說自己丟臉的事,這事還真不算事找回了場子。
“那明日,殿下可有什麼安排?”劉三刀問道。
樑俊想了想,看着文淵道:“三弟,明日還須你上場。”
文淵抱拳道:“文淵聽從二哥安排。”
“好。”樑俊點了點頭,沉吟半響道:“明日我會採用三局兩勝制,第一局你要贏,第二局你棄權,第三局打平手。”
衆人有些不解,不是說找回場子麼?
怎麼打平手,這算什麼找場子。
文淵也有些納悶,皺眉問道:“二哥,爲何這般?”
樑俊微微一笑,道:“畢竟咱們從他營帳中出來時,我說要是他輸了就不合作。若是咱們贏了,這事反而不好辦了。”
文淵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隨後道:“二哥放心,明日文淵定不辱使命。”
“好。”樑俊站起身來,看着衆人道:“諸位兄弟,這些天辛苦大傢伙了,今天也都折騰了一天了,時間也不早了,趕緊去休息吧。”
衆人躬身行禮,退出了大廳。
樑俊叫住劉三刀,得知劉三刀已經按照剛剛樑俊讓報信的騎兵先行一步,吩咐劉三刀安排二百驍騎衛前去慶壽寺守護徐妙錦和安陽公主。
放下心來,又給劉三刀說了幾句寬慰的話,各自回到房間休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