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過年還有五天,炎朝所有成年的皇子們全都回到了長安城。
城內張燈結綵,充滿了過年的氣息。
就連一項冰冷的皇宮,也比往日裡多了些人氣。
三位皇子回到長安,自然是要先拜見皇帝,緊接着是皇太后,再然後便是拜見皇后。
因爲老二和老三倆人當初爭奪太子,被皇帝貶到天邊,原本的王府沒了。
老八更慘,只因爲還沒成年就從長安城內溜走,連王爵都沒有,更別提是王府了。
樑羽主動提出讓三人住在天策府中,樑俊恪守那晚在城牆上的許諾,正月十五之前不見老二和老三。
因此朝堂之上也沒人提反對意見,老八三人就這樣住進了天策府裡。
樑俊爲了承諾閉門不出,可也沒有閒着。
上官瑞鶴的軍機二處已經徹底的正常運轉,在加上他不知道使了什麼手段,到天牢之中拜會了刁鳳山。
一番長談之後,刁鳳山就放出話去,讓長安城這幫地痞無賴全都聽從上官瑞鶴的調遣。
原本就手握鯉組織的上官瑞鶴得到了長安城社會人的幫助,算得上如虎添翼。
每天一封情報總結送到樑俊書桌上,讓樑俊足不出戶也知道長安城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瑞鶴,這已經是第十五個了。”
樑俊看着手頭上的情報,皺眉道。
上官瑞鶴喝着茶點頭應道:“沒錯,還有七個人,只怕不到過年,這七個人也會以各種原因死於非命。”
樑俊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道:“是本王害了他們啊。”
上官瑞鶴搖了搖頭道:“非是殿下之責,官場鬥爭原本就是如此,他們既然知道了太子等人的真實身份,東宮能放過他們,軍機處的人也不會放過。”
樑俊沉默不語,呆呆的看着桌上的情報。
自從自己入城之後被逼無奈,當着文武百官的面在含元殿揭開了衆人穿越者身份的面紗。
到今天爲止,那些在朝堂之上的知道真相後來被關進天牢中的二十三個官員,已經有十五個死於非命了。
御史臺的三把手,有着鐵棺御史之稱的張淼也不明不白的死在了家中。
對外則稱是染病而亡。
樑俊聽到這個消息之後氣的將桌子都掀了。
張淼不過四十出頭,上一次來東宮自己留他吃飯,他還能一口氣吃三碗米飯,身子壯的像是頭牛的人如何能突然染病而亡?
刑部尚書陳徵告老還鄉,他一個不到五十的人,鬍子都沒有花白,高個什麼老,還個什麼鄉?
毫無意外的,陳徵一出長安城就被早已埋伏好的殺手殺了。
處理的乾淨利索,沒有留下任何的痕跡。
長安城裡的官員們還都以爲這位正當壯年就高老還鄉的刑部尚書已經到了老家,過上了退休老幹部的生活。
“十五個炎朝的高級官員,那麼短的時間之內,全都被殺。軍機處這幫人當真是心狠手辣。”
樑俊滿肚子的怒氣無處發泄,不管怎麼說,也不管這幫人是不是貪官污吏。
當初若不是自己強行掀桌子,把穿越者的事捅出來,他們不知道此事,也絕對不會因爲刺史而死。
說到底這筆血債雖然是軍機處的人乾的,可還得算在他樑俊的頭上。
上官瑞鶴無奈的搖了搖頭,道:“一將功成萬骨枯,殿下,軍機處那幫人的身份你也知道,哪一個手上不是沾滿了人命?這十五人,對他們來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只有全部殺光方纔能讓他們安心。”
樑俊臉色陰沉的坐了下來,翻開茶杯一飲而盡,咬牙切齒道:“你一會派人告訴文淵,就說我這裡不用他擔心,讓他寸步不離的跟着蘇御史。萬不可讓軍機處的人傷到蘇御史。”
上官瑞鶴點了點頭,道:“殿下,這些日子以來軍機處步步緊逼,先是刺殺殿下,又是打壓珍寶坊,處處與東宮爲難...”
後面的話上官瑞鶴沒有說下去,樑俊卻明白。
他點了點頭道:“先生的擔憂本王知道,實在不行,就退回雍州,只要雍州在,咱們就有翻本的本錢。”
上官瑞鶴搖頭道:“殿下此言差矣,就算雍州不在,只要布思衙門還在,咱們就永遠有東山再起的時候。”
對於樑俊設置的布思衙門,最開始的上官瑞鶴並不怎麼的在意。
在雍州這些衙門裡,他最感興趣的反而是衛生衙門。
一來這衛生衙門裡大多都是女子,從古至今,還從來沒有哪個衙門像是衛生衙門這樣。
女子也能拋頭露面,女子也能在衙門之中當差,這在沒有見到衛生衙門之前,上官瑞鶴是想都不敢想的。
因此上官瑞鶴的注意力大部分都放到了這個神奇的衙門中來。
這不在意還沒感覺到,一在意,上官瑞鶴就嘖嘖稱奇。
衛生衙門雖然成立時間不長,可帶給雍州的變化卻十分的大。
免費義診,普及衛生知識,衛生衙門的姑娘們的熱情乃是雍州所有衙門之中最高的。
當然,後來讓上官瑞鶴驚奇的布思衙門不算。
布思衙門已經不能用熱情所來形容了,簡直可以說是狂熱。
可這種狂熱卻與張角之前的太平道截然相反,而是衙門裡的人內心最真實的衝動。
在衛生衙門的努力下,原本一到冬天,涼州城內就會有大規模生病的現象沒有了,入冬以來,涼州城內非正常死亡的人數不超過十個。
當上官瑞鶴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簡直不敢相信。
更讓他不敢相信的是,在布思衙門的這幾個月的努力下,整個雍州上下煥然一心。
隔着紙張上官瑞鶴都能感受到雍州百姓們嶄新的精神面貌。
如果說衛生衙門是在身體上保證百姓健康,那麼布思衙門就是雍州百姓精神上的大夫。
上官瑞鶴從來沒有想過,只是一個整天說書唱戲,搞嘴皮的衙門,居然能夠做到自古以來多少帝王將相都做不到的事。
現在的雍州,不敢說人人都可以爲了樑俊而死。
但只要樑俊說要造反,他們這羣人絕對會第一個站出來支持。
哪怕是要讓他們上陣殺敵,這些百姓們也絕對不會有任何的遲疑。
也正是因爲雍州這樣的變化,才讓樑俊在長安城內舉步維艱。
軍機處和皇帝也都知道雍州的情況,上官瑞鶴能夠明顯得感覺到他們在害怕。
尤其是樑俊在東宮之中力排衆議,以商養農,取消賦稅,改制土地的政策,簡直就是一把摧枯拉朽的神兵利器。
各種前所未有的政策,加上樑俊的決心,雍州已經成爲了長安城內所有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換作上官瑞鶴是他們,也絕對會下決心將樑俊除去。
畢竟整個長安城裡,除了樑俊之外,誰也不捨得將手中的權力和金錢花在普通百姓手中。
這就是所謂的封建社會君主思想和二十一世紀新青年思想的對撞吧。
上官瑞鶴看着一門心思查看着各種信息的樑俊想到。
樑俊對上官瑞鶴對布思衙門的高度評價並不意外,畢竟布思衙門原本就是自己最大的底牌。
開化民智,真心爲了百姓,百姓是能夠感受到的。
他樑俊沒有其他人那樣的雄才大略,更比不上軍機處這幫大佬們的聰明才智。
但要說比誰的思想更先進,他們綁在一起也不是樑俊的對手。
“先生不要太樂觀,雍州改制之所以能夠取得現在的成功,一來是因爲人少,二來是因爲地多,三來是因爲偏遠。人少花費的錢財也少,若是放到了整個炎朝,咱們這樣幹,早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樑俊看着紙張搖頭苦笑,上官瑞鶴道:“殿下毋須妄自菲薄,有了雍州改制的經驗,日後推廣到全國州郡也只是水到渠成的事。”
“但願如此吧。”樑俊沒有擡頭,繼續看上官瑞鶴整理的資料,忽而一行字引起了他的注意。
“上官先生,前日城門關閉前二十五輛馬車出城,怎麼沒有詳細的資料?”
不知爲什麼,看到這條消息,樑俊整個人渾身一顫,像是抓住了什麼,卻又總感覺很不真實。
上官瑞鶴湊上前去,細細看了,皺眉思考一會,才道:“這條消息乃是在東城兵馬司的探子來報的,當時我也奇怪,專門派人詢問了他。他說那日本不該他當值,臨時與人調動。剛出兵馬司就見有隊車隊奔着城門而去。當時他只是懷疑了一下,然後問了下守城的士卒,那士卒說這是珍寶齋的分銷商,因此並沒有太過留意,只是按着規定記了下來。”
上官瑞鶴對軍機二處所有的成員有強硬規定,那就是雖然要帶着珍寶坊特製的紙筆,將每天發生的事,事無鉅細的記下來。
見到了什麼人,看到了什麼事,全都要記在紙上上。
類似這樣的事實在是太多了,饒是上官瑞鶴過目不忘記憶力驚人,也沒有在第一時間想起。
“二十五車東西,什麼樣的分銷商能一口氣吃下那麼多東西。”
樑俊若有所思的疑問道。
上官瑞鶴道:“最開始下官也有所懷疑,畢竟二十五車東西數量確實不少,不過在查閱了之前其他人的彙報,也就沒在放在心上。”
軍機二處成員兩千多人,光是在長安城內就有五百多。
每天回報的消息多如牛毛,就算上官瑞鶴再怎麼謹慎小心,也不可能對所有的事都一一偵查,親力親爲。
“哦,其他人的彙報怎麼說?”
樑俊心中的疑惑越來越大,趕緊問道。
上官瑞鶴見樑俊如此認真,也謹慎起來,趕緊轉身從一旁的書架上翻出一個檔案袋來。
軍機二處的日常流程和辦公用品,全都按照樑俊的指示所辦。
樑俊則是把前世裡的那一套複製了過來。
上官瑞鶴打開檔案袋,道:“這是東城兵馬司另外一個人彙報的消息,其中也提到了二十五輛馬車貨物的事,只不過這是一個月前的事。”
“一個月前,那時候先生還沒有來東宮。”
樑俊拿起那份檔案細細的看了起來,許久又問道:“可還有關於這二十五輛馬車的事?”
上官瑞鶴眉頭緊縮,腦子飛速的旋轉。
這些日子以來看過的所有的消息在他腦海之中不斷的篩選。
珍寶齋的分銷商很多,每天都有大量的報告中提到分銷商的事,這種消息對於上官瑞鶴來說幾乎沒有什麼價值。
因此他看完之後並沒有特別的梳理這一類信息。
樑俊之所以能看到,乃是因爲臨近過年,長安城內一片太平盛世。
東宮、軍機處和皇帝難得默契的達成一致,誰也不在這個時間點給對方添亂。
大傢伙都想在穿越來的第一年過個順心年。
因此有價值的消息並不多,所以上官瑞鶴就簡單的整理了一下,放在了桌上。
過了約有盞茶的工夫,上官瑞鶴站了起來,轉身來到了書房後面存放資料的密室中。
整個屋子裡千萬條雜亂無章的信息全都在上官瑞鶴的腦子裡存着。
眼疾手快,刷刷刷,上官瑞鶴就從塞得滿滿文檔的書架上抽出來三十多份文件袋,放在了樑俊的面前。
樑俊一一拆開,將含有二十五輛馬車的信息抽了出來,放在一排。
“城門關閉前半個時辰,二十五輛馬城從珍寶齋倉庫中出來。”
“城門關閉前一刻,二十五輛馬車經過康平坊。”
“城門關閉前,二十五輛馬車從通化門出城。”
...
上官瑞鶴也察覺出了不對勁,如果這二十五輛馬車是珍寶齋旗下的分銷商運貨所用,爲何每次都是購置二十五輛馬車的貨物。
次次都相同,全都是城門關閉前時刻出城,實在是太過巧合了。
樑俊看着鋪在桌前的這些信息陷入了沉思。
爲什麼自己會感覺這二十五輛馬車不對勁呢。
這還只是被軍機二處的探子看到的,如果沒有人看到,那麼這二十五輛馬車是不是天天都要出城呢?
“先生,通化門的守城士卒是哪幾個衛輪值?”
樑俊忽而問道,上官瑞鶴毫不猶豫道:“之前是十六衛輪流值守,四個月前,卻只有大將軍陳飛手下的折衝衛。陳飛被貶幽州之後,乃是趙品的建炎衛把守。”
“陳飛被貶幽州。”
這個消息樑俊早就知道,當時並不以爲然,畢竟那個時候剛來長安,自己要面對的亂遭的事實在是太多了。
別說陳飛被貶幽州,就算他陳飛上天樑俊都不會注意。
可此時他腦子裡想起程經曾給自己說的一句話。
“太子,注意幽州。”
“幽州,幽州,幽州。”
樑俊口中越念越快,忽而擡頭問道:“幽州可有軍機二處的人。”
上官瑞鶴道:“下官曾往幽州派過人,只是至今沒有回信。”
“可能是路途太遠,消息還在路上。”
樑俊微微搖了搖頭,道:“可能他已經死了。”
上官瑞鶴何等聰明,聞琴音而知雅意,忙道:“殿下的意思是?”
樑俊冷冷一笑,道:“我沒進長安之前,程經曾給我說過一句沒頭沒腦的話,當時我忙於災民的事並沒有放在心上。現在向來,程尚書這話別有深意啊。”
“殿下,是什麼話?”
“注意幽州。”樑俊別有深意的看了上官瑞鶴一眼,微微一笑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狗皇帝一直藏在深宮裡,不是在憋大招對付我們,也不是坐以待斃,而是明面上示弱,背地裡卻暗中將珍寶齋所賺的錢財運往幽州,他想逃!”