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時起意的戰爭也是戰爭。
只要是戰爭就會死人。
距離吹響攻打長安城的號角已經過去兩個多時辰。
在這一個多時辰裡,長安城下屍首遍地。
樑俊強忍噁心,帶着身後的親衛,奔波在城樓之上。
原本想當一個救火員,可誰知道轉來轉去,能夠攻到城樓上的軍隊寥寥可數。
今日裡的攻城,完全就是無心對付有心。
攻城一方乃是臨時起意,壓根就沒有作戰規劃。
最重要的是攻城軍隊各自爲政,沒有任何的針對性,烏泱泱的往前衝。
所有人的心思都是,衝到城樓上,拿下長安城。
可這長安城哪裡是那麼好攻的?
就算城外聯軍衆志成城,全都聽從樑植的指揮,能不能攻下還是兩說。
隨着時間的推移,攻城的勢頭慢了下來。
因爲打頭的三萬赤眉軍已經被消耗的差不多了,後面的堆上來的軍隊又遲遲攻不下長安城,心裡全都起了退意。
站在瞭望臺上的樑植一見攻勢減緩,看了看一旁的樑錦,道:“大哥,這才攻了一個時辰,大軍已經有了退意...”
接下來的話樑植沒有說,樑錦也明白,這是他通知長安城內想辦法拖住攻城軍隊。
樑錦微微一笑,看了看趙君慕。
趙君慕點了點頭,轉身從身後親衛手中接過早就準備好的煙花,放在地上點燃。
耀眼的煙花在半空之中綻放,除了對面長安城瞭望臺上的劉文靜等人,誰也不知道這突然出現在戰場上的煙花是幹什麼的。
“對面給來消息了。”
姚廣孝看着遠處的煙花,轉頭衝着對著作戰地圖看的入神的劉文靜說道。
劉文靜轉過頭來,道:“攻勢減緩了麼?”
姚廣孝走上前來道:“若不是督戰隊,只怕現在已經撤軍了。”
聽到督戰隊三個字,劉文靜由衷的感慨起來:“殿下想出的這個督戰隊,只怕是要將聯軍全都留在長安城下。”
隨大流跟着攻城的聯軍,最開始都十分小心謹慎。
唯恐衝的太靠前,被長安城上的強弩利跑一鍋端了。
可戰場之上,哪裡有真正能夠掌控自己情緒的人。
赤眉軍一玩命,瞬間就把周圍的軍隊士氣帶動起來,一傳十,十傳百。
整個戰場像是一個湖面,赤眉軍高昂的鬥志像是投入湖面裡的一個石子,戰鬥的意志像是波紋一般,向着四周擴散而去。
即便如此,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他們原本也堅持不了多久。
可劉文靜既然開始了磨盤計劃,怎麼可能讓他們輕易的撤退。
長安城的守軍按照作戰指揮部的命令,邊打邊退,邊退邊打。
給赤眉軍一種勢均力敵,我稍微加把勁就能攻入長安城的錯覺。
長安城的防守一放水,攻城方的壓力自然就小了。
此消彼長之下,平日裡一旦遇到可能吃虧的戰鬥,馬上轉身風緊扯呼的聯軍,居然硬生生憑藉着心底的慾望,和眼前劉文靜給他們營造的一種我能攻下長安城的錯覺。
生生在長安城下血戰了兩個多時辰。
這已經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他們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能夠支持那麼久。
每一次當聯軍的將領想要下令後撤的時候,長安城的防守總會適當的出現一處破綻。
讓這些將領眼前一亮,這些破綻就是戰機啊。
抓住了戰機,破城易如反掌。
這邊撤退的念頭直接打消,集結軍隊衝着破綻而去,結果馬上就碰一鼻子灰。
弄不巧還得損兵折將。
長安城的防衛就像是放風箏一樣,吊着攻城的聯軍。
直到攻城聯軍的將領發現不管怎麼衝鋒,不管眼前的破綻多麼大,自己都沒有可能攻入長安城這個現實之後。
不少人開始下令後撤,一旦整個攻城部隊有了後撤的心,後面的督戰隊就算再怎麼殺人不眨眼,也算是問題。
督戰隊兇狠,難不成還有長安城的守軍厲害?
後撤的跡象剛出現,就聽到不少人高呼道:“破城了!破城了!”
眼見着烏泱泱的人衝過了護城河,搭着雲梯奔着城樓之上而去。
想要後撤的聯軍將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怎麼辦?
是撤退還是轉過頭繼續攻城?
督戰隊的羽箭不時的衝着他們射來,聯軍的將領咬了咬牙,帶着兵衝着被突破的城牆移動而去。
攻了兩個時辰的城,一無所獲不說,還損兵折將。
這種買賣原本就讓這羣人心裡虧的滴血。
好不容易下定決心撤退,眼見得有人衝上了城樓,心裡那叫一個恨啊。
衝上了城樓意味着什麼?
意味着只要再加把勁就能拿下長安城了!
此時若是撤退,之前的損失豈不是就全都做了他人嫁衣了麼?
這羣人不懂兵法,卻有不少作戰經驗,但再多的經驗,在巨大的誘惑面前也無法給他們提供理智的思維。
整個聯軍的士氣突然上升,甚至連不少在後面觀望,一直沒有加入戰場的軍隊也抵擋不住攻下長安城的誘惑,高聲號角帶着手下軍隊投入了戰場。
一時之間,被攻破的城樓下擠滿了人,雲梯飛速的向着這邊靠攏,想要在擴大戰果,讓更多的人攻上城樓。
站在瞭望臺拿着望遠鏡觀察戰況的樑植直皺眉,不對勁啊。
他雖然沒有指揮過攻城戰,可也知道以樑俊的能力,斷不可能讓這些雜牌聯軍攻破防線,衝上長安城。
樑植看了看樑錦,臉上露出些許疑惑。
讓攻城方上了城樓,這可不是鬧着玩的事。
樑俊敢拿這種事當誘餌麼?
就在樑植都有些動心,是不是趁着這個時候假戲真做,下令全軍出擊,一舉拿下長安城的時候,望遠鏡裡看到的景象讓樑植心生警惕。
不對,不對,爲什麼衝上城樓的士卒,爲什麼一上了城樓就沒有了蹤影?
樑植哪裡知道,長安城樓上這長達十米的缺口是東宮的磨盤計劃必備之處。
如果長安城的這個戰場果真是一個大磨盤,拿這個缺口就是磨盤口。
城下的人一旦順着雲梯爬上去,面對他們的並不是結實的城樓,反而是一個十分陡峭的斜坡。
斜坡的盡頭是一個巨坑,坑裡裝滿了冰冷刺骨的河水。
樑俊專門派人拆了此處的城牆,又在周圍搭上了臺子。
只要有人用雲梯爬上來,這邊一落地,周圍的準備好的士卒就會圍上來。
這斜坡上天天用水潑,此時雖然已經是初春時分,可氣溫依舊是冬日裡的氣溫。
水潑在斜坡上,形成了一層冰面。
攻上城樓的人,一個個滿心歡喜,揮舞着武器,想要使出渾身的力氣,殺掉周圍城樓上的守軍。
可打眼一看,面對自己的是一個陡峭的斜坡,整個人都蒙圈了。
他蒙圈可身體的慣性不會停,身後想要上來的士卒不會停。
再加上週圍早就準備好的守衛軍拿着手裡的傢伙事這麼一捅,來人無不咕嚕嚕的順着斜坡滾到了巨坑裡。
巨坑周圍也有士卒準備着,只有有人滾進來,馬上拿起帶着圈套的杆子去撈。
短短不到小半個時辰,五六千攻上城樓的聯軍就這樣成爲了俘虜。
按理來說,這種法子成功率是十分低的。
畢竟對於守城方來說,風險實在是太大。
而且攻城方也沒有那麼傻,不會發現不了不說,還下餃子一樣往上面衝。
可對於此時的長安城守軍和攻城的聯軍來說,恰好滿足了這兩個條件。
樑俊的膽子夠大,實力夠強,就算樑羽親自指揮,他也有信心讓樑羽望城興嘆。
再者來說,聯軍各自爲戰,一見到有便宜可以佔,一窩蜂的就涌了上來。
後面的人恨不得抽出刀子把前面的砍下去,讓他先登上城樓。
根本沒有人注意到城樓上的異樣。
尤其是城牆下的人看到前面的攻城部隊上了雲梯之後,幾乎沒人掉下來,心裡可都焦急如焚。
爲什麼沒有掉下來,說明城樓上戰事對我方一片大好啊。
而且聽聲音,城樓上的戰鬥好像並不怎麼激烈。
難不成先上去的那羣人已經開始在長安城大肆搜刮起來了不成?
一這樣想,攻城的人心情更加浮躁,哪裡有其他的精力去觀察戰場?
你推我,我擠你,不少人在雲梯之上就已經廝打起來,都不想讓對方比自己先上城樓。
導致攻城聯軍自相殘殺的戰損比從斜坡上滾到巨坑裡嗆死的人都要多。
攻城的部隊發現不了端倪,可站在瞭望臺上的樑植等人可是看的清清楚楚。
合着樑俊這磨盤計劃,是要把這些雜兵全都磨到自己口袋裡不成?
眼見着越來越多的聯軍向着城牆陷阱裡聚集,樑植當機立斷,命人鳴金收兵。
“當——當——當——”
清脆、尖銳的鉦聲響徹整個戰場。
擊鼓進軍,鳴金收兵的道理,這幫雜兵聯軍們還是懂得的。
一聽到後面鳴金收兵,前方戰場上瞬間譁然。
不少將領轉頭看向後方,鉦聲越來越響,越來越密,越來越急。
沒有攻到城樓下的軍隊一聽後面讓收兵,反正他們也賺不到便宜,一直也有撤退的想法。
只是礙於身後的督戰隊在不敢後撤。
如今鉦聲一響,督戰隊自動散開,這幫一直在戰場上划水的軍隊馬上掉頭後撤。
他們這麼一撤,攻城攻的正上頭的軍隊就算再不甘心,這個時候也沒有其他的法子。
整個攻城聯軍毫無章法,如退潮一般開始撤退。
俗話說,兵敗如山倒。
攻城方雖然算不上兵敗,可聯軍沒有一體的理念。
要攻一起攻,要撤,全都撤。
一幫人只恨爹孃給自己少生了一雙腿,跑的那叫一個快。
安排人去錦波運糧食的樑羽一回來,眼見得這般場景,心裡是有氣又急。
在親衛的掩護下見到了樑植,
樑羽見到樑植,二話不說劈頭蓋臉就衝着樑植的臉給了一巴掌。
“是誰讓你這樣鳴金退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